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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暴力親歷者:沉默的深淵無人倖免

「15年過去,我從沒忘記過。欺負我的人,和坐在那裏看的人,都已經走了。只有我留在那間教室裏。」

端傳媒記者 吳婧 發自北京、西安

刊登於 2016-12-13

#校園霸凌

當校園暴力降臨在孩子身上時,傷心、憤怒的父母們發現──他們和孩子一樣不知所措。
當校園暴力降臨在孩子身上時,傷心、憤怒的父母們發現──他們和孩子一樣不知所措。

2016年12月8日,一篇名為《每對母子都是生死之交,我要陪他向校園霸凌說NO!》的文章刷爆了微信朋友圈,繼而在社交媒體和新聞平台持續發酵。撰文者自稱是北京市中關村第二小學某10歲男孩的母親。上個月,她的兒子在學校男廁被同學把垃圾桶倒扣在頭上,桶內含有尿液和沾著排泄物的紙巾。兒子回家後情緒激動,被北京大學第六醫院診斷為「急性應激反應」。

中關村第二小學是北京名校,有45年歷史。不過,當這位母親向校方和涉事學生的家長投訴時,學校老師卻將此事定性為「一個過分的玩笑」,並屢次勸說她放棄「處理、懲戒施暴的孩子」、或是「讓施暴者的家長道歉」等訴求。

就在這個10歲男孩遭遇霸凌的當月,中國教育部等九個部門印發了《關於防治中小學生欺凌和暴力的指導意見》。據教育部統計,僅今年5月至8月,就有68起校園暴力事件上報。

實際情況遠比這一「上報」的數字嚴重。在校園暴力的怪圈裏,施暴者、被施暴者、老師、家長、學校以及社會這些角色中任何一環的崩壞,都會造成一個世界的塌陷。恐怖的是,這個塌陷世界有如黑洞,外界往往一無所知。

喊疼之後,更多的拳打腳踢落在她的眼睛上

十歲半的高毅德是學校裏的「惡霸」。他會把同學的頭按在尿池裏,騎在對方身上猛揍;並常常把教室裏的課桌、窗戶砸碎;儘管只有一個朋友,高毅德也從不對他吝惜自己的拳腳。

這個男孩臉上有一種「壞孩子」臉上常見的冷漠。沈旭回憶起自己第一次見高毅德的時候,「十歲半的小孩,你覺得他對這個世界完全無希望。」

沈旭是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在一家NGO組織做校園安全項目。2012年起,她和同事進駐多所中小學,通過戲劇等方式向教師和學生進行反校園暴力培訓。

他們看到「高毅德們」身上的惡正在重重地碾壓其他的孩子。

那個可怕的夜晚過去一個多月後,14歲的魏雨薇才在母親的陪同下,斷斷續續地向端傳媒記者敘述了自己被霸凌的經歷。

魏雨薇在西安城北一所中學讀初中二年級。2016年5月23日,放學回家路上,她被同學的姐姐和另一名女孩擄上一輛的士,駛向城中心一條不見光的巷子。那裏等著一個16歲的男孩和一個17歲的女孩。然後,三名女孩對魏雨薇進行長達一個小時的毆打。

她們推倒魏雨薇,脱下她的鞋,用鞋抽打她;抓住她的頭髮,用膝蓋頂她的頭。她們用高跟鞋踢她的眼睛,當魏雨薇喊疼時,更多的拳打腳踢落在她的眼睛上。

「十歲半的小孩,你覺得他對這個世界完全無希望。」

她們一邊打,一邊商量接下來還有哪些新「打法」。一個女孩提到了「肉夾饃」。這是西安一道知名小吃,形式有點像漢堡──將燒餅切開,中間放進臘汁肉。

兩個女孩充當「饃」的角色,分站兩邊,魏雨薇則是其中的「肉」。她們開始輪流扇魏雨薇巴掌,左邊的打過去,右邊的再打回來,一邊打一邊笑。

住在附近居民樓裏的中年女人後來對媒體回憶,晚上9點鐘,聽到「窗外不斷有人說話」。她走到窗口,關上了窗戶。

窗外,漫長的、花樣出新的毆打還在繼續。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捱打。領頭人是一位同學的「乾姐」,魏雨薇和那個同學並不同班,在她的印象中,那個女孩挺活潑的,倆人關係也挺好。

