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運肖像:搭乘春日列車的候鳥

在深圳北站的一個春日,等待歸家的人潮熙熙攘攘;駛向中國大江南北的列車,將這群候鳥載回出生的地方。
大陸

在深圳北站的一個春日,等待歸家的人潮熙熙攘攘;駛向中國大江南北的列車,將這群候鳥載回出生的地方。

2019年1月21日,為期40天的春運正式拉開序幕,國務院新聞辦預計今年全國客運量將達29.9億人次,其中乘鐵路的佔4.13億人,數字比去年同期高出8.3%。為應對增加的客運量,鐵路部在節前和節後都安排增加開行列車的密度,客座能力比上年春運多約5.3%,以舒緩往年一票難求的情況,而新增的列車覆蓋的路線和城市都比以往更廣。

或思念或迷茫,或躊躇或滿志,春運的火車站,集中了全中國幾乎所有決定離開家鄉的人,給他們移動的人生留下了一張速寫。關於流動人口、城鎮發展,這裏也許有最鮮活的圖畫。

22歲的Kenus要回泉州去,他自小在那裏長大。現在,他移民去了香港,在廣州唸大學。他的奶奶仍生活在泉州,這位老人家打小一直很疼愛他。「八十多歲了,沒幾年了……不,不可以這麼說……她好錫(疼愛)我的,我好掛住(想念)她。」


王小姐是福建人,她今年要帶男友回家。她是在讀書實習的時候認識他的,他到東莞找到了工作,她便跟著他過來了,兩人在同一家LED照明公司上班。這是20歲的她第一次趕春運回家。她說,到家想先抱抱媽媽;她羞澀地笑了起來,說「還是家裏好」。轉念,她又道:如果這邊發展比家裏好,還是應該留在這裏吧?人總要往高處走。


白先生是長沙人,今年30歲,在澳洲悉尼念計算機科學博士。「博士很枯燥,實際上就是寫論文、做實驗。導師給你題目,你跑數據,寫論文發表,沒有想象中的有趣。你看我的黑眼圈就知道辛苦。」

他離家工作、求學已經十年了,談起長沙,他語速飛快:「明顯感覺到變化,建築、地標、人文環境都有提升。」他喜歡去橘子洲頭,因為天氣好的時候,有清風吹在身上,再加上縹緲的小雨,這個感覺非常好。


39歲的王先生來深圳差不多十年了,在建築行業,做防水工作的技術人員。公司安排住宿,不需要房租,但日漸增長的物價仍讓他咋舌。王先生說自己因為公司派遣,幾乎跑遍了大半個中國,廣州、武漢、長沙、西安,乃至內蒙古、新疆,他全都去過。「就是很『漂』,很不固定。今年在這裏,明年又去另一個城市。活兒在哪裏,我們就去哪裏。」

他的妻子小孩住在成都,老家則在湖北荊州。「很想成都的家人,今年老婆要我回去了。」他說,「但是活兒在這邊,生意都往這邊走。再商量吧,利與弊……成都和深圳,我想留在深圳。包容性比較強。」

「簡單來說,我們就是『農民工』嘛,『外來務工人員』,不都這麼說嗎?『來了就是深圳人』,我喜歡這句話。」


這位姑娘30歲,一身紅色夾克,坐在欄杆邊高出一級的階梯,並一腳叉在那階梯上,有棱角的臉龐加上利落的馬尾,颯爽得很。她來自湖南,在廣東的虎門工作四年多了,做服裝廠的品控人員。在老家的兩個兒子由婆婆照顧。

她說虎門除了空氣不好,其他什麼都比老家好。虎門公園是她在這城市的寶地,一有時間就去那裏散散步,爬爬山。還有黃河時裝城,裏面七層樓都是賣衣服的,她得了空也會上那兒挑便宜貨。最喜歡什麼品牌的衣服?「就是我們公司,『快魚』呀!全國各地都有呢!」


53的任小姐要回去湖北荊州。她身旁的丈夫一直揮手示意她不要隨便受訪。任小姐在深圳工作4年了,餐飲服務員、清潔工她都幹過。去年她和丈夫一齊,兩人開了家小快餐店,一個月租金6000多塊錢。「深圳好是好,還是想回家。」她如是說。1998年的特大洪水,把他們老家的小村莊給淹了。原本種田為生的他們,沒有獲得賠償,又因為「移民建鎮」,兩年後就出來打工了。現在,他們在深圳的小快餐店生意似乎不太好,工作也辛苦,每天七點鐘起來幹活,直到晚上十點才收工。「我們位置不好,人流量少,一個月房租加店租要一萬左右,收入都沒有過萬……看明年怎麼樣吧。」

「回老家就不想回來,回來就不想回老家,我暈車。」她現在比較擔心這件事。


64歲的蘇伯伯來自湖北,淳樸憨厚的他,直接掏出身份證給記者看,說他老家是監利縣,「我們農村地方的」。2005年,因為在老家養魚不景氣,蘇伯伯來到深圳工作,和老伴一齊開了家包子鋪,那時每月的租金是600塊錢。如今,這個深圳十幾平方米大小的一角維生之所,租金已升至3000多塊錢。蘇伯伯和老伴每日凌晨三點鐘起來幹活,準備麵粉做包子。他說年紀大了,體力承受不住,很吃力。

現如今,蘇伯伯老家的堂兄和四弟都養起了小龍蝦,收入據說很好,每到龍蝦收穫的時節,「廣東那邊好多老闆來收購」。蘇伯伯的三個兒子都在深圳工作了,他決定明年帶三歲的小孫女兒回老家唸書,包子鋪的生意也考慮不做了。他說家裏還有個九十歲的老母親,「老人家太老了,今年好不好,明年好不好?」

「我從來不是照相的人。哎呀。」他腼腆一笑,緊張地把腰板兒坐直了。


「我叫劉新年,因為在新年出生。」劉新年畢業剛半年,今年21歲,和男友一起從湖南瀏陽來到廣東虎門工作,做服裝公司的「紙樣助理」:「我們設計師畫好圖,拿下來我們畫紙樣,然後送去製衣。」她說做服裝不能在湖南做,要到杭州或者廣州這樣的沿海城市。

在虎門,最不習慣的是食物,因為劉新年很愛吃辣。「不過還是有很多湘菜館,能吃到我喜歡的比較辣的東西。我還喜歡吃滷味。」

第一次春運回家,她最想帶爸媽逛街,給他們買「好一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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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評論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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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Kenus的,「锡」→「惜」?

  2. 今年不回家了,跟去年一样

  3. “很不固定隊給”可能有误,以及应该是“生意往这边走”。

    1. 謝謝!已修正。

  4. 昨天刚去深圳北,现在还在回家路上。我也是候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