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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跑酷團體Storror:那只不過是小小的一跳,一次熱身

跑酷的精髓在於用盡方法在一切障礙中尋找出路,這種「不顧一切」的精神與日常生活處處存在的小心謹慎完全背道而馳。

端傳媒記者 呂陽 發自香港

刊登於 2016-07-12

英國跑酷(Parkour)團體 「Storror」。
英國跑酷(Parkour)團體 「Storror」。

6月底一個下午,8個穿黑衣的男孩在擁擠的香港街頭邊走邊抬頭朝上看,眼前的高樓大廈讓他們興奮不已。香港起伏不斷的天際線和屏風一樣密集的屋宇吸引了世界的眼光,不過對於這個叫「Storror」的英國跑酷(Parkour)團體來說,仰望它或者在其間匍匐生活都是不夠的。他們還謀劃着靠近它、攀上它,以奔跑、跳躍、翻滾等一系列令人瞠目的動作,在這令人注目的天際線上,留下自己的印記。

7月5日,網絡上出現了他們的第一個成果。在一條不足5秒鐘的視頻裏,成員中名叫Max Cave的男孩在一幢私人屋苑的大廈天台圍欄,助跑、起跳,再穩穩地降落在另一幢大廈僅約15釐米寬的天台圍欄上。有那麼一瞬間,他像展開翅膀的大鳥一樣懸空而起,腳下除了百米開外靜靜的維多利亞港外,就什麼也沒有了。這個讓人屏息的視頻在發佈當天,在Max Cave的個人instagram上就獲得超過26萬點擊量。次日早上,8位成員和團體的社交媒體帳號就宣佈為了迴避「警察和傳媒」,暫停更新香港之行的一切訊息。

「那只不過是小小的一跳,」一周後,準備隨團隊啟程前往東京的Max Cave在香港機場接受訪問時輕輕笑着說:「一次熱身」。

Max Cave指的是他們正在進行的「亞洲屋頂文化」 (Roof Culture Asia)項目。據他介紹,這是一次總長為六周的活動,計劃靈感來自於Storror兩年前夏天在英國拍攝的「屋頂文化」(Roof Culture)視頻,到現在都是團隊最受歡迎的表演之一,「我們想要在亞洲的大城市升級這項計劃,無論是技術、視頻拍攝和規模上。在此之前,我們從來沒有在這種巨型城市裏測試過自己的本領。」

香港是這次計劃的第一站,接下來他們還會前往東京和首爾。在團隊成員Toby Segar看來,香港是進行屋頂跑酷的理想之地:「這裏有非常多高樓大廈,而且彼此離得非常近,在英國無法找到這麼密集的建築物。」Toby Segar今年才21歲,去年他參加了熱播的電視障礙賽節目《英國忍者戰士》(Ninja Warrior UK),以1分07秒的成績輕鬆完成任務,而此前最快的紀錄超過2分鐘。

儘管目前並沒有更多視頻公佈,但據Max Cave介紹,團隊每個成員都在香港的屋頂上進行了跑酷,而考察過的屋頂數目多達200個,其中包括香港的最高建築環球貿易廣場 ICC。在因王家衛電影而被世人所知的重慶大廈,團隊成員Callum Powell完成了「人生最印象深刻的跳躍之一」,它的寬度大概為六米,是Max在已發佈的視頻裏跨過距離的兩倍以上。

Storror近日來到香港進行他們的 「亞洲屋頂文化」(Roof Culture Asia)項目。
Storror近日來到香港進行他們的 「亞洲屋頂文化」(Roof Culture Asia)項目。
Max跳到另一幢大廈的天台。
Max跳到另一幢大廈的天台。
Joshua協助另一名成員爬回天台。
Joshua協助另一名成員爬回天台。

普通的生活讓人沮喪

驚人的舉動為Storror贏得了大量的關注,並且受邀與Google、H&M等機構合作,但譬如「輕率、對他人和自己的生命不負責任」這樣的批評,聲音也幾乎同樣響亮。不過這種爭議性自法國人David Belle在90年代初期發明這種運動起,也許就從未斷過。David Belle自小就是一個坐不住的孩子,他本可以追隨父親和哥哥,成為一名消防員,但因為並不喜愛被規矩所束縛,前往印度當了6個月海軍。根據《紐約客》的訪問,他在印度花費了大量時間觀察猴子如何運動,並在之後將其融入到跑酷的技巧中。

