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堕胎权入宪,波兰新政府难撼堕胎禁令|Whatsnew

并不是所有欧盟国家都如法国那般,在保障妇女堕胎权上已经形成广泛的共识。
2024年3月8日,法国巴黎,数千人在巴黎市中心游行纪念国际妇女节,呼吁加强性别平等,呼吁女性堕胎权。摄:Kiran Ridley/Getty Images

3月4日,法国国会特别联席会议以780对72票的压倒性多数通过了将妇女堕胎权纳入宪法的修正案。

各主要媒体以“法国成为唯一在宪法中明确保障堕胎权的国家”为标题,与投票结果宣布时爆发的热烈掌声一道,让推动此案的法国总统马克龙再一次成为了进步的代言人。

这项宪法修正案与美国罗诉韦德案(Roe v. Wade)被联邦最高法院推翻密不可分。2022年6月24日,美国最高法院在多布斯诉杰克逊妇女健康组织案(Dobbs v. Jackson Women’s Health Organization)的裁定中,以6:3的票数推翻了1973年罗诉韦德案和1992年计划生育组织诉凯西案(Planned Parenthood v. Casey)中所确立的妇女堕胎权。此后妇女堕胎权不再受宪法保护,而是由各州自行决定。(延伸阅读:《美最高法院推翻“罗诉韦德案”,判决书说了什么?》)

不过,考虑到美国为数不少的州政府一直在积极地限制妇女堕胎权,这实际上就意味着剥夺了大量美国女性的堕胎权。至于想要经立法机关正式将妇女堕胎权写入宪法,在当下频频陷入两党分裂的联邦国会及大量深信“检测到胎儿心跳即为生命”的各州议会议员面前,可以说是天方夜谭。(延伸阅读:《罗案推翻之后:在自由派的泡泡里,思考失去堕胎权后的世界》)

美国妇女权益的倒退,激起了大洋另一端法国女性与立法者们的焦虑。2022年6月25日,就在罗诉韦德案被正式推翻的一天后,法国两名议员 Marie-Pierre Rixain 与 Aurore Bergé 便发表声明,称其所属政党复兴党(Renaissance)的议员们将提出一项法案,将堕胎权写入国家宪法。复兴党前身为“前进!”(En marche!),由总统马克龙于2016年创建。

Bergé 在接受法国广播电台 France Inter 采访时表示,“我们必须今天就在法国采取措施,以免明天现有的法律被推翻。妇女权利仍然是脆弱的权利,经常受到质疑。”她还补充道:“我们不会像修改法律那样修改宪法。”

法国1975年通过首部堕胎合法化的法律,由于该法律是在时任卫生部长韦伊(Simone Veil)极力推动下得以通过,因此该法律常被称作“Loi Veil”,以此来纪念韦伊。该法律允许在怀孕十周内堕胎,并已于2022年延长至第14周。另外女性堕胎的手术费用由国家卫生系统承担。

不过和美国社会关于堕胎以及“胎儿心跳法案”(Fetal Heartbeat Bill)意见严重撕裂不同的是,法国社会总体上是非常支持妇女堕胎权利的。根据法国民调机构 IFOP 在2022年的调查,高达81%的法国人支持将堕胎权写入宪法。而此次宪法修正案的投票中,右翼政党国民阵线总体上也支持堕胎权。在该党的88名议员中,有46人投票支持修改宪法,其中包括该党领袖勒庞(Marine Le Pen)。

也正是基于法国社会对保护堕胎权利的空前支持,勒庞4日批评马克龙推动堕胎入宪,尽管她在联席会议上投了赞成票:“总统及其盟友试图让人们觉得堕胎权在法国面临威胁,但事实并非如此……这并不是历史性的一天,这只是马克龙为了自己的荣耀而编织出来的一天。”

