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歲的費利蒙·斯拜亞(Philemon Sibaya)在南非西北省經營運輸業,員工是八隻驢子。它們把家具、建材和農作物運輸到顧客想要的地方,每月為老闆帶來400美金的收入。「下班」後,費利蒙會讓驢子們在家附近的灌木叢裏吃草。他從沒擔心過安全問題,只將驢的兩條後腿綁在一起,以防它們跑去太遠的地方。
直到去年11月的一天早晨,費利蒙發現員工集體失蹤了。後來他在離家較遠的一塊空地上找到其中七位——被剝掉了皮、橫躺在血泊中。只剩下一位得以保留全屍,因為剝驢皮的賊還未來得及下手,便聽到費利蒙的腳步聲逃跑了。「這就像是你的車被偷了,找到後卻發現它已經不能修了,」對記者談起此事時,費利蒙眼裏有淚。他後來知道,賊要的只是驢皮——這些皮子將被塗滿厚厚的鹽,在太陽底下曬乾,然後和上千張同樣的皮子裝進集裝箱裏走私出南非,最終進入一萬多公里之外的中國,製成一種據說有營養價值的傳統食材:阿膠。
這些棕色、略帶腥臭的膏塊以昂貴的價格出售給中國消費者,60歲的張連勝便是其中之一。他每天取一小塊兒阿膠,放在杯中,用沸水沖開,攪拌,再喝下去。「你看不出我60歲,就是因為我吃阿膠。」他堅信阿膠令自己「幹活不累、走路有勁、晚上不起夜」。
驢皮——在中國山東省的張連勝和南非西北省的費利蒙之間建立了一種荒誕的聯結。張連勝不會知道,讓自己感到年輕有活力的阿膠令遠在南非的費利蒙一朝破產;正如費利蒙無法理解,中國人為什麼對驢子身上那層皮懷有瘋狂渴望。這是一個由商家栽種的慾望,結合了中國新富階層對提升生活品質的狂熱,在中國、南美、中亞和廣袤的非洲大陸掀起了一場驢皮征伐戰。
中藥界的LV
生意最好的時候,張連勝一天賣了30多萬人民幣的阿膠。他的小賣部是間不到20平方米的破舊平房,三面貨架上堆著各類阿膠產品:阿膠塊、糕、漿、粉、棗、酒。其中大部分商品來自東阿阿膠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東阿阿膠」)。
東阿阿膠是中國最知名的阿膠廠商,隸屬於中央企業華潤集團,廠址在山東省聊城市東阿縣。阿膠因出自東阿而得名,東阿縣也被稱為「中國阿膠之鄉」。
張連勝的小賣部就開在通往東阿阿膠舊廠的路口。我和南非撰稿人奇蒙·德·格里夫(Kimon de Greef)以南非驢皮商人的身份走進這家小店,奇蒙正在為英文媒體撰寫南非驢隻被盜殺的相關報導。
在確認我不是東阿職工後,張連勝湊近低聲道:「我廠裏有渠道,可以拿到便宜的價格。你看那兒有多少訂單!」他指向門口貨架上的票據叉——木板上豎著一根長釘,雜亂而厚密的訂單魚貫穿在釘上。
「網上買的人也很多,」張連勝展示他的微信通訊錄——來自全國各地的批發商,用手指滑屏數次,依然不見底。
張連勝的小賣部開了30年,前十年賣煙酒,後二十年專賣阿膠,因為生意直往上走。「東阿越提價,阿膠越珍貴,人們越想買。阿膠就像黃金,」停了一下,張連勝又說,「比黃金還貴。」
在中醫傳統裏,阿膠並不是珍貴藥材。即便十年前,阿膠都沒有這麼高的人氣和價格。當時中國只有幾家大企業生產阿膠,佔市場份額七成的東阿阿膠年銷售額不過10億元。但到了2016年,東阿阿膠銷售額超過63億,整個中國的阿膠市場規模達到342億。
