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傷口繼續行走在世間

在這狗一樣的歲月裡,多的是血流滿地、匍匐「正常」生活的人。
不重磅記者自留地 香港

幾年前在網路上看過一個無厘頭的多格漫畫,好似是從日文漫畫翻譯過來的,畫的是一個帶著傷口活了一輩子的男人。男子小時候胸口中了一彈,汩汩流血,他沒有去看醫生,而是用一隻手捂住傷口,眉眼掙扎之間,仍在按部就班生活。接下來一格又一格裏,他逐漸長大、成熟、衰老,捂著傷口的姿勢維持不變,人總在奔赴做下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讀書、考試、找工作、結婚、生子、教子、贍養父母,直到最後「自然」死亡。

傷口一直在,每一格血也繼續流,他硬是這樣活了一輩子。

可能因為畫風很醜,更可能是彼時時代對我們尚還手軟,總之我看的時候只覺好笑。到今日,才發覺這男人原是我們的真實寫照,在這狗一樣的歲月裡,多的是血流滿地、匍匐「正常」生活的人。

2019年11月17日香港 ,示威者佔領 香港理工大學,堵塞了紅磡海底隧道,警方出動水炮車驅散路面的示威者,一隻破爛的雞蛋被水炮車的藍色液體染色。攝:陳焯煇/端傳媒
2019年11月17日香港 ,示威者佔領 香港理工大學,堵塞了紅磡海底隧道,警方出動水炮車驅散路面的示威者,一隻破爛的雞蛋被水炮車的藍色液體染色。攝:陳焯煇/端傳媒

台北,一個不知道自己受傷的人

五月,西門町,拜旅遊簽證重開之光,人潮洶湧。某個窄巷裡,午飯後人漸漸多,大家站在「飛地」書店內外,或買書、或飲酒,殺時間。再過不久,劉以達和潘源良的對談就要開始。被影迷和歌迷愛稱為「方丈」的劉以達最近出書,此次來台既見朋友、又宣傳新書。

而我知道這次活動則是因為久未見面的好姊妹烏雲。烏雲是蒙古族女孩,大學時拿到一所香港大學的獎學金,從邊疆去香港讀書,畢業後又留港工作幾年。最後因為家庭原因,返回內地工作。她熱情、勇敢、美麗,像小火焰般明媚溫暖。這幾年,她在公司不斷升職,忙得到處出差,馬不停蹄。好容易累積假期,飛來學生時代後就再未來過的台北休息。

我們這幾日住在一起,每晚聊到很夜才睡,談家人、談工作、也談愛情和政治。我一直知道她工作辛苦,卻沒想到其中很大部分是為著人際關係和社會氣氛——「公司裡沒有談得來的人,比如聊到香港,說一句話就知道再說就給自己找麻煩;新來一位很漂亮的女同事,總被老闆揩油,我為她說話,其他同事卻揶揄說漂亮女人不需要幫助,她樂在其中。」烏雲很早就有意識得把身邊人分類,朋友是舊的多,同事就只做同事。每天午飯她一個人出去吃,有意和同事保持距離。很多從香港回大陸工作的朋友都有類似故事,一位好友在高校教書,整個院系的老師她都「非必要不說話」,一是無話可說,一是怕被人舉報思想不端。還有位好友工作內容倒是沒這麼高危,但每次他和同事說點深度的東西,就被批評是「高級華人」,「想太多」。

烏雲高中時代聽到達明一派的歌,看到世界的另一種樣子,動心申請去香港讀書。她還記得看新聞說劉以達參加遊行,才知道遊行的概念。今次飛地的活動她當然參加,我們來很早,見到劉以達之前,意外得先見到香港——書店裡有不少關於香港的書,或是香港作者的著述,還有帶有香港元素的文創品,譬如明信片、文字T。烏雲流連忘返,什麼都想買,但又害怕在海關被查,猶豫不決。人多起來,我們盡然在這裡碰到她之前的老師、室友,還有很多我的老友。我知道這些年很多人移民台灣,但一天遇到十幾個熟人才驚覺實在是很多人。

方丈落座,在主持人曾志豪和對談嘉賓潘源良的幫助下,用半生不熟的國語侃侃而談,似乎沒說什麼,但總引來笑聲連連。期間他說:「我很喜歡台灣,也很喜歡荷蘭,但是我不喜歡內地。」在座一多半來自香港,此時心有戚戚。烏雲臉色暗沉一下,也笑。超時對話完成,她興沖沖找方丈簽書、簽T恤,又請我幫她拍照。