「乾姐」說,你去年和我妹吵架了,所以要打你。儘管魏雨薇無論如何也記不起那場「吵架」。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快點打完。」

10點出頭,三女一男終於揚長而去。在後來找到的監控視頻中,渾身是血、只穿著一隻鞋的魏雨薇探出頭來張望了幾次,才一瘸一拐地走出來。她被一位好心的的士司機送去醫院,流出的血浸透了座椅和地墊。

毆打讓魏雨薇的頭部腫了一圈,雙眼淤青,頭髮被「抓掉了一半」,面部、頸部、肩部多處挫傷,右側耳膜穿孔。事發一個月後,魏雨薇的耳朵裏仍不時傳來滋滋的聲響,像是找不到頻率的收音機。

她說自己從此不敢關燈睡覺。

欺凌的降低,取決於成人的態度和校園的文化

「魏雨薇」的遭遇並非孤例:

2015年5月,安徽某小學副班長勒索同學,不給錢就逼吃屎喝尿;

2015年11月,甘肅初二女生在6分鐘被打38個耳光;

2016年6月,青海15歲男孩因不堪忍受校園欺凌服毒自殺……

在近兩年被新聞曝出的校園暴力事件中,成人們一次次被少年施暴者的殘忍和極端所震驚。

事發一個月後,魏雨薇的耳朵裏仍不時傳來滋滋的聲響,像是找不到頻率的收音機。

被媒體報導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在2013年發表的《我國中學校園暴力的現狀及預防對策》中,作者對山東臨沂某中學1500餘名師生進行調查,結果顯示超過37%的學生遭遇過校園暴力。暴力類型依次為語言侮辱、恃強凌弱、敲詐勒索、單挑、群鬥及性騷擾。

在農村寄宿制學校,校園暴力更為普遍。教育公益組織「歌路營」近期對中國華北和西部兩個省份的17000多名住校小學生進行調查,31.7%的學生表示自己每月至少有2﹣3次「被欺負」,16.5%的學生表示每週至少「被欺負」1次。

但時至今日,在中國未成年人相關的法律和規範中,都沒有對「校園暴力」的清晰界定。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少年兒童研究所所長童小軍在《中國教育發展報告(2016)》中指出,調研顯示,連大多數教師,都無法準確界定什麼是校園暴力。

「校園暴力」來源於英文詞組「School Violence」,相應的中文翻譯還有「校園欺凌」、「校園霸凌」等。一般來說,它指「以在校師生為侵犯對象的暴力行為」,包括肢體暴力和精神暴力。

2016年初,留美中國學生虐待同胞案在洛杉磯開庭,三名被告被判6至13年監禁。這一判決在中國引起熱議,不少律師認為,相較於美國,中國對校園暴力的處罰實在太輕了。

在中國,絕大多數校園暴力都只會受到「批評教育」,只有少數會被列為治安案件,施暴者也常常因未滿16或14歲而逃脱懲罰。

2015年,大部分被媒體公開報導的校園暴力事件都以教育行政部門內部處理告終。
2015年,大部分被媒體公開報導的校園暴力事件都以教育行政部門內部處理告終。

2000年起,美國各州陸續通過反校園暴力法。對校園暴力的定義不斷細化,從最開始的身體傷害,細化到語言和網絡暴力,包括嘲笑他人的宗教信仰、性取向,在網絡上披露同學隱私等。

