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自擾?假戲真做?
在一篇有關「一中承諾」的網誌下,有陸生給原 PO 留言道:「本來兩岸都心知肚明的,面子的事,非得往里(裏)子里(裏)鉆」。同樣,也有陸生評論:「哈維爾筆下的水果商人並不在乎掛出的『無產階級大團結』標語的意義,陸生或者學校大多也不在乎『一中承諾書』的內涵,大家都只是不想惹麻煩,戴上黨交給你的假面。只是,假面帶久了,就忘記了真實的面容;謊言說久了,就成了『真實』的樣貌。」
這兩位陸生各自所代表的觀點,分別基於不同的立場。
對這一樁公案表示不屑者認為,這明顯是有人「暗中搞事」,破壞了過去既有運作良好的模糊和默契,打破了潛規則,實在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而相反的觀點則認為,簽署這種「承諾書」就是在同「魔鬼」做交易,鯨吞蠶食台灣的言論自由,遲早假戲真做,害人害己。
就事論事的說,當我們討論「承諾書」時,首先應該了解,為什麼大陸主管機構,會要求大陸交換生和研修生所在的台灣高校簽訂這樣的文件?是處心積慮讓台灣鑽進「一個中國」所設計的圈套,還是地方官僚機構為了自我卸責發明的「保險閥」?
如果私立大學認可這樣的承諾,或許更多是為了廣納生源,彌補自身的財務缺口。那麼「旱澇保收」(每年保證獲得政府資助)的公立大學許下這樣的承諾,又是什麼因素影響?
進一步說,如果這樣一紙承諾真的在大學裏有效運作,它究竟是透過什麼樣的方式發揮作用,還是僅僅在大陸學生和學校的腦袋裏裝了一個「小警總」?
面對這三個問題,首先要弄清楚今天中國社會的語言政治。
避險的承諾書,台灣何以接受?
經常收看《新聞聯播》的人,想必不難察覺到,中國是一個政治術語和修辭氾濫的國家;幾乎所有的重大政治文件,都要在開頭使用一系列的政治術語作為修飾。例如:「……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堅持以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為指導……」。
這些修辭,人們未必都信,可是這樣的情況反映出:中國長期受到單一性政治語言的壟斷,以及這種政治語言已經滲透在社會的日常實作當中。
從具體層面來說,首當其衝的,就是中國的官僚機構已經形成一種制度慣性:講求政治正確,講求趨吉避凶。
以大陸學生來台為例,幾乎所有的大陸學生出發之前,都會參加「行前準備會」。一般說來,就是地方的台辦人員,提醒大陸學生在台日常生活要注意什麼,這其中自然會有關於統獨問題的爭議。一言以蔽之,就是「你在台灣什麼都可以做,就是不能支持台獨」。
這種提醒,一則是善意避免陸生陷入糾紛,招來「無妄之災」;另一則也是「盡其職責」,萬一有其管轄之下的來台大陸學生,「執迷不悟」落入「魔道」,他日造成「惡劣影響」,那時追究起來,地方台辦亦可為自己澄清責任。
於是乎,這構成了今天兩岸交流中大陸涉台機構自上而下的基本行為邏輯。
在筆者看來,「承諾書事件」大致亦遵循這樣一種路徑:所謂「醜話說在前」,承諾書中的「不涉及政治議題」、「不涉及一中一台、兩個中國」,就是先用一套政治語言為自己撇清責任,同時也為赴台交流的交換生、研修生「打預防針」。
那麼,既然不少私校出於財務考量,為了能夠擴大生源,多出具證明,敷衍了事。公立學校又何以蕭規曹隨加入這語言遊戲呢?
很多來到台灣的大陸學位生,多是先以交換生的身份來台,進而覺得值得繼續攻讀下去,轉而申請學位項目。公立大學雖無迫切的財務壓力,但是可能基於對學生的認識,與其中的連帶關係,大學不忍因此橫生枝節,抑或妨礙個別系所與大陸同行的交流需求,遂仿照他人,也糊里糊塗地掉了進去。
一位公立大學陸生在網路上自述:「有人就說,那就不要交流了吧。這是最簡單粗暴的解決方案。也很可能是現實主義和理想主義的妥協之最終結局。是啊,說白了最後的結局必然是不讓陸生交換生來台交流。一團糟,是的,一團糟,但生活只會在這一團糟中繼續,交流也是。」
承諾書陽謀,風險何在?
既然台灣諸多高校,都加入了這場語言政治的遊戲,這是否已經對台灣校園的學術自由造成影響?這種影響是透過何種機制?或者說,有什麼可能潛在的風險?
