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龍的工作微信群經歷了數次改名:
2020年,公司初創期,群名:搞錢大吉;
2021年,創業摸索期,群名:今年賺點「米」;
2022年,封城絕望期,群名:勒緊褲帶過冬;
2023年,公司註銷,群名:(失業)救濟總攻略
……
講述過去四年的經歷時,王德龍先用了「生活狀態」這個詞,但幾秒之後又進行糾正,「還是說生存吧,生存第一。」今年8月,他和四個共同創業的夥伴將公司註銷,開始費盡心思申領失業救濟金。
在中國職場,失業救濟金是一個很少被人提及的詞,如果把它拆分成兩個詞——失業保險金和失業補助金,那麼大部分打工人都對前者相當熟悉。按照勞動法,公司需為員工強制繳納「五險」,即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失業保險、工傷保險和生育保險。其中,失業保險金由個人和雇主共同繳納,繳納比例為工資的1.5%(公司支付)+0.5%(個人支付)。舉個例子,如果你月薪5000元,那麼公司每月為你繳納失業保險75元,你自己每月從工資里扣去25元。
那麼,失業救濟金到底誰能申請、如何領取呢?
對於包括王德龍在內的很多「前職場人」來說,這兩年,他們生平第一次理解了失業救濟金是怎麼回事。
「你總想攥緊最後一根稻草」
早8:30,群里信息響個不停。王德龍瞄了一眼,又是一堆「申領攻略」。他把手機調成靜音,繼續睡覺。
今年8月,別人眼裡的「公司法人」和「個體戶老闆」王德龍,決定把公司註銷。他和四個合作夥伴開了一次線下會議。「今年過去了一半,公司沒接到一單業務。都別彼此耽誤了,乾脆我們把公司註銷吧。」這是王德龍當時的提議。
半分鐘內沒人吭聲。作為一個主打平面視覺設計的團隊,公司在剛成立的2020年接到4筆被王德龍稱為「利潤不小」的年單,「每個人月收入能到2萬。」他們公司沒租辦公室,大家遠程辦公,偶爾碰面開個會。
但隨後兩年公司業務急轉直下。「尤其是2022年底,廣州開始大規模封城,從9月起就沒有一單業務。等到11月,我直接把群名改成’勒緊褲帶過冬’,所有人都連聲叫好。」王德龍說。
公司2022年全年只接到了兩筆業務,「利潤一共20萬,還得五個人分,每個人平均每月不到5000塊。」
王德龍說,自己生平第一次感到絕望。他的妻子在一家酒水產品的代理公司上班,「累個半死每個月就5000塊錢,就這還不敢大意,生怕丟了這個目前還算穩定的飯碗。」兒子今年讀初一,本想以「省錢」為原則入讀離家最近的一所公立中學,「但學校氛圍很差,讓小孩住校又怕他被帶壞,我和他媽一跺腳,索性報了個私立中學,每年學費8萬,夠我喝一壺的了。」
王德龍在2020年前後過的是「兩種日子」。
第一種日子,是朝九晚七八九的內卷職業,連5天年假都休不滿。每天被鬧鐘、KPI和微信群里不斷被@的信息叫醒。有次他把聊天群設置為消息免打擾,起床之後發現半夜被領導「圈」了四五次,「說讓我趕緊過一遍第二天要給客戶看的視覺案。」
王德龍正在過的第二種日子,是所有打工人憧憬的日子——睡到自然醒,每天有大把時間揮霍。但他並不適應。王德龍說,過去睜眼一摸手機,N條未讀信息,「現在倒好,有時候一周都收不到一條。」好不容易盼來一條,睜眼一看,顯示是人社局發來的失業金申領進度。「氣得我把手機往床邊一扔,給我兒子嚇壞了。」