學校一旦發生欺凌行為,必須立刻舉報、調查和干預,否則將受到處罰。學生只要有欺凌行為,無論情節輕重,都會受到處罰,包括警告、停學、開除以及民事、刑事處罰等。

美國學校有專門的校園警察或保安人員,並會向社會組織購買服務,對施暴者和被施暴者進行心理輔導。此外,美國官方建立了青少年反欺凌網站,宣傳政策法規,並向被施暴者提供援助。美國疾病預防與控制中心撰寫了預防和應對校園暴力的手冊,指導政府、學校和社區的工作。

「欺凌的降低,取決於成人的態度和校園的文化,」沈旭的同事黃烜說。

相比之下,中國不但沒有法律、政策系統的支持,相關的資源投入更是少得可憐。中國教師發展基金會校園安全與教師發展專項基金的工作人員盧夫龍對端傳媒表示,中國沒有一個組織或機構專門推動反校園暴力。因為缺少企業支持,該基金只好把反校園暴力融到校園安全的框架裏。

另一個被忽視的問題是,與校園暴力緊密相關的家長、教師和相關決策群體,對這一行為的認知和態度仍停留在表層。

「你沒有能耐,活該你孩子受欺負」

女兒被打後,魏雨薇的母親張澄陷入了深深的無力感。

張澄今年39歲,老家在陝西北部城市榆林。關於青春的記憶,張澄只記得貧窮。「五毛錢的作業本都買不起,一面寫滿了,再寫背面,兩面都滿了,還要當草稿紙。」

她高二輟學,之後早早嫁了人,和老公一起到陝西的另一座城市延安打工。2008年丈夫病逝,張澄帶著女兒來到西安,她人生只剩下一個念頭──孩子能好好讀書。

2016年5月24日凌晨,張澄在醫院裏看到滿身是血、因驚恐而發抖的女兒,她體驗到一種「被撕碎的感覺」。她憤怒、傷心、食不下嚥、無計可施。

張澄搬了家,免得魏雨薇每天回家要經過當時被劫持的地點。只要女兒比平時晚回來5分鐘,她就會被焦急吃掉。她埋怨魏雨薇傻,不會保護自己,又時刻擔心自己保護得不夠。

「欺凌的降低,取決於成人的態度和校園的文化。」

張澄從來沒有完整看過女兒被毆打的視頻,每次看到一半,她就哭得喘不過氣來。儘管警察已將涉事的四人捉拿歸案,她擔心其他三人因不滿18歲終將逃脱懲罰。「我們孤兒寡母,拿什麼討公道?」恨意在張澄心裏瘋長,「有時候想,把孩子交給她舅舅,自己和他們同歸於盡算了!」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女兒,引導她走出陰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女兒玩遊戲時不去打擾,「遊戲可以讓她忘記一會兒吧,」張澄說。

當校園暴力降臨在孩子身上時,傷心、憤怒的父母們發現──他們和孩子一樣不知所措。

在問答網站知乎上,一則名為「女兒遭遇了校園暴力,作為家長該怎麼辦」的提問收穫了603條回答。其中,不少家長和校園暴力受害者都給出了這樣的建議──以牙還牙。

「都是未成年人,法律用不了,老師不作為,警察不管,學校不管,在這個前提下,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正確的渠道去保護我的孩子,」網友們相信這樣一條法則──「這個社會就是一個叢林,弱肉強食,你厲害,別人就尊重你,你軟弱,別人就欺負你。」

亦有不少人建議父母動用自己的社會力量給學校及施暴者施壓,他們對那些沒有社會資源的父母說:「你沒有能耐,活該你孩子受欺負。」

摸爬滾打於叢林法則中的父母將「不吃虧」的觀念傳輸給下一代。當孩子做不到時,他們甚至會抱怨孩子懦弱、沒出息。

「他在被欺負的過程中被像垃圾一樣對待,我身上有傷,情緒不高,但父母都沒有及時發現,還在跟我說學習,他就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沒有價值?」

