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做娛樂內容,曾經號稱是傳媒業者最安全的職業選擇。
6月7日微博宣布封鎖炒作低俗追星帳號,「中國第一狗仔卓偉」,「名偵探趙五兒」,「全明星探」等八卦帳號被封,這似乎才話音剛落,6月8日微信封鎖了超過25個娛樂公眾號,其中不乏估值上億元人民幣的「關愛八卦成長協會」和「毒舌電影」等公眾號,後者甚至定位不在娛樂,是一個專講電影及影訊的帳戶。
若不在中國大陸,可能一時體會不到這件事引發的強烈衝擊。置換到港台的空間,這事件大概等同於你晚餐前突然發現臉書的諸多娛樂專頁被叫停,高登和「瓊姐娛樂台」一片空白;PTT 的娛樂看板被刪除,YouTuber 們不見了蹤影,谷阿莫的影片一條不剩。而發生這一切的前提,可能只是梁振英或者蔡英文不高興。
在中國做娛樂內容,曾經號稱是傳媒業者最安全的職業選擇。政治和社會新聞少數持證件人士才能涉足,專精和學術領域受眾相對少,只剩娛樂新聞似乎暢通無阻,消息源源不斷,看客熙熙攘攘。
2003年起,號稱「中國第一狗仔」的卓偉沿襲香港狗仔隊的作法,跟拍偷拍明星,開始為報刊提供大量報導,幾乎每一單都引起轟動。其後他從報刊出走,自組工作室,不斷擴大受眾數量。「狗仔類」娛樂八卦報導開始為中國大陸讀者熟知,也成為許多娛樂傳媒的工作重心。2012年微信走紅,推出公眾號服務,成了自媒體生長的沃土。在這個平台上,明星的婚姻糾紛,性和藥物醜聞完全暴露在公眾眼前,一則則生猛的故事串起一個個社交群組,全民狗仔的推波助瀾下,甚至可以將娛樂人物送上社會板塊。
熱門的公眾號娛樂推文,閱讀量動輒超過十萬。「10萬+」也成為業界投放廣告參考的重要數值。如此熱度之下,中國的娛樂產業與下游搭建起了新的通路。他們大量投放「鱔稿」,以驚人的價格付給許多公眾號,請他們用多種方法修飾言詞。娛樂公眾號閱讀量高,又有資金充足的甲方對接,收穫遠遠比所謂「稿酬」高出數倍或數十倍,這才不斷引來投資,估值不斷上升。
以這次被封號的「毒舌電影」為例,它從2個人的自媒體開始,兩年半時間,發展成30個人的團隊。2017年,它的全網粉絲數已經達千萬,在由貝塔斯曼(Bertelsmann,台譯:博德曼)領投的A輪融資之後,估值達到3億元。雖然它堅持為保持影評內容中立性,不做電影業界廣告,但植入其它品牌廣告也收入頗豐。2015年,它的第一個可口可樂植入廣告價值2000元,到了2016年,這個報價數字漲到3萬元,2017年,更有傳聞廣告報價接近十萬。而「第一狗仔」卓偉此前的風行工作室,高峰時期僱員有近百人,以偷拍攝影師團隊為核心,在輿論場呼風喚雨,融資千萬,業界一度傳聞估值高達8億(以上金額皆為人民幣)。
這盛況與傳統的媒體窘境相比,簡直光芒四射。不少跑娛樂或文化線的記者在三四年前都以「試試」的心態開設了社交平台帳號,他們初期在傳統媒體有一份正職,工餘撰寫公眾號內容。其中一部分人越做越好,索性離職,全身心做娛樂帳號。這一次封鎖的微博和娛樂公眾號,背後主理人大多都出身媒體,不少來自「南方系」。
人們曾天真地以為,網絡的尺度會一直鬆動下去,一直與現實所區隔。他們還可以繼續享受這種「平等」。
在電視、電台還是主流時,中國描述藝界和娛樂話題有獨特的姿態,源於過去牢固的文化傳統,也受限於自上而下的傳播方式。藝人們過去要正襟危坐,要「德藝雙馨」——那才是官方認可的道德取向,談論娛樂也不能忘記。卓偉等人的報導方式和曝光內容,不入廳堂,也很少被公開討論。
上世紀末的 BBS 風潮中,天涯論壇帶來了娛樂八卦的新潮流。無數匿名的網民在這個平台上,對自己喜愛、關注的明星肆意討論,尺度不小,規模也越來越大。不過,社交網絡一天不出現,網上的肆意與現實看起來便距離很遠。網絡像是一個平行世界,網民在其中逃避現實。或許正是這樣,政府過去可以視而不見。
到了社交網絡時代,竭盡所能地跟拍挖料,鮮活赤裸的措辭,一個又一個跳動的輿論熱點,甚至發展出 UGC 化的全民狗仔爆料系統,中國的娛樂報道建立起新的語法,普及了新的公式。騙婚、出軌、偷情、吸毒,在這些公式中擔當主體。
由於現實中的諸多管理規條在網絡長期缺席,中國互聯網無形之中也擔起了平權、打破隔閡、平均分配信息等等責任。這也令網民形成習慣:或是出於逃避,或是出於現實中的失落,他們在網絡上發洩,與現實形成微妙的平衡。人們曾天真地以為,網絡的尺度會一直鬆動下去,一直與現實所區隔。他們還可以繼續享受這種「平等」。
可是社交功能越來越強勁時,網絡不再是平行世界,它從「逃避現實」變成了現實的一部分,娛樂八卦越來越「共享」、「眾包」,帶有越來越重的群體屬性。政府層面「不高興」的情緒,也就不難明白。有中國社交平台的工作人員透露,這一次「不高興」並非一時興起,全是從新聞媒體整改到自媒體管制的按部就班。