年過五十的王德龍用「退無可退」形容這兩年的職業選擇,「你總想攥緊最後一根稻草,過去我以為,這根稻草會是更內卷的職位和工作。」但他越往後越發現,和不斷下行的經濟一樣,自己的職業曲線也以俯衝的姿態繼續向前。在打工人時代,他還能靠工資每月「存個幾千甚至小一萬」,等到剛創業那陣子,職業曲線和甲方預算直接相關,「說白了就是看天吃飯。金主能吃上肉,我們這些下游的乙方才能喝口湯。」
2022年下半年,王德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公司接不到單,他不得已花3個月學習一些數控機床的「皮毛技術」,為的是進小舅子開的數控加工廠做點事,「至少能填補點家用」。
也是從去年下半年起,公司股東之一的張文韜也開始了自己的「搞錢大計」。他註冊了淘寶賬號,在上面接一些單價不高的設計稿,「比如企業宣傳冊,甲方報價50塊/頁,這麼低的價一般’設計狗’都不會接,但我不管,有單子我就接。」
按照王德龍和張文韜所在的平面設計領域的行價,宣傳冊的單頁設計費一般在100-500塊不等,「大牌點的設計師能四五百一頁,就算沒什麼經驗的設計小白,也能拿到一兩百的行價。」王德龍說。
但疫情後「一心省成本」的甲方需求大減,讓蓄勢待發的乙方找不到用武之地。「多數老客戶都說,他們內部用來製作和宣傳的預算大幅縮水。」王德龍說,有個甲方直接發來一句話:未來三年恐怕再難合作了。
當王德龍得知張文韜連50元/頁的宣傳冊設計都接時,他的第一反應是——你就是行業卷王。但轉念一想,他又覺得80後的張文韜「挺可憐」。
「他沒結婚,沒房子,一個人生活。2020年和我一起從廣告公司辭職後,本想一起大乾一場,但沒合作、沒業務、沒利潤,」王德龍說,「我能進工廠操控機床,他為什麼不能接50塊/頁的宣傳冊賺點生活費?」
和這兩位遭遇類似的,還有已經找了兩年工作的90後程龍。他今年33歲,曾在某知名4A公司做創意文案,一度做到「資深創意總監」的職位,開會時在橢圓桌上「清清嗓子都沒人敢交頭接耳」,一些同齡下屬隔三差五「老師老師」地喊他,「沒事總愛給我買個咖啡奶茶什麼的,就這我還對他們愛答不理」。
得知自己被優化的消息是2022年初。剛過完元宵,領導把他喊到那個空曠又陰冷的辦公室,翻了一下桌上的表格,動情地感謝他對公司的付出,接著,「優化中層」的意思被領導委婉托出,末了手指敲一敲桌子,「你再想想辦法,看看有什麼其他出路?」
程龍說,領導用食指敲桌子告訴自己被裁的那一刻,他腦子里浮現出《紙牌屋》里弗蘭克·安德伍德那個經典的食指中指輕敲桌面的場景,「我也被趕出紙牌屋了。」
被裁後,程龍和公司另一個總監吃了個飯,後者告訴他,現在很多公司的裁員都從中高層開始,「一是為了警示底層員工,你看,你的部門領導都可能被炒,你還有什麼理由不拼命乾活?二是節約成本開支——那些年薪制的中高層,在很多老闆眼裡是公司節流大計的最大阻礙。」程龍說。
離職後的程龍沒打算創業,「身邊創業失敗的朋友一大堆,我還是務實派,想再找份工作重新開始。」
但他的願景在現實面前碰了壁。從去年初到現在,他通過不同招聘平台投遞了234次簡歷,只收到29次回復,其中面試邀約16次。「這麼算下來,我80%的投遞,在簡歷篩選階段就被拒了。」
雖然在公司任職總監期間積累了一些存款,但程龍最怕的,就是像王德龍那種「突然一下,你的工作和職業就俯衝下去,沒有任何轉折和緩衝」的狀態。這或許也是這群曾經擁有穩定工作,享有一定社會保障的打工人共同的擔憂:失業保險於他們而言,或許算不上續命性質的接濟性補助,但為這些因為丟失工作、創業失敗或各種其他原因而與體制脫離的人,帶去了些許安全感。