阿膠是怎麼火起來的?2006年,進廠32年的山東人秦玉峰接任東阿阿膠總經理,他做了兩件事:一面從史料典籍發掘資料,講故事做營銷;另一面,漲價。
阿膠被包裝成自古以來的滋補聖品,只有身份尊貴的人才能享用,而東阿阿膠正是這一國粹的傳承者——於1952年建廠的東阿阿膠傳承了有2000年歷史的製作工藝,原料是血統純正、體格高大的黑毛驢,熬膠的水是能「分離雜質」的泰山、太行山兩大山脈交匯的地下水。
東阿阿膠宣傳:每年冬至子時取的水,配合金鍋銀鏟桑木柴,歷經九天九夜熬製的阿膠,即是清朝皇帝也愛吃的特製阿膠——「九朝貢膠」,每250克售價25999元。
為了把故事講好,東阿阿膠興建了佔地200多亩的東阿影視城,展示阿膠「三千年歷史文化」;斥資四千餘萬修建中國阿膠博物館——中國首家以一種中藥為主題的博物館;還投入千萬在熱播電視劇《甄嬛傳》裏植入廣告,劇中的皇帝妃子養身健體都靠「東阿阿膠」。
為了打破只有老年人才食用阿膠的刻板印象,東阿阿膠特別針對都市年輕群體開發產品:加入堅果、以甜點形式出售的「桃花姬阿膠糕」、便攜片劑「小分子阿膠」等,名字聽起來既有韻味又高科技。
故事講好了,模樣也更新了,東阿阿膠隨之開始大幅漲價——十年內漲價16次,每250克阿膠售價從2006年的25元漲到2016年的1350元,漲幅高達54倍,終獲「中藥界的LV」之稱。
這一系列營銷手段,正趕上中國中產階級人數猛增和消費升級的熱潮。不僅東阿阿膠銷售一路狂飆,豐厚的利潤也吸引多家知名中藥廠商加入「戰局」,到2016年,中國生產阿膠5600頓,市場規模達342億。
但多年來,這門生意始終有個無法逾越的障礙——驢皮不夠用。按目前阿膠銷售量估算,一年至少需要400萬張驢皮,而國內總供應量不足180萬張,飢餓的阿膠廠商將目光投向了國外。
「中國人要殺光全世界的驢」
71歲的盧東林在肯尼亞經商20年,主要做牛羊皮貿易。2012年,他回國拜訪河北省保定市蠡縣一個叫留史的小鎮,那裡有亞洲最大的皮毛集散地。
在留史鎮,盧東林第一次看到成堆的驢皮,每斤的收購價是50元。彼時正值牛羊皮價格下跌,肯尼亞的牛皮一斤售價2元,盧東林賣一張牛皮只能賺四五毛。見到驢皮如此值錢,盧東林便回肯尼亞開了當地第一家驢屠宰場——金牛公司。
屠宰場於2016年4月開業,每天最多宰殺六百隻驢。附近的驢很快就被買光了,盧東林雇了五、六十個驢販子,這些人拿著金牛公司開的介紹信,到集市上、村子裏挨家挨戶買驢,再一起賣給屠宰場。有的一次送來5隻,有的送三大卡車——一車能裝40隻。收驢的半徑從屠宰場外二、三十公里延伸至兩三百公里,一隻驢的身價也從六七千先令(肯尼亞貨幣單位,一美元約等於103先令,七千先令約合67美元)飆升到兩萬先令左右。
金牛公司成了肯尼亞最大的驢屠宰場。在此之前,肯尼亞的驢從來沒有這麼值錢過。
一直以來,這些灰色、瘦小的馬科動物被放養在肯尼亞的山野田間,除了晚上回農戶家飲水,大多數時候都無人問津。有時,它們被用作旅遊工具,馱著遊客看看風景;或由小孩趕著、將兩大桶沉甸甸的水運回家。
