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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本土的電影人開始試着用好萊塢一套融合中國元素的時候,徐克、烏爾善等人假借西方的「東方主義」創造出的是中不中洋卻不洋的「四不像」。但是當來自西方的亞裔,他們成長在西方,開始照着鏡子審視自己的亞洲面孔時,他們創造了一種「左宗棠雞」式的中洋奇景。
在我喝遍了英國各地的「酸辣湯」後,我顯得尤其不想批評後者。我體會到了一種奇怪的體驗,縱然口中多般留戀英國的好,甚至把它稱為當前地球文明中最偉大的國家,我打心底也明白,它始終是別人的國家,我在寒冷的時候仍需要喝一碗並不那麼正宗的酸辣湯,而不是英式早餐茶。我的國家一團混亂,我留戀它,覺得它親切。它的不堪需要我去建設,而不是被我視而不見,甚至丟棄。
因此,「左宗棠雞」式的《摘金奇緣》(Crazy Rich Asians,台譯:瘋狂亞洲富豪,港譯:我的超豪男友)比那些本土電影人對西方的模仿顯得更真誠,它可以看作是亞裔族群對「母國」文化的想像,正如《黑豹》中的瓦坎達也並非是真正的非洲一樣。它充斥的花瓶、屏風、刺繡、麻將……在早已遠離亞洲的亞裔眼中,是最能代表東方的符號。母親對女兒說道:「不,雖然你也講中文,但你和他們不一樣。」這句話道出《摘金奇緣》能在美國打動那麼多亞裔,然而在中國卻無法讓觀眾動情的原因。它看似在講關於華人的故事,但它鏡頭裏的那群華人所面對的身心困境——種族上的被歧視,及被歧視後心理上對母國的想像和留戀——是本土中國人所不能理解的。
亞裔創作者的創作動機顯得一片赤誠,他們並不掩飾地道出自身長久以來深深自卑的東西。
如果用英文詞語來講,《摘金奇緣》這樣的影片,就是阿多諾「文化工業」研究對象 Mass Culture 的產品,mass 帶有可被複制、媒介的意思,帶有它現代性的一面。可以說,《摘金奇緣》並非是一部非常了不得的藝術作品,它更像是大眾文化的商品。借用阿多諾關於「大眾文化」的一些結論和定義可以了解,像《摘金奇緣》這樣作品的誕生和流行,區別於藝術作品對人類文明的巧妙思考,是靠着借用某些「心理機制」來操縱和控制觀眾。那麼,這樣一件藝術商品的流行背後的社會意義顯得非常微妙。
《摘金奇緣》是一部西方亞裔拍攝的,面向西方觀眾的影片。它幾乎處處充斥着亞裔努力向他們生活的西方社會進行「表白」的心思。它不斷地強調,亞裔和西方其他族裔雖然在思維、情感上存在不同,但大體彼此並沒什麼差異。當西方人歧視亞裔像 chink 一樣手無縛雞之力,tiny 的生殖器代表着性無能,creepy 的微笑猥瑣又色情,weird 且羞澀的性格不入群、算計、吝嗇和不懷好意,《摘金奇緣》便把濃重的筆墨放於試圖糾正這種歧視觀念上——
它把鏡頭對準了男性角色裸露的身體,那帶着性挑逗意味的腰背,寬闊的胸肌,表現出亞裔男性也可以像白人一般健壯;男主角像白人一樣善於調情和具備性交情趣,但也並非西方刻板印象裏那般嗜淫;人們像西方人一樣聚集開趴體,有說有笑;女主角並不像亞洲人一樣笑不露齒、兩眼眯成一條縫,她自信、善良,敢於在公開場合露齒大笑……等等諸多元素被不斷反覆強調,似乎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而這背後,亞裔創作者的創作動機顯得一片赤誠,他們並不掩飾地道出自身長久以來深深自卑的東西。
《摘金奇緣》在模式上仍不外乎是一部「灰姑娘」童話故事的衍生物。只是在這個套路里,創作者還抓住了中國傳統家庭結構的某些癥結。這個故事有一個和《紅樓夢》相似的人物構架,一個賈母一般的老太,守持家規族訓的「王夫人」,以及眾多各色兄妹、表兄妹,甚至像紅樓夢裏的賈寶玉、秦鍾、蔣玉菡等隱藏的斷袖情意一般,電影還為這個家族安排了一位「同志」表兄弟,家族對同志抱着冷漠式的包容,與《喜宴》裏父母對兒子的態度幾乎如出一轍。只是,《紅樓夢》的大廈最終還是傾倒了,而《摘金奇緣》卻讓愛情取得了勝利,雖然片尾未講,傳統的家庭秩序也註定將受到衝擊,西方價值觀佔據上風。
在影片中,我們看不到「父親」的影子,創作者的「弒父」傾向直指華人集體「父親」缺失的現實。
難能可貴的一點是,《摘金奇緣》幾乎無意識地指出了亞裔「自卑」的根源,這是它註定會成為研究亞裔心理和認知行為的重要影像資料的原因。在這個大家族裏,如賈家一樣,最高的掌權者是輩分最大的女性,奶奶熬到丈夫和兒子都相繼「消失」,並掌握家族的權力。《摘金奇緣》比《紅樓夢》更極致,它的男性掌權人幾乎一個也沒有,但「父系」的陰影卻從未消失過,男主角必須要回到家族繼承大業。