我以為她都是開心,可回去路上,她嘆口氣說:「我覺得好難受,我都不知道我原來很難受。很多在別處那麼尋常的東西,我們都被剝奪了。」我想起我們最初認識的那些年,很多東西回憶起來才發現已經不見了,比如她愛帶我去的Hidden Agenda,比如佔中有天她借給我卻被我丟了的外衫。我們都低頭隱入生活,以為失去的僅僅是青春,是每一代人成長的必然。但「失去」也許是一個錯誤的選詞,不但以前相信的、熱愛的不見了,替代這一切的是硬塞給你、難以下嚥的今天,更不想提再往前那近乎絕望的未来。

本來她安排去台東、南部,很多行程。但最後都只在台北,她每天仍走很多路,見朋友,也和陌生人說話,想要把時間盡可能延長,沈浸在偷來的夢境裡,一晌貪歡。在路上她拍了很多很多相片,天空、雲彩、美術館、素食店、煙塵裡的台北小巷,還有一張寫著哈維爾名句的海報——「在真實中生活」。她躊躇很久,要不要把這些相發在社交網絡,「公司的人知道我來台灣玩都覺得不妥,在兩岸關係這麼緊張的時候,來台灣就是不懂事。」晚上我們煲劇看台劇《人選之人》,邊看邊感嘆:「怎麼辦呢,人家台灣已經在拍女性執政以後如何如何,同婚如何如何,我們還在忙著給鸚鵡史航洗白⋯⋯」

鄰近假期結束,她愈發不捨。我很久沒去內地生活和工作過,只能努力理解那種拒絕和恐懼。那不是享受了所謂「小清新」後要回去朝九晚五的忙碌,而是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後又要窒息。但,總是要回去的,臨走前她在instagram的照片配文說,此行才知道自己長久以來受到了很大的創傷,但知道好過不知道,要開始慢慢療傷。走前,她買了些書,準備過境香港的時候送給朋友,也可以再去香港時候到朋友家去讀。

又幾日,我在她的instagram和朋友圈還是看到了這些照片,哈維爾海報藏在最後一張。

2019年8月5日,警察施放催淚彈驅散示威者。
2019年8月5日,警察施放催淚彈驅散示威者。

耶魯,PTSD

耶魯附近有家獨立藝術空間,三月裡這裡有場群展。我和T剛好在城裏,就分出時間特地去看。

那天我們走了很長的路,天又凍。去到空間總算有暖氣,兩個人都鬆懈下來。看過大部分展覽之後,我們停在放電影的小廳。正在循環播映的是部來自香港的短片,兩個男同志的愛情故事,從年輕到老。很慢,很慢,因為慢,也詩意。兩位主角年輕時相遇,差不多是我的同齡人。初初戀愛的時間也就是社會運動風起雲湧又潛入地下的這些年。只是他們更像活在平行時空,我們仍然可以看到日益艱難的經濟生活、情感中的推拉折磨還有出櫃時的家庭痛苦,主要是私人空間的事,沒有抗爭、沒有法庭。時間向後蔓延,他們一起變老、生病,走近人生終點,二十多分鐘演了一生,演職人員表伴著背景音升上來。我們坐在那裡靜靜看,看到熟悉的電影人朋友的名字一一滑過。忽然,在背景音裡夾雜了一陣奇怪的噪音,又彷彿是人聲。

T向來對聲音敏感,我於是問:「你有沒有聽到奇怪的音效?」

他點頭,解釋:「那是,那是催淚彈打向學生的聲音,是人群呼喊四散的聲音!那音質聽得出是現場錄製的⋯⋯」話音未落,他鼻頭發酸,眼淚扑面,整個人向後仰。我們在空間又坐了一陣子,等他平靜,才起身。

「對不起,我都沒想到我的情緒反應這麼大。就是在回答你問題的那一瞬間,彷彿一切都回去了2019年,熱、濕、口罩粘著口無法呼吸,煙霧,水槍射過來藍色的水,年輕的學生⋯⋯再聽,那段音效已經不見,仿佛是我的幻觉。」