「這裡99%的驢都沒有用,半野生的,」盧東林說。除了沙漠地帶,當地人沒有吃驢肉的習慣。村民們告訴盧東林,如果把野外到驢圈的路上撒一路草,第二天早上驢圈就會有200隻驢。
但中國市場龐大的胃口改變了這一生態。
粘連著血肉的驢皮變成了鈔票。2000年,一張驢皮在中國國內的收購價是20多元,到2016年,價格已暴漲至2500元。張連勝聽過太多因倒賣驢皮而暴富的傳說:一個廣東商人多年前去南非收驢皮,當地人不懂驢皮的價值,免費送給他,讓他一次賺了600萬。這個商人現在有個南非的妹夫,專門幫他在南非收驢皮。前不久,他還從張連勝這裡買走了30公斤阿膠,用來犒賞南非的驢皮販子。
和暴富的故事一起流傳的,是非洲大陸多個國家曝出的偷盜、屠殺驢事件,以及逐漸升級的怨氣。
2017年一月,南非警方在東北部城市貝諾尼查獲5000張驢皮。此前一天,北開普省發現100多隻毛驢被非法宰殺,這些毛驢先被榔隻錘暈,再被活剝皮。警方懷疑北開普省是貝諾尼「驢皮大本營」的分站之一,它們的最終目的地都是中國。2015年起,竊驢、殺驢和獸皮交易在南非一直蹭蹭往上漲。
還是在2017年一月,南非一檔調查類新聞節目Carte Blanche播出驢子因為驢皮交易被屠殺的報道,在社交媒體掀起針對華人的仇視言論。一些評論稱中國人是「地球上最卑劣的東西」,甚至有人建議殺掉中國小孩,使得當地華人公會對這些仇外言論提出法律控告。
有45年歷史的英國動物福利組織The Donkey Sanctuary(毛驢庇護所),今年初發佈報告《皮囊之下(under the skin)》,指出中國對驢皮的巨大需求嚴重影響了全球驢群的生存。一時間,「中國人要殺光全世界的驢」的說法在各大媒體和社交平台引起廣泛譴責。
全世界的環保人士對中國不滿已久。中國人對象牙、犀牛角、紅衫木的虛榮心和龐大胃口,已在非洲掀起獵殺狂潮和毀滅性砍伐。但這一次,因為殺驢被譴責,讓中國人有點難以接受。
面對歐美各大媒體的口誅筆伐,東阿阿膠掌門人秦玉峰曾向《環球時報》做出回應:中企在海外進口驢符合市場國際化的需要,也在一定程度上有助於解決一些地方驢數量過多的問題。他特別提到:從倫理道德上說,中國人買驢皮製作中藥,至少比拿動物做包要強。
不過,這個回應無法抵消國際社會的質疑。在非洲,不同國家看待驢的傳統不同,但有一點是共通的:運輸工具。以埃塞俄比亞為例,該國擁有非洲最大的驢群——740萬隻。每隻驢的潛在工作壽命達20年,每年可創造330美元收入。這些驢子是農村生活的重要交通工具和生產工具,而該國有超過八成的農村人口。
在南非,失去8隻驢子的費利蒙如今只能用一輛二手破皮卡跑運輸,成本比從前高很多。在他所居住的地區,驢子已經很少見了。和非洲很多失去驢子的老百姓一樣,費利蒙沒有能力再買新驢。隨著中國人買驢的腳步,非洲各地的驢隻價格也水漲船高。
因為中國人要抵抗衰老,導致非洲貧困人口賴以為生的牲畜被盜殺,這大抵是驢皮貿易在國際社會引起爭議的最主要原因。2015年,巴基斯坦成為首個禁止驢皮出口的亞洲國家。據毛驢庇護所統計,從2014年起,該國陸續出口了20萬張驢皮到中國。緊接著,尼日爾、布基納法索、馬里、塞內加爾、岡比亞、烏干達等國亦相繼出台禁令。
但在豐厚利潤的誘惑下,禁令形同虛設。
「給海關紅包,不就可以出口了麼」