習政府從不吝於表現控制慾,民眾卻依然一再低估這樣的控制慾。即便出於道德約束,中國的娛樂八卦終於成為一種政治。紅男綠女成了政治,在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國度,情慾和物慾變成了政治,窺探與好奇也變成了政治。
習近平政府上任前,廣電總局多只針對個別實例管理:某些事件熱度過高,然後會變成敏感詞,消失於網絡大海。習改變策略,多次公開提出,網絡尺度和現實尺度必須一致,網絡審查和現實審查都要嚴格。
習近平2016年曾點評過新聞輿論事宜,他說不僅黨報黨刊,電台電視台要講導向,都市類報刊,新媒體也要講導向;時政新聞要講導向,娛樂類,社會類新聞也要講導向。幾天之後,中央電視台即表態「央視姓黨」。過半年,中國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發文整頓直播視頻服務,要求主播必須發布健康向上的直播內容。另一邊,要求加強娛樂類,社會類新聞節目管理。又過半年之後,娛樂自媒體的崩塌終於出現。
習政府從不吝於表現控制慾,民眾卻依然一再低估這樣的控制慾。即便出於道德約束,中國的娛樂八卦終於成為一種政治。它不是涉及領土話題,不是涉及身份認同的政治,甚至不是意識形態,思辨交鋒的政治。紅男綠女成了政治,在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國度,情慾和物慾變成了政治,窺探與好奇也變成了政治。
一邊是政府的自滿,一邊是民眾的天真。大家以為網絡會讓世界就此一分為二,寄望網絡可以收容現實中國不能談論,不能觀看的一切,這眼看落空了。如今縱情聲色也不可以。網絡不再是避難所,它依然逃不過權力和政治的約束。這約束精確到每一面,每一句,每一口呼吸。在每一次約束收緊時,中國網民都會大吃一驚,難以置信,隨後就安然無恙,不了了之。甚者,不少網民說「封得好」,他們支持這樣的道德淨化。讓人懷疑那是時代的「進步」,還是傳統的牢固。又或者,他們希望自己獲得特權,而自己的對立面被專制。施展特權的一方從不孤獨,他們不斷有新的更年輕的「力量」加入,不斷更新生長。據說廣電今後還會約束更多網絡內容,甚至外國電影進入中國市場的刪減片段也會被禁止發布。
2004年,歌手張學友前往北京錄製了一期談話節目。這是中國中央電視台第三台的《藝術人生》,主持人朱軍當時七情上面,送給張學友一個封號「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張學友聽了哭笑不得:「我沒有很得意。」這無疑是上一個傳媒世代的認證,是一道擔當不起的護身符。人人要照此模式生活,照此標準讀取。八卦消亡之後,真的並沒有人得意。
(張碩文,自由撰稿人)
他们可以被排斥,被唾弃,被告地倾家荡产被人嗤之以鼻,但他们绝不应该这般模样被消失。
其實,在網絡上進行“階級鬥爭”也很容易,這是個沒有底線的空間,因為現實早已經沒有了底線,寄希望於網絡有部分表達自由(不是言論自由)是种簡單的天真。
作者高看毒舌电影了。他不仅很早就开始做电影软文营销。价格更是高昂。去年年中时的报价就20万人民币一篇。今年封杀前只怕50万也打不住
文人多白癡!現實政治突變面前衹會窮叫喚,除此便束手無策。其實當務之急不就是順水推舟助紂爲虐落井下石皆大歡喜嘛!最好就是鼓吹當局徹底封網切斷海底電纜重新閉關鎖國。免得到處生事四出害人。我樂見其成。
我们要的是说话的权利 无论是谁 这是最基本的
问题是这些八卦账户(除了毒舌)大部分时间都在「造谣」,而并非「真相」。侵犯他人隐私权、名誉权,让他人的私生活成为全国老少的谈资。这种事情,应该早被禁了。
犹太人不是一天就到达的奥斯维辛
哪有那麼多從此,聳人聽聞的標題,都是沒有實質內容的爛貨
好好学英语吧,什么都不说了。
政府这么做,让我奇怪的是,打开娱乐类贴吧,依然是一片叫好声,我不禁想到,那些平时看这些娱乐类的不都是这些小粉红吗?这些权利被侵害的小粉红的声音哪去了?还是他们的思想又突然转变了,永远跟党保持一致?
微文革
I don’t read this gossip news, it is still bad of gov. doing this tho.Many gov. officers are dumb.
在中国有类人,明明身处社会最底层却有着统治阶级的思想,处处为其辩护。
所以,去中心化的網絡平臺在中國大有市場。只有去中心化,才能讓現實的權力想管也管不了。
天朝人民早已经习惯于被管控了
你讲的没错 习惯了五年前的自由 民众低估了威权政府控制欲
但求 不会退缩回极权国家
文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