T去年搬離香港。他本是頑固派,怎麼勸也不願意走,問他為什麼,他會給一個乍聽上去很理想主義的說法:「我想看看歷史的現場。」但我知道那是真的。他不愛流露感情,不會說「愛香港」這樣的話,但他和這城羈絆很深。這些年,他一半的人生都在街上,直到不能再上街;另一半寄託是和朋友守望相助,直到朋友或被趕走、或是移民。等到他至好的公務員朋友都用腳投票,放棄高薪工作,走落英國,他發現又愛又恨的香港被壓縮成了一個空殼,人最好待在家裡,除了搵食哪也別去,像他這樣愛打抱不平的性格,出去早晚出事。

決定要走前,他躲在新舊港產片看香港。他說近些年的港產片裡其實有很多導演暗插進去的細節,例如對抗現場錄製的聲音,例如抗爭者眼見即明的標誌建築。「大家心領神會,但也不要講出來,《國安法》和《電檢》高壓之下,講出來就是害人。」

三月的新英格蘭乍冷還寒,我們把頭縮在衣領裡,我擔心他還是情緒不穩定,拉住他的手:「是不是應該看看醫生。」他的手還暖,「看吧,我也沒想到我剛才會支架不住;我這幾年都在吃抗抑鬱的藥物,但確實沒有看醫生。你知道的,在香港,醫生又能怎麼樣呢?」

不久後,T加入一家州立大學的政治PTSD研究治療實驗小組,病友中沒有人經歷過這些年的香港,多是從中東回家的美國老兵、來自加勒比和中南美洲的移工、還有被種族歧視傷害的少數族裔,人類的苦難匯聚一起,這多少讓他有些釋懷,「原來我們這個時代到處就是痛苦,我並不比人多一些,倒也沒有一蹶不振的理由了。」

2022年8月8日,香港畫家高立舉行畫展,其中一幅作品《黑暗過後》,乍看是接近鐵鏽色,透過掌心溫度或任何熱力,畫面上的鐵鏽色會漸漸褪去,螢光色的畫面浮現,寄意留下來的人要好好活著,帶著期盼,美好的一天終會到來,黑暗過後會有彩虹。攝:林振東/端傳媒
2022年8月8日,香港畫家高立舉行畫展,其中一幅作品《黑暗過後》,乍看是接近鐵鏽色,透過掌心溫度或任何熱力,畫面上的鐵鏽色會漸漸褪去,螢光色的畫面浮現,寄意留下來的人要好好活著,帶著期盼,美好的一天終會到來,黑暗過後會有彩虹。攝:林振東/端傳媒

溫哥華,說不出口的選擇

第一次來溫哥華,事先請問剛移民過來的藝術家朋友L,酒店訂在哪裡好。他好熱情提供大量信息,然後我們約好去日本餐廳去壽司,他訂位,又問:「你今次是幾個人來,住幾天?我都叫幾個朋友來一起好不好?」

提前兩天訂下細節,還是來了好幾個他的朋友。坐下寒暄不久,即發現大家都有很多共同認識的好友。世界之小,香港之大。他們中有十年前就來的老江湖,也有前來一探是否有工作機會適合移民的。L去年到,本想香港、溫埠兩邊跑,但試了幾次,無論從東向西、還是從西向東,都要三四個星期才能從糟糕的時差中恢復過來,身體吃不消,工作也難以專注。

最近回去為兩件事,一是重開的香港巴塞爾藝術交易展會,一是探仍然居住在香港的父母。對對時間,我們原來有一段時間都在香港,只是彼此都沒有告訴其他人,默默處理好事情,旋即離開。

我說本想著回去要多見見朋友,但每次回去,都很壓抑。明明香港那麼方便,見人哪有北美這麼麻煩,可就是會自閉,也不願意在社交網路發相片。巴塞爾的時候,我半個社交網絡的朋友都在香港,看他們刷香港恢復正常,刷在香港看《悲情城市》的各種感悟,刷在港九聚會飲酒的照片,刷在會展看秀或展覽自己作品的影像,我只覺得難受,好像那種歡樂像是從另一個未來傳送過來的全息影像,不然它是假的,不然我是。

L當時也在香港,他是盛名在外的藝術家,但他一張相也沒有發,一句話也沒有post,他的解釋讓我忽然明白自己的糾結:「就是生氣,也有guilt。我不想加入這個重返正常,哪裡正常了!但是買機票飛返,共襄盛舉,就是被動加入了美麗新香港這個宣傳敘事,證明那是真的,但那不是真的!」