據中國海關信息網顯示,2016年中國共進口七千噸驢皮,主要來自美國、墨西哥、秘魯、新西蘭、埃及、澳大利亞等國。但實際出口驢皮到中國的國家數量遠多於此。
高峰時期,盧東林的金牛公司一星期能發兩個集裝箱、四千張驢皮,主要出口到香港和越南。這兩個地方是大多數非洲驢皮進入中國的中轉站。在禁止或限制驢皮出口量的國家,商人會將驢皮謊報成其他皮子運出非洲,先到越南或香港,再搖身一變,報成驢皮進入中國。
「給錢就放行,」盧東林說。儘管金牛公司辦理了正規出口手續,但據他介紹,大多數從非洲到中國的驢皮都繞不開走私這一環節。
「打個比方,你本來能賺100元,但如果走海關、交稅,就只能賺40,」張連勝說。
通過張連勝引薦,我和奇蒙認識了廣州的老邱,他在尼日利亞做了幾年驢皮生意。奇蒙佯裝成想把驢皮賣給中國的南非商人,我則是他的翻譯兼助理。
交談過程中,老邱不斷要求「看貨」,「驢皮好(我)都可以要,關鍵還有價格。」
「聽說東阿不要南非的驢皮?」我問。在此之前,我們以同樣的身份咨詢過東阿阿膠負責進出口的工作人員,對方表示因為沒有和南非建立貿易協定,他們目前不收南非的驢皮。
「這個你放心,我的皮一定要,」老邱建議我們「想辦法」把驢皮發到越南海防,「你也知道我們都是從偏門出的,可以直接進到東阿阿膠。國企你也知道,做了直接入賬,賺得到錢的。」
我和奇蒙又以同樣的身份結識驢皮商人大姚。他每天在微信朋友圈分享大量疑似傳銷企業的產品。
大姚入行兩年多,他建議我們把貨運到香港,「香港不會查,有專業的朋友從香港運輸到深圳。」大姚還建議把驢皮當馬皮申報,「要不貨櫃後面幾排裝馬皮。給南非海關點紅包,不就可以出口了麼?」
重利之下,除了集團式走私,個人的冒險行為也數不勝數。
「無論懂不懂、有沒有錢,都來倒驢皮,」盧東林說,近兩年,很多中國人拿著旅遊簽證到肯尼亞倒驢皮,「他們讓當地人去偷驢,在森林裏屠宰,再把驢皮走私出去。」盧東林辦理了合法手續,每宰殺一隻驢都要給政府上250先令的稅。相比起來,盜殺的成本更低,來錢更快。
在無人看管的林間,驢皮販子將潮濕血腥的皮子放到太陽底下暴曬,直至其乾燥。直接曬乾後的皮子一張不到4公斤重,被稱為「甜皮」。相比起塗滿鹽才曬乾的「鹽皮」,「甜皮」易生蟲,但重量輕一倍,這是淘金者們最看重的。因沒有正規手續,他們把三五一捆的甜皮通過空運走私出境。除了要賄賂機場的人,每張皮的空運費亦高達八美元。但即使這樣,還是能掙不少錢。
肯尼亞當地人也捲進了這場驢皮帶來的財富遊戲。
盧東林見過太多揣著支票和一夜暴富夢想的中國商人,在肯尼亞當地被騙得團團轉。他們在當地網站詢問驢皮的下落,而回應者中「十個有八個是騙子」;有的人不懂英文,被人在發貨地址上做了手腳,付了錢、回到家,卻永遠也等不到貨。有當地騙子溜進金牛公司拍照,再拿著照片偽裝成屠宰場老闆,和中國人簽合同。交了錢的中國人租下大卡車到盧東林的廠裏提貨,才發現自己被騙了。盧東林說,金牛公司的門衛不知道攔截過多少來提貨的中國商人。他們拿著「合同」問:「我的驢皮呢?」曾有商人一次損失80萬美金,他拒絕相信自己被騙,堅持要警察抓住盧東林。
坐在小賣部裏,張連勝每天都能看到載滿驢皮的卡車從門口的土路上軋過去,呼哧呼哧——一輛接著一輛,那是來自全國乃至世界各地的驢皮運進東阿阿膠的聲音。順著這條路往裏走幾百米,就是東阿阿膠的老廠區——如今用來存放驢皮。
