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社交媒體使用普及化以及社交媒體平台的多元發展,近年的社會討論,早已由「甚麼人使用社交媒體」轉為「人們使用甚麼社交媒體」。在香港,「老嘢先用Facebook」,雖然不必符合事實,但幾乎成了口頭禪。對30歲或以上的市民來說,只要有興趣的話,開始使用Instagram並不困難,但Snapchat卻真的令不少稍為年長的人摸不著頭腦。
對關注新聞傳播的人而言,探討的問題也可以從「甚麼人使用社交媒體接觸新聞」轉為「人們使用甚麼社交媒體接觸新聞」。如果年輕人真的轉向Instagram和Snapchat,這代表他們也會在這些平台上接觸新聞資訊和討論時事嗎?抑或對不同世代的使用者來說,不同社交媒體平台有明顯的功能劃分,有些用來談時事,有些用來談私事?
後生與長輩,誰喜歡在哪裡看新聞?
人們會用某個社交媒體平台來做甚麼,部份受該平台的「建築特徵」(architecture)影響,包括平台的基本功能設置、與別人建立連繫的方式(如是否需要對方確認才能建立連繫)、演算法(algorithm)等。另外,部分亦取決於各社會組織和機構有沒有進駐該平台。例如在香港,Facebook之所以成為很多香港市民接觸新聞的渠道,基礎亦在於很多新聞機構和社會組織都在Facebook建立了專頁。對使用者來說,在Facebook上追蹤這些專頁以及分享其內容是彈指之間的事,使用者也可選擇「開地球post」,讓所有Facebook用戶都可以閱讀到貼文內容。相比之下,雖然用WhatsApp分享時事資訊也絕不困難,但若要一次過廣傳一則新聞內容,在WhatsApp上做,仍然不及在Facebook上那麼簡單。
當然,平台特徵不完全主宰人們如何使用,同樣是使用Facebook,有人極少談論時事,有人不停轉發新聞。人們用某個社交媒體平台來做甚麼,始終也取決於使用者自己建立的使用方式,而不同年齡層的使用者,可能在使用方式上有不同傾向。
牛津大學路透新聞研究社每年在全球30多個國家地區進行的網絡新聞使用調查,會詢問受訪者有沒有在填寫問卷前的七天之內,使用過一系列的社交媒體平台,以及通過該些平台來尋找、閱讀或討論新聞。我們可以用今年的香港數據來探討上面提出的問題。
我們可以先看WhatsApp。圖一顯示,不同年齡層的香港市民中有使用WhatsApp的比例很相近,大約都在八成左右。但在使用者當中,有通過WhatsApp來閱讀或討論新聞的比例,則在較年長的市民中較高。而且,不同年齡層之間的差異頗大,在最年長的市民中,超過一半有使用WhatsApp來閱讀或討論新聞,但在18至29歲的市民中,比例只得三成。
圖二顯示關於Facebook的數據。跟WhatsApp的情況類似,Facebook的使用在不同年齡層都已經高度普及化。四個年齡組別中,有在調查前七天之內使用Facebook的比例,均在八成附近。另外,比起WhatsApp,有通過Facebook來閱讀或討論新聞的比例,在整體上更高一些,這符合上面提到的觀點,Facebook的建築特徵更適合用來分享和討論時事且年輕人使用頻率更高。
如果將圖一和圖二結合起來,我們也可以說,在最年長的市民當中,使用WhatsApp來閱讀或討論新聞以及使用Facebook來閱讀或討論新聞的比例差不多,但在18至29歲的市民當中,運用這兩種社交媒體來看新聞的比例則相差很遠。
在討論這個現象的意義前,我們可以看看Instagram 和Snapchat的情況。圖三顯示,跟WhatsApp和Facebook不一樣,Instagram的確較多年輕人使用,30至44歲的人群使用比例接近一半,就算是最年長的一群,比例也有兩成。
由於年輕人使用Instagram的比例較高,所以整體上有通過Instagram來閱讀或討論新聞的比例,仍然是在年輕人中較高:66%的18至29歲的受訪者使用Instagram,在這些使用者中,有26.2%通過Instagram來閱讀或討論新聞。把兩個比例相乘,在18至29歲的受訪者中,有17.3%在調查前七天之內通過Instagram來閱讀或討論新聞。45至59歲的受訪者中,則只有27.6%在調查前七天之內使用過Instagram,這些使用者中有25.1%有通過Instagram來閱讀或討論新聞。換句話說,在45至59歲的受訪者中,只有6.9%通過Instagram來接觸新聞。
但如果我們只看平台使用者中有通過Instagram來閱讀或討論新聞的比例,那麼如圖三的紅色長條顯示,四個年齡組別的比例其實沒有甚麼差異。這代表無論是那一個年齡層的Instagram使用者,都沒有特意把Instagram視為閱讀或討論時事的場所。