在影片中,我們看不到「父親」的影子,創作者的「弒父」傾向直指華人集體「父親」缺失的現實。甚至,它藉着女主角母親的往事,道出一些父輩的「罪惡」和不體面。在文化層面,假如說把孔家店和繁體字看作是「父權」象徵的話,華人文化丟失了「父親」距今已長達百年。在整個百年間,華人家族內在情感一直是靠來自母親的家常飯味道維繫的,是存在於麻將桌和餃子皮中的。現實生活裏,母親是父子、兄弟的粘合劑,母親的「去世」往往會直接導致分家的局面。
這在李安的「父親三部曲」中有體現。在《推手》中,父親打拳、打坐、練書法,其形象是隱忍、刻板、嚴肅、不善於表達情感的,往往是激化家庭矛盾的一方,李安甚至用了非常戲劇化的手段來刻畫兩代人的矛盾。而在《喜宴》中,父與子的矛盾顯得並沒那麼尖鋭,然而價值觀的巨大差異,仍是彼此內心中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可喜的是,《飲食男女》中的父親形象變得柔和而充滿人味,它就像《摘金奇緣》中楊紫瓊飾演的母親一樣,有了自省和「變通」的可能。
李安借三部電影,完成了他心目中「父親」形象的梳理、重構和想像。然而,他在《飲食男女》裏倒是顯得過於樂觀了。儘管《摘金奇緣》並不像家庭三部曲那樣可被稱為藝術作品,它只是大眾流行的可被複制的商品,它揭示的一面卻很殘酷,距離李安的三部曲拍攝已二十多年,該變的仍然未變。
這在台灣今年的一部新片《范保德》中也有體現,兒子和父親之間深深的情感裂痕,是歷史遺留的創傷,也是華人群體一直未能解決的癥結。「醜陋」的父親始終是年輕一代最不願意面對的一塊。
亞裔對「母國」的想像,對自身「自卑」之處的真誠流露,再加上亞洲富豪新貴的噱頭,讓整部電影顯得喧鬧而迷亂。恐怕連《摘金奇緣》的藝術指導都沒有意識到,他所布置的空間和布景中,那麼多符號性的中國元素都有,但惟獨缺少了書櫃的影子。
這似乎也說明文化共同體一損俱損,在同一片霧霾下,華人不管在哪裏終究還是會同呼吸共命運的。而一盤散沙的我們,彼此間的裂縫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擴大。
在我喝遍了英國各地的「酸辣湯」後,我顯得尤其不想批評後者。我體會到了一種奇怪的體驗,縱然口中多般留戀英國的好,甚至把它稱為當前地球文明中最偉大的國家,我打心底也明白,它始終是別人的國家,我在寒冷的時候仍需要喝一碗並不那麼正宗的酸辣湯,而不是英式早餐茶。我的國家一團混亂,我留戀它,覺得它親切。它的不堪需要我去建設,而不是被我視而不見,甚至丟棄。
Sorry I disagree. I would like to strive for the true democracy of China, but no thanks I do not need nationalism. I respect your right of having a less cultural affirmation of the UK compared with China, however I have a right to disagree. I self identify as an East Asian person and a citizen-to-be of the UK with both Oriental and European cultural identities.
Kazanin Komamidori
窝佬支人支面不支心,谁和墙内粉*是同胞哦
能来这个网站的华人都是真的文化意义上的华人,是不会理解这部电影表达的abc思维的。这就是我们和他们的不一样
作者的语言很多地方太别扭了,我差点以为是翻译过来的文章。
看看楼下那位hanschina就能明白,想让当今中国人如同犹太人一样以民族主义的精神支援世界每个角落的同胞是根本不可能了。出国了就是舔狗,移民了就是叛徒,在中西对抗的意识形态教育下,出国同胞都已经被剥夺人籍了,巴不得踩一脚落水狗,怎么可能还会去援助他。
今天还在想,华人在现在的国际背景下有没有以犹太人的切入点重新融入美国社会…🤔️
舔狗的悲剧下场,哈哈
任何時空下,當種族兩個字被提起後,接下來都沒有什麼好事會發生。
我比较悲观 认为种族是不可能融合的 少数民族与主体民族的矛盾会永远存在
然而「華人」這個想像的共同體並非不可質疑。同樣是移民,在美洲的白人(法裔、德裔,甚至俄裔等等)與「母國」或「母文化」的關係幾乎沒有。強調「華人」這個共同體,既可能是因種族歧視而生的尋求認同心理,也可能是限制移民社會族群融合的絆腳石。華人如此,猶太人亦如此,除了文化特質,政治力也有不小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