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莫蘭蒂席捲廈門：他們的中秋沒有月亮

編者按：超強颱風「莫蘭蒂」對中國沿岸地區帶來強大沖擊。截至17日，颱風「莫蘭蒂」已造成福建、浙江兩省28人死亡，15人失蹤，共304.32萬人受災，直接經濟損失達210.73億元。我們登出一篇親歷者的紀錄，這個中秋，廈門人度過了一個怎樣的超強颱風天？

「目前，群眾情緒穩定。」這句話經常用於大陸官方各種通稿。昨晚我突發奇想：空氣情緒不穩定的極致，是什麼呢？毫無疑問，是颱風，超強颱風。對於9月15日凌晨的廈門來說，就是1949年以來登陸福建的最強颱風，莫蘭蒂。

沒有台灣島的物理阻擋，整個福建中南部在台風面前，彷彿裸奔。

最早是我家的樓把我叫醒的，確切說，我是被樓晃醒的，在9月15日凌晨的2時50分。和地震時的上下晃動不一樣，颱風莫蘭蒂在廈門登陸後，住在36樓的我感覺床在左右不停晃動。窗外，雨如注，如將進酒，如十面埋伏。開燈發了一會兒呆，索性繼續倒頭睡去。

早晨去陽台往下看一眼，風雨停止，但留下的殘相讓我忍不住張大嘴，忘記閉上：樓下小區裏的樹木被莫蘭蒂賦予兩種命運，要麼折斷，要麼倒伏。

隨後帶相機出門，走到民族路，又拐到思明南路，演武路，大學路…眾所周知，廈門是一座適合散步的慢城，而且自2007年PX散步事件後，廈門人愛「散步」這件事也變得舉世聞名。但2007年的PX散步，其規模根本無法與昨天的廈門城相比：幾乎每條道路上都有不止一棵大樹被連根拔起，橫在路面，這直接導致車輛無法通行。

9月15日晚，廈門市政府召開的新聞發布會披露消息：廈門市有35萬棵行道樹倒伏。於是，整個廈門城的每條街道，幾乎都成為步行街。人手一隻手機，拍照，記錄，發朋友圈，報平安。社交媒體時代，人們如何對待並消費一場巨災，以及這場巨災的後果？在中秋節上午的廈門街道上，散步的人群都在用手機攝像頭對這個疑問一次又一次做出回答。

我還發現，人們拍照時，大多都在微笑。千真萬確，沒見到一個愁眉苦臉的。

這場災難，和災難的後果，很難堪。但在鏡頭裏看起來，不難看。甚至，看上去很「美」。稍微回想那些攝影師拍攝印尼海嘯、日本核泄漏的照片，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往往都看上去很美：構圖，光線，色彩，情緒。

一場災難要具有多高的顏值，才會被人們記住？這無法計算。但若讓一場災難看上去很「美」，人們也的確更容易記住。人的眼睛是習慣於追求美的，即使這種美以令人瞠目的災難性後果呈現。也只有先扭曲了現實，現實才能繼續在人類的記憶裏「存在」。

真是一種匪夷所思的詭異。這造作的人類啊。

這注定是廈門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個中秋節。發生的一些小事也成為人們的談資：廈門一家連鎖便利店，水和方便麵都打折出售。不發國難財，這大約是一座海上花園城市和一家企業的文明所在；但也有人拿了一沓錢去肯德基，要買走所有的雞腿。跟後面排隊的人民群眾爭吵，最後被暴打一頓。

今天上午，一個最新的好消息是：我住處樓下的紅綠燈，來電了！而我朋友圈的不少廈門人，也都開始走上街頭，趁假期不上班，撿拾殘枝垃圾，儘快讓美麗的廈門回到莫蘭蒂造訪之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