2018年,台灣紀錄片《我們的青春,在台灣》獲金馬獎最佳紀錄片,導演傅榆的得獎感言引爆兩岸政治風波,中國電影集體決定抵制競逐金馬獎。一年後,中國大陸饒有挑釁意味地把金雞獎移師廈門,並與金馬獎同一日舉行頒獎典禮。
中國人看金雞獎,台灣人看金馬獎,香港人何去何從? 2019年香港正是多事之秋,港產片亦只有《金都》、《叔·叔》、短片《老人與狗》及《紅棗薏米花生》獲提名。沒有大製作,沒有合拍片市場,更沒有紅褲子出身(傳統科班出身)的名導身影,那一晚我身處金馬獎現場,見證港產片代表只有《紅棗薏米花生》獲最佳劇情短片獎。沒有中國電影也沒有合拍片,去年金馬獎除了由台灣電影奪得多個主要獎項,提名上也多了不少馬來西亞、新加坡作品的身影,如《幻土》、《夕霧花園》、《熱帶雨》分別在票房或評論上,獲台灣觀眾的青睞。這無疑為金馬獎可能出現的窘境,打下強心針。
相比之下,沒有參與金馬獎的合拍片《少年的你》、《葉問4:完結篇》,都是2020年香港電影金像獎的大贏家。兩者合共奪11項金像獎,在金馬影展獲不少好評的《金都》及《叔・叔》則緊隨其後,但是合共只奪3獎。兩相比較,很能說明一個現象——合拍片仍會是香港電影工業(而不一定要獲觀眾或評論認可)的樑柱,業界也將繼續寄予厚望,尤其是《少年的你》導演曾國祥(曾志偉之子)有《七月與安生》奪金馬雙影后的佳績,合拍片在2019年之前,可說是兩岸三地也吃得開,亦延續著香港電影人靈活、長袖善舞的生存技能。
中國人看金雞獎,台灣人看金馬獎,香港人何去何從?合拍片在2019年之前,可說是兩岸三地也吃得開,亦延續著香港電影人靈活、長袖善舞的生存技能。
然而再沒有合拍片、大製作,入圍2019年金馬獎的港產片大概能梳理出以下印象:個人的生活與想望、家庭倫理處境、目下的都市景觀。過去港產片「盡皆過火,盡是癲狂」的生猛印象,似乎與當下港產片的題材選擇、氛圍漸行漸遠。
「合拍片」不合拍
假設我們把「合拍片」、「港產片」分別對待,那就呈現出兩個「香港」。一個是電影工業娛樂傳統裡的香港,曾國祥作為後起之秀,精準計算中國青年觀眾群需求,《七月與安生》、《少年的你》,要娛樂性,要話題都可以,添加一些審查限制下的社會觸覺,更贏得評論掌聲。葉偉信則繼承港產動作片傳統,《殺破狼》、《葉問》系列票房大收便是明證。電影工業需要資源,需要市場,從後九七香港電影到合拍片潮流,香港電影人北移主要是為了資源,多年生聚,試圖回饋到香港電影本身。
然而相當割裂的是,香港當下的新一代電影人,大多都沒有合拍片經驗,而是否參與合拍片本身,已是他們生存的一大命題。踏入2010年後,香港、中國之間已由貌合神離,演變到明顯對抗。2012年的反國教運動、2014年的雨傘運動、2016年的魚蛋暴動,再到2019年反送中運動,每隔幾年香港社會便迎來一次巨震,新一代香港電影也建基於對抗中國的立場上,往往被觀眾標籤成不論製作規模以外的「本土製作」。支持香港電影,不可任由合拍片專美等意識型態,無疑影響每一個新導演的判斷。「本土意識」在創作上、觀眾閱讀上,縈繞著每一部港產片;有導演會抗拒合拍片潮流,有觀眾會解讀電影隱含何種政治信息。評論層面上,幾年來影評人苦於觀眾高舉「支持本土製作」的旗幟,一旦從技藝出發評論作品便動輒得咎,已是日常。
相當割裂的是,香港當下的新一代電影人,大多都沒有合拍片經驗,而是否參與合拍片本身,已是他們生存的一大命題。新一代香港電影建基於對抗中國的立場上,「本土意識」縈繞著每一部港產片。
金馬獎包容「兩個香港」