圖為學生們在樓頂上體育課。
圖為學生們在樓頂上體育課。

這種粗暴的態度在孩子心中種下戾氣。在上文提到的針對山東某中學的調查中,42%的學生選擇了在遭遇校園暴力時「堅決反抗,他打我,我就打他」,25%的學生選擇了「早晚我會讓他栽在我手裏」。

「我們成人沒有反思。成人之間的抱團、排斥、造謠、私底下使絆兒,太多了,我們自己都沒當回事兒,」在沈旭看來,成人自己在面對欺凌時都沒有應對和反思能力,遑論引導孩子。

在沈旭和黃烜接觸的校園暴力事件中,一些孩子會覺得自己發出求救信號很丟人──怎麼就你被欺負了?還有一些孩子發出求救信號,卻被粗心的父母忽略了。

「他在被欺負的過程中被像垃圾一樣對待,我身上有傷,情緒不高,但父母都沒有及時發現,還在跟我說學習,他就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沒有價值?」沈旭說。

對被施暴者來說,校園暴力的傷害是不可逆的,卻是會遺傳的。

老師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知乎上,一位網友敘述自己初中三年持續遭遇校園暴力。「15年過去,我從來沒忘記過。15年啊,他們都已經走了,欺負我的人,和坐在那裏看的人,都已經走了。只有我留在那間教室裏。」

在這片土地上,有無數驚恐、無助的孩子在默默忍受校園暴力,默默舔舐傷口。殘暴貫穿了他們幽暗、混亂的青春期,改變了他們原本的模樣。當這些孩子成人後,那些滲入其骨血的暴虐經歷傳遞給了他們的下一代。

吳一波在西部一所小學做老師。他個頭不高,說話不是很利落,做事也不太幹練,在男性教師的群體裏極不起眼。但他脾氣暴躁,不時會打罵學生。

吳一波有個不滿9歲的兒子,生的瘦小,愛哭。吳一波對兒子非常嚴厲,要他自己打飯、洗衣服,兒子做不到時,吳一波總會罵他。

當沈旭和黃烜進駐到吳一波所在的學校時,她們排演了一部反校園暴力的戲劇。戲只演到一半,吳一波便哭著離場了。這位如今的老師、父親有一個不願和任何人分享的記憶——他在少年時代曾遭受同學的百般凌辱。

「他心裏有氣憤,是累積的情緒,他自己都不知道,」沈旭說。

「15年過去,我從來沒忘記過。15年啊,他們都已經走了,欺負我的人,和坐在那裏看的人,都已經走了。只有我留在那間教室裏。」

少年時期的痛苦經歷促使吳一波急切地逼迫兒子獨立、堅毅,卻導致小男孩更加膽小、不懂溝通。他常常在肢體上「騷擾」其他同學,然後落得一頓暴打。

「校園暴力的經歷會造成被欺凌者自卑、認為自己不值得被愛,」沈旭說,「這種認知會被他帶入成人階段,影響的就是婚姻、工作。即使他再有成績,他內心的幸福感、成就感、自我肯定的東西是沒有的。」

一個令人驚異的發現是,在沈旭和黃烜的培訓項目裏,不少一線教師都曾經歷過校園暴力。高頭大馬、玩世不恭的帥氣老師曾在讀書的時候被同學和老師嘲笑;年近60的校長至今記得小時候被欺凌的事情,至今害怕跟人發生衝突;他們中的很多人甚至做不到在說話的時候,看著對方的眼睛。

「其實老師遇到的問題很普遍,第一他不知道孩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行為,第二他不了解孩子行為背後的需求,第三他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方式和孩子溝通,」沈旭說。