Politico 分析指,对于马克龙来说,在6月初的欧洲议会选举前推动一项进步的政策落地,也是他在去年接连强行通过养老金改革及右倾移民法后,挽回政府信任度及召回其左翼选民的尝试。很显然他尝到了甜头。马克龙在8日国际妇女节的一个演讲上进一步表示,希望将堕胎权写入《欧洲联盟基本权利宪章》:“我们将在我们的欧洲大陆领导这场斗争。在欧洲,保守势力先是攻击妇女的权利,然后才攻击少数派和被压迫者的权利。”

问题在于,并不是所有欧盟国家都如法国那般,在保障妇女堕胎权上已经形成广泛的共识。

2024年3月8日,波兰华沙,国际妇女权利日,人们参加呼吁堕胎权的集会。摄:Piotr Lapinski/NurPhoto via Getty Images
2024年3月8日,波兰华沙,国际妇女权利日,人们参加呼吁堕胎权的集会。摄:Piotr Lapinski/NurPhoto via Getty Images

2021年1月27日,波兰政府依据宪法法院此前作出的裁决颁布欧盟最严厉的堕胎法,规定只有在怀孕严重威胁到女性生命健康或女性遭遇强奸、乱伦后怀孕的情况下才被允许堕胎。因胎儿严重畸形而堕胎被宪法法院裁定是违宪。

在2023年的波兰大选中,原执政党法律与公正党(PiS)在宪法危机和颁布最严厉堕胎法的背景下失去多数席次,新当选的总理图斯克(Donald Tusk)则是著名亲欧派,其领导的政党公民联合支持有一定限制的堕胎权和性少数群体的民事结合。图斯克一直以来都表示,放宽波兰极其严格的堕胎法是他的首要任务,但他正面临着来自其执政联盟内部的阻挠。(延伸阅读:《波兰大选结果出炉,亲欧派反对党击败极右翼执政党有望重返执政》)

执政联盟内的公民联盟与左翼党已经分别向议会提交新堕胎法的草案,两份草案均支持妇女在怀孕12周以内有权无条件堕胎,而如果怀孕威胁到女性的健康或生命,或者是强奸或乱伦而怀孕,则可以无条件堕胎。但执政联盟内的另一大党“第三条道路”认为,必须先恢复2020年宪法法院判决之前的堕胎法,然后就放宽堕胎权进行全国公投。Politico 分析指公投与议会审议法案相比,在精力、游说与时间成本上相差过大,足以阻碍政府推动解绑堕胎的动力。

而且正如马克龙力推堕胎入宪有其政治考量那样,“第三条道路”也有。波兰4月即将举行地方选举,6月有欧洲议会选举,而2025年5月将进行总统选举,现任法律与公正党籍总统杜达(Andrzej Duda)于2015年当选,2020年连任,已不得再次连任。NGO“堕胎梦之队”(Abortion Dream Team)的活动家 Wydrzyńska 说:“第三条道路正在等待地方和总统选举的时机。”第三条道路的领袖、众议长霍洛夫尼亚(Szymon Hołownia)据报将竞选总统,因此不愿意因支持堕胎权而疏远其保守选民。

而爱尔兰日前举行的公投,或许也能反映为何以公投来推动性别平等更加困难。

爱尔兰总理瓦拉德卡(Leo Varadkar)9日宣布,旨在修改宪法中不符合性别平等的语言的2项公投皆已遭公民否决,即有关母亲不应该因为外出工作而放弃“家庭职责”和女性的“家庭生活”是对国家“公共利益”的支持。

官方结果指公投投票率为44%,其中针对第一项修改,67.7%的人投下了拒绝。第二项修改则有73.9%投票者拒绝。投票率并不高,而同时反对票占比较高,使得瓦拉德卡遭到广泛的批评,指他监督的竞选活动乏善可陈,是为了在国际妇女节期间进行投票而匆忙开展的“噱头”活动。

批评者称,如果公投安排在6月而不是3月8日,政府就有更充足的时间来解释复杂的宪法问题。他还被指责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没有做好公投内容说明的工作。糟糕的动员运作以及低于预期的投票意愿均削弱了瓦拉德卡的威信。而2015年同婚公投与2018年堕胎合法化公投的胜利景象如今已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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