由於兩個香港之間的割裂,導致一個頗為有趣的現象。無法直接回應香港社會的合拍片(因此不斷受香港觀眾非議),有導演選擇懷香港的舊,複製娛樂傳統,莊文強《無雙》搬演八十年代的港產「周潤發神話」無可奈何,一再複製逃不過老調重彈;許鞍華《明月幾時有》重返香港抗日戰史之中,加上一把饒有深意的傘。港產片則繼績言志,也有受社會氛圍影響,逼出短片集《十年》,令向來寄托合拍片的香港電影工業必須回應挑戰,《十年》奪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後,所引起的影壇動盪,實已暗示今日香港撕裂之深。
台灣金馬獎則奇妙地成為包容「兩個香港」的平台,在政治暴風雨還未擊到台灣身上的時候。金馬獎折射下令「兩個香港」浮上台面,當以第53屆最為精彩。曾國祥《七月與安生》奪金馬雙影后,無疑證明實力;而在香港本地評論呼聲之高,《樹大招風》、《一念無明》同樣奪獎。《樹大招風》由三位香港新導演許學文、歐文傑、黃偉傑聯合執導,「銀河映像」杜琪峯、游乃海金牌組合以老帶新,激發新一代電影人對港產動作類型的嫻熟技藝。黃進《一念無明》掀起往後數年港產片針對邊緣人物、群體人文關懷作品的潮流,「社會有病還是人有病」的思考被讚賞為「貼地氣」理所當然。
必不可少的還有兩部反映雨傘運動的作品:應亮《九月二十八日,晴》獲最佳劇情短片,陳梓桓《亂世備忘》入圍最佳紀錄片。對香港觀眾而言,金馬獎的決定猶如遙距打氣,同時令中國轉播金馬獎時作出刪減,得獎名單也不會提到反映香港社會局勢的作品。從一岸的刪減、禁播可以看出,另一岸的包容大度。正因為金馬獎以藝術為出發點,不忌諱政治,華語系的電影皆有機會踏上金馬獎殿堂,才造就出奇妙而精彩的第53屆提名——商業片有《葉問3》、《北京遇上西雅圖之不二情書》;台灣代表《一路順風》、《日曜日式散步者》;中國藝術片《八月》等等。
台灣金馬獎則奇妙地成為包容「兩個香港」的平台。從一岸的刪減、禁播可以看出,另一岸的包容大度。正因為金馬獎以藝術為出發點,不忌諱政治,華語系的電影皆有機會踏上金馬獎殿堂。
然而此後兩屆,港產片未能在金馬獎維持往績。2017年金馬獎只有一部港產動畫短片《暗房夜空》獲獎,2018年則由《翠絲》演員袁富華獲最佳男配角。與其說港產片乏善足陳,倒不如說金馬獎似乎捕捉到目下港產片與過去娛樂傳統的分野,提拔有潛力的新秀,也肯定默默耕耘的本土演員。尤其是《暗房夜空》出自三位香港公開大學畢業生之手,更是香港首度有動畫片獲此殊榮,而主題也圍繞著本港的邊緣議題,紀錄一名年青同志運動人士的內心惘然、掙扎。《翠絲》也是一部刻劃跨性別者和同志的本土製作,被稱為「港版丹麥女孩」,袁富華飾演年老同志,演出廣獲好評。從題材到表達手法,香港新一代影人不囿於傳統,過去被視為短板的動畫片,過去被忽視或只權充喜劇元素的議題,一一登上金馬獎殿堂。即便風光不再,卻醞釀著新的可能。
也由此連結到去年的金馬獎,入圍的港產片中,《金都》寫女性面對婚姻的迷惘、《老人與狗》拍出平凡生活氣息、《紅棗薏米花生》刻劃女性的家庭處境、《叔・叔》延績邊緣群體創作。關懷老弱孤寡殘,反映自身困境,連結到一座社會局勢動盪的城市,莫不指向療癒自身、連結他人的可能。
而以上種種港產片,連結到金馬獎上,締造出與合拍片大相逕庭的風景。
與其說港產片乏善足陳,倒不如說金馬獎似乎捕捉到目下港產片與過去娛樂傳統的分野,提拔有潛力的新秀,也肯定默默耕耘的本土演員。
守望相助的一年
2020年,全球受武漢肺炎疫情影響,電影業愈加艱難。賴於成功的抗疫政策,台灣大小影展皆順利舉辦,外國大片缺席,造就台灣電影票房迎來小陽春。多部話題作如《消失的情人節》、《怪胎》、《親愛的房客》、《無聲》皆有可觀提名,票房、話題兩相宜。