「越投簡歷,你會發現30歲以上的求職者越沒有優勢,不管你曾經是企業高管還是行業資深。」程龍說。在他看來,一個暫時緩解求職焦慮的「緩衝地帶」就顯得尤其有必要。
「既然大家都想拿失業保險,那公司就註銷吧」
2023年春節剛過,已經兩個月沒有群聊的「勒緊褲帶過冬」微信群,突然被張文韜隨手發的一條新聞鏈接「激活了」。
這條《沒工作的你,一定記得去領失業保險》的新聞,雖然全文只有不到500字,卻意外地點醒了群里的五個人。轉發這條新聞的張文韜有點後知後覺,「轉完我就沒管了,等一個小時再點開群,有一百多條未讀信息!」
根據王德龍的回憶,即使是公司剛註冊並連續獲得多筆業務的2020年,群里也「從沒有出現過如此踴躍的發言和討論」。一個做視覺技術出身的股東第一個跟帖:「那我們五個是不是都可以去拿失業救濟?」,隨後有人附和「我覺得應該可以」,但王德龍站出來澆滅了其他人正待起勢的熱情:「大家都別忘了,我們還有公司呢,這能算失業嗎?」
一盆冷水澆下來,半天無人回應。一個小時後,張文韜回了一句:把公司註銷,是不是我們就可以算失業人士了?
在王德龍擔任公司法人的過去四年里,他從沒動過「註銷公司」的念頭,即便是去年底因為嚴格的封控政策,導致公司業務陷入停滯狀態時,他對公司未來的設想都是「肯定會慢慢復蘇」。
但張文韜的提議得到了其他三個人的一致同意,「既然公司沒業務,那我們還開它乾嘛,不如註銷了,哥幾個一起申請救濟去。」有股東在群里這樣回復。
「既然大家都想拿失業保險,那公司註銷就註銷吧。」
王德龍至今記得,自己在群里發完這句話後,慶祝和鼓掌表情包開始橫飛。張文韜把群名改為「搞錢(我指的是失業救濟金)」。王德龍想了想,又把群名改成了現在的這個:(失業)救濟總攻略。
王德龍感覺自己的處境很尷尬,「我都50了,不可能再去公司上班了,卷不動了。但離退休還有十年時間,只有薅一筆算一筆了。」他後來私聊問過群里幾個人對未來的打算,「有的說想再重新找找工作,有的說管不了什麼未來了,先把能申領的救濟金拿到手再說。」
在微博里搜索「失業救濟」,會發現相關有用信息少得可憐,甚至大量搜索結果都指向了一條大洋彼岸的新聞:美國10月21日當周首次申請失業救濟人數21萬人。
這也折射了中國失業救濟金的申領困境——一方面信息太少、認知不足;一方面是申領制度有諸多限制、更難以幫助到真正有需要的人。
社交平台上充斥著一類文章:《千萬不要領失業金,後果很嚴重》《為什麼不建議領失業金》。這些文章論述的理由主要有:1. 會在檔案上留下記錄,影響以後找工作;2. 影響社保繳納,因為有些城市規定領取失業金期間要停繳社保——這會影響以後的養老金數額;3. 申領手續麻煩、失業金金額低,與其費勁力氣申請不如盡快找工作。
據中國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發佈的《2022年度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事業發展統計公報》,2022年末中國城鎮調查失業率5.5%,結合公佈的城鎮就業人員人數(45931萬人)計算,失業人口為2673萬人,但當年末領取失業保險金人數為297萬人,僅佔城鎮失業人口的11%——這一數據長年徘徊在10%左右。
中國現行的失業保險制度,是以正規就業和勞動合同作為參保前提,而且繳費年限必須滿1年後,才有申領資格——僅這一條就難倒了絕大多數農民工、自由職業者以及「畢業即失業」的年輕人。