跑酷的精髓在於用盡方法在一切障礙中尋找出路,不論那是高牆、樓梯、圍欄、陡坡、高塔還是屋頂之間的縫隙。這種「不顧一切」的精神與日常生活處處存在的小心謹慎完全背道而馳。David Belle的兄長Jeff Belle這樣對《紐約客》描述他眼中不愛說話的弟弟:「他是一個拒絕任何體系的孩子。普通的生活讓他沮喪,他想要真正地感受到自己活着。」

我在Storror的八個男孩身上幾乎感受到相似的渴望。在一個名為《我們是Storror》(We Are Storror)的視頻裏,男孩們在大街小巷及樓宇之間靈活穿梭,而閃着燈的警車正在背後緊追猛趕。我問Max為什麼通過這樣的幻想來表達自我,他聳聳肩說,「To Run, to run for life」。

有成員展示Parkour技巧。
有成員展示Parkour技巧。

永遠重視你的恐懼

但在看似命懸一線的縱身一躍背後,是長期地訓練和嚴密的計劃。就拿重慶大廈那一跳舉例,團隊為此準備了10天,最基本的工作包括測量距離、拆掉釘子、測試藉助牆的反彈力需要花費幾步、是否有什麼凸起處可以踩踏等等。而在那之前,團隊每個人都有接近10年的跑酷訓練。「你必須在平地上做過數千次訓練,才能登上樓頂,然後你要做精密的計算,盡一切可能消除可能導致失誤的東西,接下來你會發現,你沒有理由不去跨越它,」Callum Powell說。

「那麼如何克服恐懼呢?」

「恐懼不是用來克服的,」Callum Powel嚴肅地說,「恐懼永遠都要比你的技巧更大,這是對你的提醒,只有永遠重視你的恐懼,你才不會丟掉性命。當你不能100%地確信自己能完成這一跳時,就永遠不要去做它。」

男孩們對跑酷的興趣源自導演Mike Christie拍攝的兩部紀錄片:《Jump London》(2003)和《Jump Britain》(2005),那時他們才十多歲,年紀最長的Max也不過14歲。Jump London拍攝了三位選手在倫敦各大地標間進行跑酷的情形,其中就包括David Belle的兒時夥伴Sébastien Foucan,他參與完成了David Belle第一條跑酷短片,並在之後發展出與跑酷類似的Free Running。

那時跑酷才剛在英國發展沒多久,能搜集到的資訊很少,這群大概是「英國第一代玩跑酷」的男孩們住在英國東南部,一個經濟發達、政治保守的地區。他們很自然地聚在一起,自此發展出深厚無間的情誼,並在2010年底正式成立Storror。這個名字是Max Cave的中間名,承繼自他那位「很多很多年前據說喜歡做善事的醫生伯父」。Storror發音古怪,在英文裏沒有任何含義,如同某種只有祕密團體成員才能心領神會的代號。

「Storror」是Max(右二)和Benj(左二)兩兄弟的中間名。
「Storror」是Max(右二)和Benj(左二)兩兄弟的中間名。

日常訓練的漸進主義

大量的日常訓練是必要的,重點在於某種漸進主義。「現在的孩子們大概是被資訊寵壞了,」Max Cave說,「我們那時候進展地非常慢,通過模仿僅有的視頻進行日復一日的練習,一切的關鍵都在於練習,練習再練習。」

「你還要學會緩慢地突破自我,但永遠不要突破得太多,」Toby Segar說,「另外跑酷並不僅僅關乎身體的運動,還在於心智的紀律性。我們每個人都會進行冥想訓練。」

接下來就似乎有許多的自由。「跑酷有非常多的運動方式,你可以隨心所欲地發展你自己喜歡的,而且它沒有裝備、年齡、地點限制。你總能找到一種方法進行自己的跑酷,」Callum Powell補充道。

受傷在所難免,Toby 就摔掉過四顆牙齒,而最年輕的Drew Tylor摔傷過背。在他們的網站上,煞有介事地以數字記錄團隊目前取得的成績:11300276次YouTube點擊量,拜訪國家22個,前往醫院總計34次。

讓這一切堅持下去的魅力難以用語言表示。「也許因為跑酷非常非常有趣吧,」Toby Segar想了好一會才說。Callum Powel就更是徹底,他反問:「那你覺得到底是為了什麼,人類才追尋他們正在追尋的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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