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註】:「女人沒有國家?」是端傳媒新開設的專欄,名字源於伍爾芙的一句話「As a woman I have no country」,但我們保留了一個問號,希望能從問號出發,與你探討女性和國家的關係,聆聽離散中的女性故事和女性經驗。我是這個欄目的編輯符雨欣。 本期文章我們從庫爾德女性的經歷來思考,在一個拋棄了民族國家的框架下,「女性」是什麼?在「性別與民族平等」自治區中,民族主義與女權主義的矛盾是否真的不復存在?
(茉莉,法國社會科學高等研究院博士候選人,從事敘利亞庫爾德女性問題研究)
庫爾德這個族群被稱為沒有國家的民族;而在庫爾德地區及中東衝突中,庫爾德女性始終身處前線。對她們來說,女權是什麼?
和我們一般印象中的女權運動不同,在對抗父權制、民族主義、與資本主義的過程中,庫爾德女性運動呈現出顯著的交叉性。隨着1978年庫爾德工人黨(Partiya Karkerên Kurdistanê,PKK)成立與庫爾德解放運動擴大,庫爾德女性解放運動發端且不斷發展:作為庫爾德人,她們爭取民族平等、反抗政治壓迫;作為女性,她們反對性別歧視,又尋求男性戰友及當地社會對女性的尊重。
庫爾德女性運動中的「雙重鬥爭」,反映了當下圍繞「民族主義」與「女權主義」矛盾的辯論:在後殖民解放鬥爭與民族國家構建過程中,「女性解放」往往成為現代化與民主化標誌,是後殖民國家全民解放的重要前提。女性加入國民武裝一定程度上顯示了象徵意義的性別平等:一方面,女性與男性平等承擔軍事義務;另一方面,所有性別共同履行保家衛國的責任。
然而,後殖民女權主義與跨國女權主義則認為,民族主義存在着明顯的性別化規範,與女權主義內核相沖突。民族解放運動中的女性通常代表着和平、土地與榮譽,男性則被描繪為國家捍衛者與建設者。強調「男性氣質」的戰爭與軍國主義將會加深父權制影響,即使女性在武裝與政治抵抗中發揮了關鍵作用,她們仍會在衝突結束後被要求回歸私人領域。
不同於中東以往的民族主義運動,在羅賈瓦革命中,女性不再是被動的文化與傳統象徵,保護土地與女性的責任不僅屬於男性。在PKK領袖阿卜杜拉·奧賈蘭意識形態及庫爾德女性日常實踐中,女性成為「自身、其他女性乃至全人類解放積極推動者」。作為羅賈瓦地區正在實施的政治制度,「民主邦聯制」並不尋求建立獨立的庫爾德民族國家,而追求建立各民族、性別平等共存的自治區,並強調女性解放是反後殖民主義鬥爭勝利的重要基石。同時,奧賈蘭提出女性學(Jineology),以此支持庫爾德女性爭取自由、平等與民主的運動。
然而,在這樣的「性別與民族平等」自治區中,民族主義與女權主義的矛盾是否真的不復存在?羅賈瓦女性是否擁有更大的自主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