2016年5月,國務院教育督導委員會辦公室下發通知,要求各地中小學對校園欺凌進行專項治理,建立校園欺凌報告制度。

「孩子不會報告,因為他們不信任成人,他們知道報告解決不了問題,」沈旭說。

一份針對中國高職院校學生的調查顯示,66%的學生在遭遇校園暴力時選擇不告訴學校和老師,理由是「告訴了也不能解決,可能會招來更多更嚴重的暴力報復」。

當被施暴者都陷入求助無門的深淵時,施暴者的吶喊更不會被人聽見。

「打人的行為就是一種求助」

高毅德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姥姥沒有人愛自己。同學們都躲著他,老師不喜歡他。高毅德的母親常年不在家,父親下了班總去打麻將,深夜才歸來,對他的教育方式只有拳打腳踢。這個10歲的男孩曾看著父親的眼睛說:「有一天我要殺了你。」

高毅德的父親擔心自己遲早會被兒子殺死,但他不知道如何教導兒子:「從小我爸爸也是這麼對我的,一代傳一代。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樣表達,又沒人教過我。」

「校園暴力的經歷會造成被欺凌者自卑、認為自己不值得被愛。」

這種粗暴的處理方式讓高毅德更加頑劣。「他被打、被羞辱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宣洩,就會去打人,」沈旭說,「這種打人的行為就是一種求助,看我們成人能不能識別了。」

世界衞生組織研究表明:家長對子女的監管不力,家長粗暴、鬆懈或缺乏一致性的懲罰做法,家長與子女之間依戀程度較低等皆有可能成為青少年暴力行為的誘因。

「欺負別人的小孩,在成長過程中沒有被很好地照顧、被尊重、被傾聽,聽到他在學習之外還有沒有別的需求、需要被肯定的東西,」沈旭說。

黃烜曾在一次夏令營中測試孩子們的同理心,得出的結果「低到讓我們很沮喪」。「孩子覺得這個人的痛苦和他沒什麼關係,這跟我們的養育方式有關。」

在中國的教育體系中,情感教育是最為薄弱的一環。學校和家長都將精力放在傳授知識上,忽略了孩子的情感需求。沒有人教他們如何關心別人、照顧受傷的小動物;什麼是難過、什麼是羞恥;遇到挫敗或不開心的事情時該如何表達。

在網絡曝光的校園暴力視頻中,不少施暴者都是成群的女孩。以魏雨薇的案子為例,三名施暴女孩的共同點是,學業荒廢,家長對她們長期忽視。

在沈旭看來,女生「組團」去排斥、欺侮另一個孩子,就是她們掌控自己的資源、維護優越感的狀態,其實也反映了她需要被肯定。「我們沒有提供其他的東西,讓她覺得舒服,感到有成就感,同時清楚人與人相處的邊界與恰當方式,因此這種高高在上就變成她想要爭取的東西。」

瑞士心理學家卡爾·榮格說:「健康的人不會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曾受折磨的人轉而成為折磨他人者。」

「他被打、被羞辱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宣洩,就會去打人,」沈旭說,「這種打人的行為就是一種求助,看我們成人能不能識別了。」

沈旭教10歲的高毅德控制自己身體裏的火焰,在生氣的時候做深呼吸。和高毅德散步時,她會拉著他的手,「讓他知道手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與此同時,沈旭開始重建高毅德周圍的支持系統。她要求高毅德的父親不要再對兒子拳腳相加,下了班不要去打麻將、而是回家陪伴高毅德;她請老師盡可能避免批評高毅德,並努力發掘男孩的優點、表揚他。

不久後,高毅德的老師在去打水的路上遇到了他。男孩已長得又黑又高,他站在水池邊,沉默地等老師接水,然後將滿滿一桶沉甸甸的水幫老師提回去。

高毅德再也沒有打過人。

一年後,高毅德在QQ上問沈旭:你有沒有收到我送給你的小紙船?前兩天我疊了一盆的紙船,放到學校旁邊的河裏,它會漂到你那裏去。

(應受訪者要求,四位校園暴力親歷者魏雨薇、張澄、吳一波、高毅德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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