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王維基一起的12年

李志堅的職位銜頭是香港電視（港視）製作總監，他在港視主席王維基身邊工作了12年。現在正值香港電視推出網購平台HKTV Mall，還一擲數千萬港元在全港港鐵站賣廣告推銷網購。他說現時是“battle mode”（戰鬥模式）。在這個非常時期，他還抽出一個下午接受端傳媒採訪，記者不好意思，他卻連聲道謝。

「如果我不是幫王維基打工，你也不會訪問我。」記者也不用做戲。44歲的李志堅，2000年開始在王維基麾下，由寬頻電訊到電視台，到今天全城網購，上演十數載的「變變變生命力」。

Ricky（王維基）給我最新的任務是做貨品目錄。

「Ricky（王維基）給我最新的任務是做貨品目錄。」李志堅望着凌亂的案頭，擺着幾本外國超級市場的貨品目錄。現時香港鬧市及港鐵站外，不時有人派發二三百頁厚厚的HKTV Mall網購目錄，正是出自李志堅之手。

百變王維基

王維基派給他的任務層出不窮，只因王維基本人的主意亦然。

90年代由加拿大回流香港的王維基，30歲創立城市電訊（上市編號：1137），挑戰當時由香港電訊（上市編號：0008）（即電訊盈科前身）壟斷的電訊業務。王維基看準當年的移民潮，推出平價長途電話回撥服務，間接促使90年代後期香港政府決定開放電訊市場。（編按：98年政府宣布認同電話固網市場缺乏競爭，承諾增加發牌。2003年取消發牌制度，全面開放市場，並不設限制。）城市電訊旗下的香港寬頻自建光纖網絡，提供100Mbs極速寬頻。

香港人對王維基第一印象是主意多， 還有推出「魔鬼1666」長途電話服務，「魔童」之名不脛而走（666代表魔鬼）。當然，他的「魔」，還包括他在2008年12月出任亞洲電視行政總裁12天後戲劇性落馬，同年被指言語上性騷擾候選亞洲小姐。

2011年，王維基的名字又再出現在公眾視野，宣布大搞電視台，把城市電訊改組為香港電視，投資開拍電視劇，劇本和製作統統打破無線電視台「煮個麵你食」的樣板戲模式。正當眾人等待看王維基的好戲，2013年10月香港特區行政會議卻宣布香港電視不獲免費電視發牌，結果引來十二萬市民遊行高呼還我電視權。

此路不通，王維基同年12月收購中國移動流動電視技術及牌照， 豈料通訊辦2014年4月指辦流動電視亦需要免費電視牌照。做電視的如意算盤打不響，香港電視隨即大規模裁員。

3年籌備似付諸流水，現正等待法院司法覆核行政會議的發牌決定。港視位於葵涌辨公室13樓的戲劇組已經解散，購物頻道節目“shopping hero”卻仍在每天製作中。

2015年2月，香港電視推出購物平台HKTV Mall。李志堅領導的製作部小部分員工由戲劇組和新聞部過渡，每天為HKTV Mall製作宣傳片，在網購節目 Shopping Hero播放。所有製作於約一千呎的studio完成。

「新聞如何賺錢？答得上我就不把新聞部裁掉」

如今在案頭上搞網購，學執貨，做貨品目錄的李志堅，其實是一位有超過20年新聞經驗的記者。

李志堅1993年畢業加入無線新聞，他當時的上司、最近剛出任香港廣播處處長的梁家榮提議他專注資訊科技新聞。李志堅說，他當時是以記者身份親歷「電訊市場由窄頻到3MB寬頻」、「開始有天地線日日通」、「電訊盈科吞併香港電訊」這些歷史時刻。

2000年，30歲出頭的李志堅苦思如何突破，正值科網股熱，他便加入王維基新成立的香港寬頻旗下的新聞網站ichannel.com，任職首席編輯。

今天人人嚷着經營新媒體， 當時做網上新聞卻是個沒有先例的實驗。「3個月後老闆發現新聞部開支達8000萬 。王維基找來全部『首席』級的同事齊集在會議室。他問，李志堅，你做新聞這麼久，新聞如何賺錢？答得上我就不把新聞部裁掉。」這是李志堅第一次跟王維基直接接觸。

佢大我（他嚇唬我），我答不出。我從沒想過用新聞賺錢。

「佢大我（他嚇唬我），我答不出。我從沒想過用新聞賺錢。」李志堅回憶說，「Ricky 在白板畫一個電視框分成三格，一格播片，一格是類似WhatsApp的即時問答，另一邊有PowerPoint。 不搞新聞，搞3MB網上教學可以嗎？ 老闆想得出，我猜應該可以。」

ichannel.com新聞網站最後裁員了90人，李志堅留下，每天打電話求各方面的專家上節目教學。「本來一心想加入是為了學習做網上新聞內容，怎料變了一名sales。」李志堅說。