回家也是壓抑,L人近中年,妻子和孩子跟隨他來到溫埠,父母還在香港。空間的撕扯背後是政見不合帶來的家庭張力:「我們這個年紀上下的人,真的很難。香港很多家庭都有兩三個仔女,往往是有小家庭的兄弟姊妹移民,單身那個留下照顧父母,這樣手足之間已經有很多矛盾埋怨;而父母中不少建制派,又害怕年老移民適應不到,又生氣兒女孫輩黃絲。每個人都無法開心,這些不開心就互相投射,你生氣我,我傷害你。」

他的解讀幫到我理解這一年來遭遇的很多職場暴力,明明是職權比我高級很多的人,卻會明晃晃來剽竊爭搶。我去言說,管理層居然解釋:「這個年代,大家都不容易,霸凌者也是受害者,大家互相體諒。」當權者的無恥雖然強勢但容易看穿,最讓我難過的是同輩的語重心長:「香港已經這樣了,何必較真,什麼也改變不了,其實你好我好大家好,他佔你便宜,你之後也可以佔他便宜。圈子這麼小,不要讓夾在中間的人難做,不要讓自己這麼辛苦⋯⋯」

我把這些講給L聽,很友善和平靜的他立刻不忿:「對!就是這種你好我好大家,好咩哉?真是,好咩哉?我真不明這個「好」是什麼?有什麼「好」?就是錢嗎?人人都像人質,不得不做,互相傷害,互相榨取,好咩哉?」

好像是這樣的,在巨大殘酷的權力下,我們也有了理由對彼此殘酷,弱肉強食是相對的,總有比你更弱的不是嗎? 哪怕以閒雲野鶴姿態做文化藝術工作也逃不過,新的方向、新的審查、新的機會、新的競爭,你要不要加入,要不要搵食?

2020年6月13日,香港西九文化區。攝:陳焯煇/端傳媒
2020年6月13日,香港西九文化區。攝:陳焯煇/端傳媒

這兩年流動在藝文界的錢其實並不少,但錢也不可以白拿,計畫書裡就要寫你對社會的貢獻。雖然ChatGPT已經可以幫你瞎編出很好的八股廢話,但AI可以代替你承擔內疚和責任嗎?L回憶,十幾年前他就和同學討論過妥協的邊界,那時其實一切都沒有這麼糟糕,但他們早有警覺。他們看到內地的同行如何在高壓下能屈能伸,可深知作為香港人的自己缺乏這樣的彈性,做不到——「有時候朋友說我,做你這種類型的傳統創作,其實很安全啊,不需要參與政治的事情。但只想做不談政治的作品和只能做不談政治的作品——這是兩件事情,我要不要妥協,然後就只能做不談政治的作品了?」

他最近做了個決定,要慢慢割掉香港這熟悉的市場,在北美開拓。對成熟藝術家而言,這是很大的決心,要放棄熟悉的網絡、熟悉的收藏家和機構。但他覺得自己有得揀的時候,一定要撿。但他又為自己的選擇自責:「我知道能出來已經很奢侈,年輕一代根本沒有選擇。我知道自己不應該抱怨,不應該批評,留在香港的人肯定會生氣——你都跑走了,有什麼資格批評。我知道,我都知道。」