視線所及的露天空地大約可以畫個400米標準跑道,像停車場裏整齊排列的汽車一般壘滿了灰黑色的驢皮垛子,每一摞都有一人高。濃郁的氣味撞擊著鼻腔——那是一種蛋白質在濕熱環境中分解的味道。只要這裏的皮子一天供不應求,非洲大陸瘋狂的驢皮生意就不會停止。
阿膠真有營養麼
既然中國市場如此愛驢,在世界範圍大動干戈,為什麼不自己養呢?早在2002年,東阿阿膠就試圖通過養殖活驢擺脫對收購的依賴,他們在新疆、內蒙古、甘肅、山東、遼寧等地建立養驢基地,鼓勵當地農戶「把毛驢當藥材養」。
東阿阿膠還一度在允許驢皮貿易的埃塞俄比亞開建驢屠宰場。但由於食用驢肉在基督教和伊斯蘭教中被視為禁忌,屠宰場遭到當地居民強烈反對,事態惡化至一名示威者在抗議中死亡,數人被捕。屠宰場在啟動不到一個月後被關閉。
身為山東省人大代表的秦玉峰在山東省「兩會」上數次提議,讓毛驢像牛、羊一樣享有國家扶持政策。2015年11月,中國畜牧業協會驢業分會成立,秦玉峰以高票當選首任會長,此後每年都會召開驢業發展大會,討論如何擴大毛驢養殖、提高毛驢身價。
不過,試過養驢的盧東林一直有個困惑——養驢怎麼可能賺錢?
一年前,金牛公司開闢近33畝地專門養驢,最初有七八百隻,此後便不停地死、變瘦,如今只剩不到一百隻。
驢要兩、三年才成型;生育率也低,每隻驢平均一年生一個或者三年兩個。「五隻驢的價格也不夠一隻驢的草錢,」盧東林說,「養驢就是賠錢。」
「驢是非常敏感的動物,很容易感到壓力,它們是無法大規模養殖的,」毛驢庇護所的亞力克斯·邁耶斯(Alex Mayers)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說。
媒體亦曾質疑東阿阿膠的「養驢大計」:「十幾年過去了,公司目前自建基地到底能養多少頭驢,能夠提供多少驢皮,東阿阿膠從未進行過披露。」
另一個更諷刺的問題是——阿膠真有營養麼?
多年來,關於這個問題的爭論從來沒有停止過。
《中國藥典(2015年版)》記錄了阿膠的製作方法:將驢皮浸泡去毛,切塊洗淨,分次水煎,濾過,合併濾液,濃縮至稠膏狀,冷凝,切塊,晾乾,即得。
「阿膠就是水煮驢皮,」醫學網站丁香醫生撰文指出,阿膠廠商宣傳的補血氣、滋陰、潤燥、養顏、安胎、抗疲勞等神秘功效,在醫學上很難科學地量化或驗證。阿膠就是一種安慰劑,「你信,它就靈。」
在科普網站科學松鼠會上,美國食品技術協會高級會員云無心寫道:阿膠的主要成分——膠原蛋白含有大量的非必需氨基酸,更缺乏人體必需的色氨酸,因而在營養意義上是一種劣質蛋白。
至於阿膠廠商宣揚的補血功效,云無心指出,古人說的「血」跟我們現在說的「缺鐵性貧血」的「血」根本就不是一回事。網上流傳一個笑話:貧血病人吃了上萬元的阿膠沒效果,結果被幾十元的鐵合劑治好了。
更有中醫學者考據,早期中藥典籍裏,熬製阿膠的原材料是牛皮而非驢皮。據漢朝《名醫別錄》記載,阿膠為「煮牛皮作之」。直到五代至宋朝期間的「牛皮之禁」,彼時戰亂頻繁,為了保證牛皮用於軍事,官方嚴控牛皮的民間買賣,驢皮才逐漸取代牛皮用來製作阿膠。