失業金的金額也被質疑過低。儘管各城市的失業保險金並不相同,但一般按當地最低工資的80-90%左右發放,失業補助金則是穩定在800-1000元之間,按月發放。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失業金申領形成了一個吊詭的局面:真正需要它的群體沒有資格申領,有資格申請的人覺得它「杯水車薪」、「有申請的功夫不如重新找工作」。但近兩年,一些從前不屑申請失業金的人發現——工作沒那麼好找,「杯水車薪」的失業金也成了救命稻草。
2022年夏天,程龍花了三天時間瞭解失業金的申領事宜,並最終通過主動停繳三個月社保的方式,成為了享受失業補助大軍中的一員。在他生活的廣州,領取失業金的年限和申領者的工齡有關,如果你是工齡超過20年的申請者,那你可以拿滿24個月的失業金,每月金額在2400元左右。而像程龍這種研究生畢業後才就業、工齡只有六年多的申請者來說,他只能拿15個月的失業金。
不過他覺得,「15個月的過渡期足以,相當於給了我一年多時間重新找工作。」程龍說。
一位不願具名的、來自珠三角地區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局的工作人員告訴端傳媒,失業金的申請並不困難,只需下載一個當地辦事機構app,填好個人基本信息,並上傳解除合同協議書/離職證明等材料,就可以在線辦理。審核一般需要20個工作日左右,通過後失業金會每月自動轉到申領者提供的銀行卡上。
「我還是建議所有符合申領條件的朋友盡快辦理。」該工作人員說。他給出的解釋很簡單:政策無法預知,未來不可預測。
「搞失業保險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此前「半個月都沒人吭聲」的微信群,從今年8月起開始變得「生龍活虎」。
關於失業保險的申領門檻,是群友們討論和關注的焦點。以他們工作和生活的廣州為例,在廣州,員工非本人意願失業後,且失業保險繳納滿1年者,可申領失業保險金。於是,「非本人意願失業」的這個表述,成為了群里討論的核心主題。
也就是說,如果你是因為個人原因主動辭職,那你就無法申請失業保險金,但只要你還沒有工作,你可以申請每月不到一千元的失業救助金。
群友們更感興趣的,顯然是金額更大的失業保險金。按照規定,廣州失業人員領取失業保險金標準為最低工資標準的90%,也就是2300✖️90%=2070元,這在張文韜看來,「都能解決我大半個月的伙食費了。」
那麼,群里到底有幾個人有資格申請呢?只有一個。王德龍和張文韜的上一份工作都是主動離職,按不具備獲得失業保險的資格。「如果知道要被公司炒才能拿失業保險的話,我當時肯定不主動辭職,賴也要賴到被炒魷魚。」王德龍說。
張文韜和王德龍曾是多年同事,兩人在一個部門工作,用他們的話來說,兩人長期飽受部門領導的欺壓,王德龍一氣之下遞了辭職信,而張文韜則索性擺爛,「消極怠工你知道嗎,就是交代給你的事就拖著,不緊不慢的。」
本想拿捏公司的張文韜,最終被公司完全拿捏。公司以「無法完成業績」為由辭退了他,他不服要求N+1賠償,但公司HR拿著當年簽的續約合同里的一條條細則向他解釋,「喏,合同里明確規定,乙方(員工)無法完成上級佈置的任務,或有出現延遲完成項目情況,甲方(公司)有權辭退乙方。」
張文韜傻眼了。隨後HR遞給他一張離職申請表,「填吧,就當你主動辭職了。如果你以後找了下家,我們保證在背調的時候幫你說好話。不然,恐怕就沒那麼簡單了。」
出於對未來的考慮,張文韜忍痛簽下了的離職申請表。
「只能說,搞失業保險的人,各有各的不幸。」王德龍說。