最後,圖四顯示不同年齡層的受訪者使用Snapchat的情況。到目前為止,Snapchat可以說是一個真正屬於年輕人的社交媒體。超過三成18至29歲的受訪者在調查前七天之內用過Snapchat。在30至44歲的受訪者中,比例只有10.2%。在再年長一些的兩個組別中,比例更是少於5%。不過,跟Instagram相似的地方是,年輕的Snapchat使用者並不比其他年齡層的Snapchat使用者更常通過該平台接觸或討論時事。
筆者對微信和Twitter的使用情況都進行了同樣的分析,結果可見圖五及圖六。可以簡單指出的是,45至59歲的受訪者的微信使用比例最高。同時,在微信使用者之中,年長的更有可能有通過微信接觸新聞或討論時事。至於Twitter,則是年輕受訪者使用率較高,但若計算使用者中有通過該平台接觸新聞的比例,則是30至44歲和45至59歲兩個組別最高。
總括而言,較年長的市民在使用Facebook、WhatsApp和微信等幾種整體普及化程度較高的社交媒體時,都頗可能涉及新聞時事的分享和討論。對較年長的市民來說,關於時事的溝通和日常的互動似乎更緊密地連結起來,不同的社交媒體平台之間並沒有明顯的「時事平台」和「私事平台」之分。
相反,香港的年輕使用者較少在Facebook以外的各社交媒體平台上跟別人分享或討論時事,無論是高度普及的WhatsApp,抑或是年輕人氣息較重的Instagram和Snapchat,以至在香港不算流行的Twitter和國內最重要的社交媒體微信,在平台上討論時事的香港年輕使用者比例都只在25%左右。當然,在人際間的日常討論和互動中,時事總是有可能出現的,而25%這數字,似乎就代表了一種香港年輕人在一個星期以內的日常互動中出現時事資訊的基本可能性。對年輕人來說,通過社交媒體接觸新聞,高度集中於Facebook。
為何年紀越小越「公私分明」?
從這些結果來看,「年輕人遠離Facebook」不是很精確的說法,年輕人使用Facebook的比例和頻率很可能比幾年前少,但Facebook仍然有一種非常特定的功能。對年輕人而言,Facebook與其他社交媒體平台有較明顯的功能劃分。
為甚麼年輕人較傾向把「時事平台」和「私事平台」分開?這種功能劃分對年輕人如何理解時事和自身的關係有甚麼影響?這些問題就不能用現有的數據回應了,但有兩種主要的可能性是值得被提出的。第一種可能性,是這些結果源於年輕人和年長市民處於生命周期(life cycle)的不同位置上。很多社會議題和政府政策,如稅務問題、投資市場的狀態等,固然跟年輕人也息息相關,但相對而言,這些問題對成年人的影響往往更直接。事實上,成年人平均而言比年輕人更關注新聞,是由來已久而在很多不同國家地區都存在的現象。換句話說,時事和私事的關連,對成年人來說的確較為緊密,所以成年人較少將時事平台和私事平台分開。
若以上說法成立,我們在其他地區的數據中應該也能找到類似的世代差異。另外,如果只是生命周期的問題,那也代表年輕人自然會隨著年紀增長而降低把時事和私事分開的傾向。
第二種可能性則跟香港過去幾年的情況相關。隨著雨傘運動未能逼使特區政府在政改問題上作出正面回應,以及傘運之後中國及香港特區政府對待社運的強硬姿態,社會出現了普遍的無力感。而作為傘運主體的年輕人,受這種無力感的影響應該最大。同時,伴隨著這種無力感是一種迴避新聞的傾向。筆者的一位本身是現職記者的學生就為「迴避新聞」這主題做過一個很好的系列報導,在這背景下,香港的年輕人把不同的社交媒體作功能劃分,集中地通過Facebook接觸及討論新聞,在其他平台則盡量不碰時事議題,可能也是迴避新聞的一種方式。
如果這第二種可能性成立,年輕人把「時事平台」和「私事平台」分開這現象的影響,就複雜和難以確定得多了,因為這會視乎實際上年輕人迴避新聞的程度、他們會否長始以往地把時事和私事分割、他們在減少接觸新聞之餘會否以另外的方式關心和參與社會等,而這些問題,也超出本文的範圍了。
(李立峯,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院長)
如果我仲係中學生,呢條係一條好好嘅IES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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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當年的年輕人已升級長輩
這叫做社交媒體流行使用生命周期
在大陆也是如此,不但软件与软件的隔阂巨大。在软件内部也是,比如同样在微博里面 一边是岁月静好的帖子 一边是伸张女权的帖子。双方互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