不過這些討論都沒有影響到阿膠的銷量。在阿里巴巴旗下的天貓商城,出售阿膠的品牌就有近200個。「東阿阿膠大藥房旗艦店」的產品介紹下有近萬條消費者留言:「治貧血效果確實好。」「給婆婆買的,她很喜歡,包裝很精緻,很上檔次。」「一直在吃,常吃有好氣色。」「聰明女人都要好好愛自己,補氣血還是東阿阿膠!」……
這些留言讓全球奔波的驢皮販子們滿懷希望。
冬季將至,中國人進補的時節又到了。
(張連勝、老邱、大姚為化名)
(南非撰稿人奇蒙·德·格里夫Kimon de Greef對本文亦有貢獻)
如果驢能像豬牛一樣養那也許不會出問題,但文中也提到,驢的性格敏感,一般用豬牛的(或是大批集體的)養法根本是養不大,賠錢的。這不大意外,因為馬科動物本來性格都是如此,尤其是本來半野生的驢,如果周圍的驢太多,既使實際上糧水充沛,本能上會感到有水草不足的壓力。如果能改用牛皮甚至豬皮,也許才是比較好的辦法。
人們喜歡吃牛肉, 要殺多少隻牛? 人們喜歡吃豬, 要殺多少隻豬? 殺多少根本不是問題, 是生產管理問題啊! 開一個非洲驢大農場, 像那些牛場豬場一樣, 供應足夠驢皮以製作阿膠, 根本不存在瘋狂的驢皮這個問題。
在讀這篇文章之前,我甚至不知道阿膠是用驢皮做的…
到2016年,中国生产阿胶5600顿。『吨』字是不是写错了。
強國人真是世界第一公害,蔓延到誰家、誰家就遭殃。
我一直怀疑为何一下阿胶就跟网红产品一样流行起来~看完背后的产业链,吓了一跳~ 不过对阿胶的营养价值,从来就没信过~只感觉是保健品的套路
人的大多數慾望都是被製造出來的。
驢皮衹是一個點。背後是如何讓中國在經濟崛起的同時,贏得大家的尊重?
不知歷史上其他大國崛起時,是否也曾經有過這種被大家鄙視暴發戶的經歷?
雖然驢不是保育類,但因阿膠需求,引發的偷竊走私等犯罪,正如同Nike過去在亞洲的童工爭議,代工廠虐待童工,Nike也不能卸責。企業有其社會責任,例如要拒絕偷盜走私的驢皮,保證來源清潔、合法、可追查,這也是保障消費者吃下肚的品質。像這樣來源混亂,萬一那天發現驢有新病疫,傳染人都不知道怎麼追。
可以不要吃這種噁心的東西嗎強國人?
根本原因是政府没有建立起现代医疗意识,让这些没有用的伪科学大行其道,阿胶、象牙制品、吃穿山甲都被当地人理解成文化的一部分,消费这些产品是没有产生罪恶感的。
驴归驴,大象归大象,猪归猪,狗归狗。
張開嘴巴,把世界吃掉,從智人歷史的第一章開始。
阿胶有没有各种奇效另说,相当大一部分中草药都过不了临床试验。但如果作为一种所谓的补品 (food supplement) 跟很多在美国也卖的鱼油花青素等等一样,其功效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但是,它仍然不失为一种正当合法的产品和生意,可以质疑,但不应该被过度丑化。文章开头驴子被偷盗的故事,暗示中国需求鼓励犯罪,这不公平。如果是其他值钱的东西被偷,能把帐算到购买这类商品的消费者身上吗?驴不是保护动物,为什么不能象其他动物一样取皮?牛当年也是主要用来耕地运输的,因为洋人们吃所以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驴皮只有中国人买,就大逆不道了吗?