筆者看來,在台灣今天具有高度政治警覺和敏感的大學校園裏,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被視為政治黑手介入校園,因此,就算北京真的要施加這種影響力,必然只能透過「代理人」,間接的影響校園的政治生態,而這種方式最直接有效的手段,可能只有學生會或者學生議會了。
可是,北京要安插「代理人」也絕不容易。先前淡江大學陸生蔡博藝,即使身家清白,自己參選,在競選學生會期間仍引發爭端,終究難逃校內政治漩渦,成為「折翼的天使」。這樣的「被獵巫」故事,所在多有,其結果也一再表明,旅台陸生的校園政治參與,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遑論短期的交換生或研修生。無辜陸生參與校政已經這麼困難,更何況某種政治勢力的代理人?他們真的能躲避放大鏡的檢視嗎?回顧香港校園近年來類似的例子,便可知一二。
可以說,台灣的校園,是北京到現在為止,最難攻克的「堡壘」。所以,大陸對待台灣的策略,從來都不是「陰謀」,而是「陽謀」;「承諾書」也僅僅是這個陽謀的一部分,可是,正如戈培爾所言:「謊話說一萬遍,即成真理」,最大的問題即在於此。也許台灣的大學並不相信承諾書的內容,只是敷衍,但是時間一長可能就不自覺的被「規範化」。
踐行「最美麗風景是人」,需要真誠
在一些人看來,跟魔鬼做交易,本身就是偽命題。可是當「魔鬼」就在你身邊,移不開也挪不走時,相處就變成不可避免的問題。就如同這次事件一樣,如何能夠「相處」而不出賣「靈魂」,本身折射出台灣在面對中國時的長期困境。
關於兩岸的教育交流,台灣首先面對的就是陸生問題。陸生面對種種制度限制,本就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非來投」的一群人。筆者是其中一員,身居台灣已數年。根據身邊的經驗觀察,一些陸生來台後,對台灣的敵意或反感,不減反增;這本身源於兩套社會制度條件下,所形塑出不同的認知框架和情感結構所導致。
簡言之,台灣人由於長期被中國政府打壓,很容易造成一部分人將情緒發洩到陸生身上;大陸學生滿懷憧憬來台,卻無辜成為部分台灣人發洩怨恨與報復衝動的對象。大部分大陸學生不認為自己虧欠台灣什麼,更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無法接受這種敵意與怒氣。因此這種摩擦,加深了彼此嫌隙與惡感。
在這樣的客觀環境和制度條件下,台灣從一些陸生眼中的「自由復興基地」,變成了「愛國主義教育基地」。以「魔鬼」相視的人,又幫助再造了新的「小魔鬼」,並最終成為這些怨恨者眼中的「魔鬼代言人」。
造成這樣雙輸的結果,既是兩岸歷史和制度的形塑,也是台灣在陸生政策中,「功利化」和「妥協」的結果。具體而言,假如大陸學生只是被當做解決台灣高教危機的權宜之計,那麼,台灣就無法擺脫「魔鬼藏在細節」中的誘惑和風險——例如簽署「承諾書」來確保經濟利益。而台灣政府「三限六不」政策,所衍生出一系列針對陸生的限制性條款,本身如同「承諾書」一樣,都是妥協的產物,成為尷尬的「雞肋」。
既然「承諾書」事件已經曝光,台灣教育部門和大學,也需要重新思考,在面對對岸具體事務的時候,是否有必要利用既有的校際聯絡機制,採取更加靈活一致的策略和立場。在當前兩岸情勢下,官方互動陷入停頓,只有台灣內部通氣協商,形成一致的原則共同執行,或許不失為解法;而不是「各自為戰」,到頭來顧此失彼,內外交困。至於中央政府的執政團隊,則應該站在更具人性高度的位置來籌劃。
若是台灣能夠避免像其對手那樣思考,能夠在陸生問題上少一點功利盤算,多一點「最美麗風景是人」的真誠,改變兩岸現有框架與互動模式,從陸生開始相互走出「對敵人仁慈幹嘛」的死循環,或許還能夠在剪不斷理還亂的兩岸關係中,找到新的着力點。
(張可,台灣大學博士生)
只有魔鬼才會和魔鬼做交易。無論你以什麽自居,一旦和魔鬼做了交易,你也就是魔鬼。魔鬼,可以說是一種迷失,如同一場噩夢。如果你清醒,自然知道該怎麽辦。
一切根源就出在政治上,大陆不可能让台湾独立,民进党偏要闹独立,再加上台湾离大陆那么近,经济的发展离不开大陆,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在经济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你不按照人家的规矩来人家能干么。
P.S. 並非攻擊陸生,只是感覺上,似乎相關言論只討論兩岸相反的意見,但是也是會有相同的意見,不管是哪種。
“台灣的校園,是北京到現在為止,最難攻克的「堡壘」。”
換個想法,就如臺灣不能預設大陸民間沒有武統的聲音,但是臺灣也不能預設大陸民間沒有臺不統的聲音一般。
不能預設其實並非早就被來自大陸的聲音攻克了,不管是哪種!
打破雙方的模糊,彼此明牌,事情也許意想不到的結果。
怎麼又扯到攻擊陸生去了,我不懂這同意書事件跟攻擊陸生的事情有啥關連,再說了你提三限六不怎不提陸生今年已納健保入法?這淺規則、默契是你說的,請問你有去查詢這到底是行之有年的「慣例」還是只是執行不久的「新政策」?
兩岸交流不應設前提,臺灣政府一再強調的,不涉及政治議題的學術交流某種程度我可以接受,但扯啥敏感議題扯啥一中一台三小的同意書基本就有很大問題!何謂敏感根本自由心證自我審查!這更牴觸你的想法:不該讓陸生成為政治的犧牲品、出氣包,陸生也有享受臺灣學術自由的權利,更不應該有所謂的假戲真做真戲假作的獨角戲演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