反觀香港,也似乎在反修例運動延燒一年後,醞釀出涵蓋社會各方面的電影作品。在無望進入中國市場的現實下,也順延著反修例運動「台港連結」的情感,金馬獎儼然溫柔包容港產片。當受傷的過江龍(香港)遇上迎來小陽春的本地蟲(台灣),金馬獎是競逐的平台,更是讓台、港影人相互問好、砥礪的重要場合。
紀錄反修例重要時刻的《佔領立法會》,或許出於與台灣佔領立法院的記憶遙相呼應的原因,獲提名最佳紀錄片。《佔領立法會》是一部相當重要的紀錄片,從片中必須要模糊處理的眾多人物、必須隱匿的導演名字,從立法會內外走或留的艱難抉擇,皆宣示香港的日常已無可挽回地消失。紀錄社運現場的電影,不論是創作者還是素材,都成為相當高風險的存在。催淚彈爆炸下,搖晃不止的鏡頭,直刺每一個香港人受傷的心坎裡去。
《佔領立法會》是一部相當重要的紀錄片,從片中必須要模糊處理的眾多人物、必須隱匿的導演名字,從立法會內外走或留的艱難抉擇,皆宣示香港的日常已無可挽回地消失。
郭臻的《夜更》揉合劇情與紀實元素,拍下一個的士司機穿梭示威現場的一夜。男主角真的是司機,最奇妙是他後來參選區議會,現在成為一名區議員。電影藝高膽大又具創意,以最低成本趨近「港產片可以怎樣呈現反修例」這一每位影人亟欲回應的大哉問。郭臻持績創作劇情短片,由《流放地》的南亞少年到《浮瓜》的小混混,一直圍繞著小人物創作,而《夜更》同理,從為生計奔波的平凡市民的視角出發,看去年香港某一個失序的夜。小人物的情感,小人物的義氣,其實與香港眾多黑衣無名者相同,默默無名,默默求生。
然而要數奪得最多提名的港產片,竟是新導演陳健朗的首部長片《手捲煙》。電影以華籍英兵和南亞少年的相知相遇為題,鏡頭切入香港「油尖旺區」龍蛇混雜的街巷景觀,在有「小聯合國」之稱的重廈大廈,建構新一代香港影人心目中的江湖。《手捲煙》獲7項提名,導演在不同訪問表示情迷港產類型片,醉心於男性情義,這也許是為何《手捲煙》平地一聲雷的原因——合拍片跟隨中國電影缺席金馬獎,《手捲煙》嘗試證明港式江湖片娛樂傳統,不會由合拍片專美。本地年青影人也努力找尋他們屬意的江湖。
合拍片跟隨中國電影缺席金馬獎,《手捲煙》嘗試證明港式江湖片娛樂傳統,不會由合拍片專美。本地年青影人也努力找尋他們屬意的江湖。
誠然,新導演在類型片的嘗試不是沒有,但其中最能服眾的只有《樹大招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背後其實是個人與時代之錯摸,起落無常,終於患得患失。《手捲煙》有類似的人物設定(華籍英兵),隱於市街,埋葬身份的關超,又加上一筆種族共融元素,從一枝煙燃點兩代人相互療癒的可能,也許是陳健朗的野心之作。
從提名數量,也許不會知道《幻愛》有多麼重要。周冠威的《幻愛》捱過疫情摧折,創下暑假港產片最高票房(1500萬港元),網民提倡「黃色電影圈」,大力宣傳電影,導演也成為「手足」。周冠威繼《十年》之後拍出一部愛情片,但核心仍指向孤獨與療癒命題,被稱為具夢幻感的攝影風格,精神病人在幻覺與現實之間掙扎不止,疑惑著心愛之人最終是否能理解自己。我訪問過導演,他強調香港人在社會運動裏,折射出種種希望,以及爭取夢想的浪漫情懷。香港人不現實,甚至浪漫起來?八九十年代冒起的港產黃金年代,香港人角色刻劃一直以功利、取巧為基調,由此引申出喜劇笑料或江湖爭鬥,這倒是與一直以來的香港電影裏的香港人角色,大大不同了。
2020年,又一個十年過去。八、九十年代的輝煌愈走愈遠,港產片在社會時局的惡化裡,倒繼績成長出另一種模樣,而今年的金馬獎,更有我們對類型片娛樂傳統的嘗試。一個新的香港,即使遍體鱗傷,卻在台灣,讓世界看見。
港片根本就沒有創新,我能說台灣現在也很少人在看港片!
