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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爭時代打戰爭遊戲

今天,當我們拿起遊戲手柄時,或許不得不問自己一句:「此時此刻,我正在殺誰?」

在戰爭時代打戰爭遊戲
《美國陸軍2:特種部隊》(America's Army 2: Special Forces)遊戲宣傳圖片。

無論我們是否情願,世界又已進入一個戰爭時代。俄烏戰爭已持續三年有餘;隨著内塔尼亞胡宣佈對加沙的全面軍事佔領,以色列對加沙的種族清洗正進入到下一階段;中國大陸與台灣之間的緊張局勢亦使兩岸的未來籠罩在不確定的戰爭陰影中。

幸運(或者不幸)的是,我們依然還在玩遊戲,而在戰爭時代中,遊戲這一媒介也無可避免地充斥著硝烟的味道。

由台灣民間政治組織「台灣境外戰略溝通工作小組」開發的手機遊戲「逆統戰:烽火」於2025年4月開服,允許玩家扮演各反共地下勢力的成員與中國共產黨進行諜戰對抗,6月被香港國安處封禁。

以色列國防軍(IDF)退伍士兵Ilan Raz基於2023年10月7日之後以色列對加沙的戰爭製作了第一人稱射擊遊戲「大衛之盾(Shield of David)」。遊戲的一分鐘預告片參雜著現實中的新聞片段,而玩家扮演的以色列士兵則在加沙的廢墟中向四處射擊、開炮。背景男聲在激昂的音樂中宣佈:「加沙你好,你們將無處藏身,你們已經打開了地獄之門,我們會將你們趕盡殺絕。(We will get all of you.)」

無論這些遊戲單憑質量而言是否值得一玩(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它們已顯然成為了某種戰爭的工具——它們預言戰爭、描繪戰爭,有的甚至從特定的政治立場出發,合法化以戰爭為名行使的血腥暴力。 

與此同時,現代戰爭也變得越發像是遊戲。根據以色列國防軍士兵的證言,他們中一部分人的「工作」就是在軍事基地裏操作無人機轟炸加沙:「就像電子遊戲一樣,螢幕中央有個十字準星,你看到的是影像畫面。你在數百公尺外,有時甚至一公里或更遠。然後你操作搖桿,看到目標,投下手榴彈。這甚至蠻酷的,只不過這個電子遊戲會真的殺人。」

被武器化的遊戲類目並非第一次在遊戲史上出現:早在2006年,美國軍方就已經專門開發了免費的第一人稱射擊遊戲《美國軍隊(America’s Army)》用來對青少年男性徵兵,並輔助其在後911時代的「全球反恐戰爭」的意識形態戰中奪得先機。本期Game On翻譯了多倫多大學媒介研究教授David B. Nieborg在2009年寫作的對於《美國軍隊》作為政治宣傳工具的分析。玩家們常常希望遊戲世界是一個與現實全然無關的世外桃源,但遊戲與戰爭間天然的親和力卻使得這一理想幾乎不可能。今天,當我們拿起遊戲手柄時,或許不得不問自己一句:「此時此刻,我正在(遊戲的內與外)殺誰?」

荷蘭遊戲雜誌《Power Unlimited》2008年的1月號在第2、3頁刊出的荷蘭皇家軍隊全彩跨頁廣告。

荷蘭遊戲雜誌《Power Unlimited》2008年的1月號在第2、3頁刊出了荷蘭皇家軍隊的全彩跨頁廣告,主打標語為「優秀的領導力與生俱來」。畫面上的士兵對著地圖討論戰術,對頁則附上了大量文字說明。值得注意的是,廣告中幾乎不見武器畫面,因此相較多數戰爭遊戲常見的張揚風格而言更為克制。其核心訊息所指向的是「專業化招募」:想在荷蘭軍中擔任幹部,首先考驗的是管理與領導能力。選擇遊戲雜誌投放廣告是順理成章的,因為其讀者與軍方招募的主要受眾——16至26歲男性——高度重疊。儘管荷蘭社會中的戰爭愛好者正迅速減少,第一人稱射擊遊戲《決勝時刻4:現代戰爭(Call of Duty 4: Modern Warfare)》在2008年假期檔期仍舊登頂銷售榜,累計銷量突破900萬套。

即便「硬核玩家」們熱衷於透過遊戲體驗戰場,荷蘭軍隊的招募前景仍不樂觀。荷軍在阿富汗戰爭中的傷亡明顯削弱了年輕世代投身軍旅的意願。為加緊招募士兵,軍方下探到更年輕的人群,直接切入到遊戲文化之中。在年度軍隊開放日及遊戲展覽之類的大型商業活動中,軍方專門設置了Xbox 360體驗台,以《湯姆・克蘭西之幽靈行動:尖峰戰士 2(Tom Clancy’s Ghost Recon Advanced Warfighter 2)》吸引玩家走進他們的招募攤位。同時,軍中不少本身也是玩家的高階成員,則對西方盟友的作法抱持著半是嫉妒半是尊重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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