上述人力社保局工作人員說,像王德龍和張文韜這種情況,「他們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公司,給自己出具一份被辭退證明,然後蓋上公司的公章即可。」
一切瞬間豁然開朗。
「你們的失業保險攻略,能給我一份嗎?」
在註銷公司之前,作為法人的王德龍做了一件被其他股東稱為「最功德無量」的事,那就是他給包括自己在內的五人,分別開具了一份員工辭退書,上面「痛陳」該員工的各種不端和陋行,末了來一句「基於以上所述,本公司決定解除與XX員工的勞動關係」。
自己給自己開具辭退書的時候,王德龍覺得這件事有點可笑。「我活50年了,過去在職場一直以薄臉皮自居,最怕就是被集體和團隊羞辱。沒想到自己成立了公司之後,為了每個月兩千塊錢,自己把自己勸退了。」
失業保險的資料遞交後,群聊里的五個人正在等待人力社保局的審核通過。等待過程中,王德龍的微信不斷收到了添加好友的申請,有過去認識的朋友,也有完全不相識的陌生人。「認證信息通常都是先介紹一下我是誰,然後直奔主題’想咨詢你一點失業保險的事’。」
原來是群里的一位股東告訴別的朋友申請失業保險這件事,於是,關於「(失業)救濟總攻略微信群里都是專家」的說法不脛而走。王德龍最常被問的一個問題是:「你們的失業保險攻略,能給我一份嗎?」
「每次我都跟這些人解釋,我不是專家,我只是在辦失業保險」,王德龍說,「但很多人還是一口一個請教請教,沒想到現在找不到工作,想用失業保險填補家用的人這麼多。」
截至本文發佈時,已經領到4個月失業金的程龍還沒找到新工作。「我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一年內要找到一份工作,哪怕再基層我都乾。」他說,自己在每個招聘網站都設置了一鍵自動海投的按鈕,並且開始考慮修改簡歷里的「職業經歷」部分。
「我打算淡化過去管理層的經歷,更多地強調自己做過那些具體的事。希望這會比過去更簡單一點。」
應受訪者要求,王德龍為化名。
上海失业金还蛮好申请的,我从前司辞职后断缴社保的次月就申请了,也不分辨是否是辞退还是主动辞职,线上申请很简单,然后次月就收到了两千多元的失业金
我也想去领失业金,但是没有成功。我失业两个多月了
有趣。
我覺得很荒唐的一件事兒是,在表達自己的慘時,王德龍用上了曾經給他買奶茶咖啡他都不正眼看人家的描述。這種准職場霸凌行爲,在他看來是自己滑落的標志,可是除此之外,難道不正是一個缺少關心他人、與他人共情、公共政治,一個等級森嚴和在上爲所欲爲在下卑微下賤的社會,最終釀成了曾經在車上的帝王也會摔到地面的時代?
另一個想法是,這種宣傳冊,大多數印了之後就扔掉,除了炫耀公司財力和增加碳排放沒什麽價值作用的狗屁工作,正是因爲如此,在開源節流的經濟低谷期,平面設計才成爲了最先感受寒意的行業。可是,這個社會爲什麽必須工作才能獲得生計和有尊嚴的生活——即便是狗屁工作?如果我們的社會曾經可以容納狗屁工作,是否就意味著,我們的生產實際上如此豐盈,可以讓那些不實際創造價值的人也分一杯羹,而如若如此,爲什麽我們又必須迫使他們從事狗屁工作才能分一杯羹呢?這是否是資本主義的集體懲罰?倘若我們可以免除掉社會的狗屁工作,允許每個人獲得有尊嚴的生活,人們能否更爲自由地創造價值,而不是把生命浪費在狗屁工作上呢?
支持全體中國人一起領失業救濟金,一起躺平,總勝過當韮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