中国电影没有就没有吧,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电影,只有正能量电影和注水片。
建议大家不需要去回复和理会那个ATTTTTT。
講大製作,為何觀眾不選擇荷李活,而要選你香港電影?有多大頭戴多大帽,電影說到底是講故事的藝術,要吸引本地觀眾,要拍出本地的情感生態;要吸引全世界的觀眾,要拍出能夠共鳴的普世價值。好的電影一定會兼顧兩者。好比小津安二郎的[秋刀魚之味],親歷時代的男人可能對其中的軍艦進行曲別有一番滋味於心頭,而非日本的觀眾自然會體會到老父嫁女的希翼與不捨。
现在的大陆电影本来就没什么可看。
中国人看金鸡奖?sorry 我们没在看
同樣是香港的紀錄片,覺得拍烏坎的「迷航」較「佔領立法會」優秀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攝主體不是香港本地而被作者略過?
好了,不要理ATTT那个网评了,评论低级化容易造成劣币驱逐良币,有心评论的人离开,只剩下毫无意义的攻讦对骂。希望端可以把控一下评论质量,不然我以为在逛臭乎和今日头条。
@ATTTTTTTT 你講的電影不就是黑社會大佬”崩牙駒“出錢,楊明做警察果套《時代》咯。你有無買飛去睇啊?不過聽講拍到成pat屎咁,連光都唔識打窩。
對比這兩年台灣電影在題材上面不斷的嘗試,反而會覺得香港電影在這幾年題材上的單一,爾冬升都提到這件事:”這幾年香港電影出去參展賣阜時,外地片商會話’又是一念無明‘啊。近年來香港本土電影聚焦小人物,社會邊緣人的方向的確是比以往港產片有所不同與創新,但是題材似乎又有點兒太過扎堆。手卷煙同幻愛同樣是聚焦邊緣人但是嘗試用不同電影類型帶出不同的故事內核我覺得是一個幾好的方向。
相比之下今年台灣電影算是有一個小爆發,孤味,消失的情人節,同學麥娜思,還有 房客 都有相當高質素。而且這些電影的題材方向都各有新意,可以看到台灣電影市場的發展的確是比以前健康。
台湾金马奖则奇妙地成为包容“两个香港”的平台。从一岸的删减、禁播可以看出,另一岸的包容大度。正因为金马奖以艺术为出发点,不忌讳政治,华语系的电影皆有机会踏上金马奖殿堂。
不忌讳政治的话就请再拍一个香港的民粹主义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嘛,前几年的大陆人都是蝗虫,港漂死亡全港庆祝,反修例暴乱期间大肆殴打无辜路人,特别是全球直播殴打记者付国豪,砖头砸死阿伯,以及暴徒汽油焚烧大叔,此每一件事情都是令人发指的恐怖主义行为,这要是大陆人这么干,大概香港台湾能拍出一万部伤痕体文学作品了,西方恐怕又会拿出那套虚伪的道德双重标准大肆放屁,标题就叫小粉红殴打民主人士,大陆文革再起。结果主角一换,港台没人敢拍,视而不见,更有无良之人为此等暴行进行辩解,还有所谓的“李姐”,呵呵呵呵,牛逼,真“包容”
内地本来也没什么好电影了,一个人凭借同一两部电影横扫三金,就很讽刺。以为是张曼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