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

[關起門來的事]情慾是最不需要言詞的事，但卻常是最困惑的事，因此有寫。

也寫小說的學者哥們 Y，有次和我一起在高鐵站候車時，聊起一個小說的開頭。

「你也超愛網購，對吧？」我點點頭。他說，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購物網站處理訂單那個傢伙，是你的國中同學，然後你買了什麼東西，都被他看光了？！我們聊着，畫面浮現：一個每天收單列印的宅男工程師，有天看到訂購人是自己國中暗戀的女生，昔時幼白細嫩，品學兼優，而現在，她買了整箱的各種性愛玩具！

為了寫這個小說，有次因緣際會，遇上台灣最大購物網站的管理階層，我還做了田調，但很遺憾地長了知識，為了保護消費者權益，揀貨與出貨的是兩批人，彼此看不到彼此的訊息。因此，揀貨的也許會看到激爽按摩棒或冰火潤滑油，但看不到是誰買的，而出貨的只看到訂購人是某某某，但看不到她買了什麼。

後來，這小說就變了形。一個明豔美麗的職場女強人，收到她的體育系小男友寄來的峇里島伴手禮：一個觀光客紀念品處販售的陽具鑰匙圈，這讓她感覺頭暈，同時回憶起那個超高品味、連白酒紅酒杯都不容搞混的昔日大款男友。

當M 看着丈夫坐在床上，胯間像是綁上了一根五顏六色的雞毛撢、萬能鑽頭玩具或一隻變種的肥大螢火蟲時，她只感覺心疼。

我第一次看到「玩具」，是在女同志伴侶友人家裏。她們說最推薦的，是兔子形狀的按摩棒，因為不但整根會跳，連耳朵也會亂顫。後來，要送閨蜜 M 結婚禮物，幾個女孩兒第一次勇闖夜市裏頭的情趣用品店，看着皮鞭、眼罩、各種形狀的大雕，我們卻也只敢買套糖果口味的性感內衣褲。

M 後來說，她的新婚丈夫耳聞她曾經交過體育系勇健男友，非常害怕在床上輸人，所以自己準備了整套的「玩具」。會跳會動會顫的電動玩意兒不說，還有各種「外掛」的，像某種扮裝，陰莖的 cosplay。有螢光橡膠鋸齒與螺旋、也有整根毛茸茸的，當 M 看着丈夫坐在床上，胯間像是綁上了一根五顏六色的雞毛撢、萬能鑽頭玩具或一隻變種的肥大螢火蟲時，她只感覺心疼。

「玩具，好像不是男女之間拿來增加情趣用的，而是輔助，輔助一個害怕輸給別人的男人。」M 說，她看到丈夫那滑稽又狼狽的樣子，覺得他真的像個玩玩具的小男孩，那麼單純，那麼天真，以為越花哨越能得分。

而我們要 M 老實說，比起體育系前男友，到底如何？她聰明地轉移話題，說把那些沒拆封的情趣玩具帶來了！要當做這次聚餐的交換廢禮物！

我還真抽到了一支螢光玩意兒。而我送出去的，是一個前男友送的名牌包。「對自己來說是廢物，對別人來說可能是寶物」，這是我們這個廢禮物交換大會的宗旨。在返家路上，我便把那「寶物」裝在紙袋裏，擱在捷運站女廁垃圾桶旁（並且確認了沒有監視器錄影）。也許，深夜，它就會混入整座城市的廢棄物之中，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