其實不回去,還有一層理由,他說自己在思索香港離散社群這個概念,很認真思考在這個短語裡「香港」是什麼,他們要代表什麼樣的「香港」。

「大家都掛著香港,都想念香港;政府說已經回到了香港的原來面貌。但其實我們想回去的香港已經不在了,回不去了。」

我們當然還會回去,總是要探訪照顧父母的。再回去就是再撕扯、再痛苦、再自責一次,這傷口,也許真是一輩子的。

編輯推薦

讀者評論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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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minmink
    在所謂「第三波民主化」的時期完成民主轉型的威權國家當中,不少都經過極權主義到後極權主義的過渡,在這個過程中,公民社會興起,社會控制鬆綁,是一個國際地緣政治改變和公民社會互動的過程,顯例有台灣、南韓、西班牙、南非、智利、阿根廷等。
    問一問台灣人就知道黨外運動遭受過甚麼樣的打壓。但我不是要比慘,也不是說誰更加慘就贏,但香港今日遭受的打壓,縱觀歷史真不算得上特別慘。真要說的話,台灣還算是一個很順利的例子,由黨外運動興起二十多年民主轉型就已經完成,而第三波民主化國家完成民主轉型所需的時間也都相若。歷史上還有更慘的案例,比如說歐洲國家愛爾蘭,由克倫威爾鎮壓Confederate Ireland開始,愛爾蘭受到的壓迫凡四百年,期間英國軍隊姦淫擄掠,剝奪愛爾蘭人差不多全國的土地權,滅絕當地語言。由愛爾蘭共和兄弟會成立到成功獨立,也花了差不多70年。在菲律賓,1896年黎剎被處決爆發革命後,對手換了一個又一個,先是西班牙後是美國,之後是本地獨裁者,到第一次政黨輪替是1992年,花了整整96年。而許多民族反抗壓迫的過程仍在進行中,他們在泰國、緬甸、土耳其、哈薩克、巴勒斯坦、伊朗、白俄羅斯,仍在艱苦鬥爭。
    在上述國家的威權統治期間,也真的有不少人移民逃走。這當然,永遠是一個選項,屬個人應得的自由,沒人能阻止。我只是不想香港人自己騙自己。我上面提及所有社會受到的壓迫,都比香港嚴重,要走不走這條在地反抗的路,還是為了自身自由子女前途離開,那是個人選擇。但我想說,多看看歷史,黃絲政治領袖和KOL的文宣經常告訴香港人,情況已經無可再差,而民主就在眼前,奮其餘勇一鼓作氣就會拿到。但我會說,不要盡信那些話,那些是政治宣傳,充有個人利益計算的成分在。事實上,爭取民主/獨立之類,從來都是一個以十年以至世紀去計數的過程,當中充滿挫折和悲劇。
    但我再說一次,我不是要比慘,而是希望大家不要動不動就說絕望,動不動就覺得自己是獨一檔的慘。我希望大家認清爭取民主代表了甚麼,調整一下期望值,所作的決定和所說的話,都是在真實的外部世界認知條件下作出的。

  2. 感動 還有人記得達明一派

  3. 唉好像用詞不當了,如果編輯看到的話幫我刪掉吧。我想說的是回家的路。

  4. 我們沒有停滯不前,我們只是在受難而已。「美麗新香港」就是我們的苦難。沒人有義務要承受這種苦難,離場永遠是個選項。把離開集中營的人形容是機會主義者也不合宜。真正的投機主義者只會站在勝利者一方,他們四年前可以站在本土陣營,四年後就會幫政府放毒氣(如彭卓棋張秀賢之流)。人來人往是正常的,無需為此感到氣餒。等到他們處理好自己的創傷和負罪感,他們自會找到光復香港的路。

  5. 好奇想知道樓下小夢夢百年來許多奮鬥經年最終實現民主轉型的國家到底是指那些國家?那些國家的民主轉型與社運甚至公民社會又有多大的關係?

  6. 楼下小梦梦说的真好;民主转型不是一蹴而就的,看看东欧和巴尔干地区后苏联时代的民主转型就知道,这个过程是decades。当专政者不那么强大时,社运能取得的成果都需要强大的努力去保存,更别说面对“史上最强专政机器”了。

  7. 我只談香港。
    我其實很不願意再見到太多的這種「美麗新香港」報道。這不是說事情沒有轉壞,而是社會運動都過去4年了,國安法至今都3年了,香港的自由在收窄這誰都知道,但我們還要沉浸在這一個情緒多久?不是不可以緬懷昔日,但決不能在此停滯不前。
    如果說香港已無事可做只剩下互相傷害,那百年來許多奮鬥經年最終實現民主轉型的國家,他們又算甚麼?在香港搞公民社會,當然好難,但你面對的是史上最強專政機器,在短時間內受挫,你就離場不玩獨善其身,那是甚麼機會主義心態?
    許多人在學界、傳媒、NGO等,全都在默默努力,不能直接談政治改革,我們就談性小眾權利、談環保、談善治,公民社會的元氣能保一分就一分,等待下一個歷史時機。這種事,甚至功成不一定在我們,但這樣也已很足夠。
    這也許是我的奢望,我希望大家不要只在追求一蹴而至和一敗就徹底離場之間搖擺。前路艱難,我們需要做的比這更好。

  8. 烏雲的談話內容,有幾處無轉做繁體。如果是特意的,當我無說過,但似不小心居多。

  9. 將時空縱深拉遠一些來看,即使是“近乎絕望的將來”,或許也不過是一個短暫的片段。
    而歷史和人性的循環,又能留下些什麼啟示呢?文學嗎?藝術嗎?信仰嗎?如果它們依然值得一提,那麼或許傷口和流血都不是白白犧牲。
    居住在香港和內地的人,或許在當下或是可見的未來無法真正交談。但是那些大家各自傷口中的異與同,總是會在那裡。靜待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