3個月後，李志堅轉戰《經濟日報》旗下的財經網站etvision，直到 2003年，重投王維基懷抱加入香港寬頻新聞部。他承認，當時王維基明言不重視新聞質素，只求用低成本做到「人有我有」的新聞。2006年，李志堅短暫回歸無線電視，一年後香港寬頻新聞部改革，他又回歸王維基公司，2008年升任新聞部總監。出出入入，始終離不開王維基麾下。

認真搞新聞卻止步牌照難關

李志堅與王維基最緊密的合作開始於2013年8月，當時香港寬頻新聞過渡至港視新聞部。

「9月2日Ricky跟我們認真討論新聞部定位，花了兩個月研究全世界的電視新聞，決心做獨特的產品，在市場上佔一席位。」李志堅說。

2013年10月港視不獲發免費電視牌，首次裁員，王維基很快想到用流動電視技術，12月，他請李志堅重新招聘。「老闆問如果想做《明報》般的新聞，可以嗎？我反問他是否指調查報導。老闆叫我自己思考。我要求他增撥資源，調查報導必須聘請十幾年年資的記者負責。他後來答應了，加了每月6位數字的預算，足夠請20人團隊。」

那時我第一次見到Ricky（王維基）頹的樣子。

李志堅物色好人選，準備簽約，但2014年4月通訊事務管理局通知港視，流動電視亦需要免費電視牌照才能播放節目，港視的流動電視計劃被擱置，香港電視於是第二次裁員，整個新聞部被裁掉。

「那時我第一次見到Ricky（王維基）頹的樣子。」李堅志說，他當時打算約滿後不續約，王維基卻叫他留下來做網購。

入血的王維基精神

「我是一條『開荒命』。」李志堅說，如果沒有10幾年來王維基的燻陶，「我好難轉型。」

王維基為企業訂下3大核心價值，包括「不斷進步」、「直接行動」和「走到最前」。一句到尾，即是崇尚競爭。「做到目標、不犯法、符合預算，就有空間。」李志堅這樣解讀。

李志堅回憶，2011年王維基親領四十多名公司高層到柬埔寨退修，主題是 paint our dreams（畫出你的夢）。

Ricky坐在我旁邊，他畫了一個有心的機械人。他坦言自己工作似機械人，但都要有心。

「第一晚晚飯後的活動是畫 T-Shirt。Ricky坐在我旁邊，他畫了一個有心的機械人。他坦言自己工作似機械人，但都要有心。」李志堅續說：「Ricky說人生有6座山，每座山代表10年，人生由20歲至80歲的階段。每個山頂都有美景，希望行到最後一座山頂見到自己想見的陽光。」不肉麻嗎？「的確肉麻，但他沒有必要演給我看。 每當有何挫敗，我就想今年才44歲，後面還有3座山，想到這裡就覺得人生還不錯。」畫完 T-Shirt，李志堅回房間畫下一幅名為Get Inspired by Ricky （受王維基啟發）的畫。

「以前的王維基是個生意人，意氣風發，裁員手起刀落。但如果老闆只是想做生意，不必去柬埔寨。我覺得他搞電視有使命，私底下他說過香港一些產業需要認真做。」

外間不看好HKTV Mall，主要因為沒有成功例子，《蘋果日報》老闆黎智英亦曾搞網購弄至焦頭爛額收場。香港地方面積小，百貨公司超級市場24小時隨時隨地可以購物，何必網購？何況還有淘寶這巨大的潛在競爭者，比HKTV Mall更便宜更快捷。

李志堅卻認為網購長遠有市場，「我們預計未來幾年內過半數家庭擁有智能電視，到時網購就入屋。當長者都懂得用iPad網購時就work（成功），幾年內便會爆發。」

老闆常常說chasing daylight，今天是人生最後一天，還在想？盡力做啦。

可有擔心3度裁員？「沒空擔心。老闆常常說chasing daylight，今天是人生最後一天，還在想？盡力做啦。」王維基曾經在訪問中推薦全球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畢馬威前主席Eugene O’Kelly 癌症過身前寫成的著作 Chasing Daylight (《追逐日光》)。

不過，李志堅坦言現在招聘人手時，還是會向對方表明：「加入王維基的公司像坐過山車。」

香港免費電視牌照爭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