愚昧的中医真是祸害全世界哪,从象牙、犀牛角、红杉木到现在的驴,不知道下一个会是什么,这种东西除了延误治疗,缩短寿命之外没有任何用处,说白了不就是谋财害命吗,另外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就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了,作为一个中国人真的觉得羞愧。
感谢端传媒的报道,有钱却愚昧的国人,见利忘义的众生相,虚夸的产品,浮华的假象,演出“疯狂的驴皮”。人类膨胀的欲望已经让太多生命沦为不幸,抑郁的奶牛、囚禁的野兽、齿轮般的蛋鸡和母猪、无牙的象、灭绝的鸟……,沉疴遍地,众生危亡。我们有因此变得更幸福吗?没有,当原来的“奢侈品”成为“必需品”时,我们便视之为理所当然,我们也成为其奴隶而不自知。最后,套用赵导〈悲兮魔兽〉的一句话“所有的牺牲被炼成这蛋白块,去建设那欲望的天堂”
还有燕窝和鱼翅,中国人对补品的迷恋真是让人无语。
似乎關稅好像不是解決之道,這樣造成稀缺可能只會給市場帶來提高價格、走私降低成本這類的反向效果,不知這邊各位閣下是否有其他不錯的解決辦法?
另外我認為這阿膠的忽然興起可能也暗指牲畜的運輸在這大時代演進的過程中重要性開始不如以往,但我也認為忽然性的大幅度市場成長成本會反撲在隱形的環境成本上,希望有人能指教!
所謂中藥養生之説純粹滾錢滾糧票,奈何中國人天生愚昧,還肆意破壞生態樂此不疲。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其他类似物还有冬虫夏草,发菜,穿山甲什么的。
以及被吃到濒危的禾花雀
其他类似物还有冬虫夏草,发菜,穿山甲什么的。
以及被吃到濒危的禾花雀
我挺支持中醫藥的,畢竟屬於逆淘汰
如果说我对诋毁民主鼓吹专制的五毛们都多少能有一些理解的话,那么中医养生党的思路真的让我绞尽脑汁都想不通。
@亲爱的十四 你花幾十塊錢就是買來看評論的嗎?你有沒有看過全文?
好看
之前月经不调被朋友逼着吃了两盒,现在想起来胃里不停翻滚…
@yourp 你又如何证明阿胶无用,又危害人类生活?动物生存?端既是真理了?以342亿的阿胶市场来看,按照阿胶一般售价200元左右来看,消费人次也不过2亿左右,一个两亿左右的市场完全依靠商家炒作起来并且保持多年长久不衰,仅仅因为这一篇稿子就能确定?就能说明食客和商家发狂?我觉得很奇怪啊?甚至都能衍生出来什么时候营销易子而食。真是呵呵呵了。
@亲爱的十四 说话阴阳怪气的。
这篇文章写了驴皮,但我相信实际上还有很多类似的相关商业链——既无用,又危害到人类生活,动物生存——完全由商家炒作起来的东西。能怎么说呢,怎么做呢,我们能做的只有保持自己的理智,同时也告诫周边的人了。
且不說偷竊驢子給當地人的生計造成的影響,這種瘋狂的吃法只令人懷疑食客和商家是不是都發了狂。
就算如何澄清阿膠根本是種沒鬼用的劣質蛋白和安慰劑,只要沒辦法改變食客和商家慾壑難填的心態,什麼東西都要完蛋。
看到這篇文章還會想到一點:什麼時候易子而食?
既然能合理化吃阿膠,那易子而食的實現不過就是個營銷罷了。
楼上看来是素食主义者。敬佩。
这应该怪谁,是阿胶消费者还是阿胶制造厂商?是逐利的猎杀毛驴者还是全球贸易体系?也许每一方都有责任,可行的是改进和发展商业毛驴养殖业,但短时间内又难以建立。在非洲国家法律和监管不健全的今日,这些文章和报道的存在,至少能形成舆论,让那些商人稍微收敛自己的行为吧。
这种事应该联合方舟子之类的闹起来。
这是我唯一一篇没有看完的文章。太残忍了,没有勇气看下去他们是怎样对待这些生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