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书评:一摞不合时宜的硅谷传奇

关于梦想与征服的故事已经不再,而新的问题却依旧无人回答。
2017年4月18日加利福尼亚州圣何塞, 会议工作人员在Facebook年度开发者大会的摊位前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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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拥有自己的传记电影十年后,Facebook又得到了一本印满了自己传奇故事的书籍。Steven Levy 的这本新书厚实得出人意料。

Levy 是《连线》(Wired)杂志的特约编辑,他曾经创办科技专栏 Backchannel,在数个美国知名媒体上刊登文章,《华盛顿邮报》称他为“美国首席科技记者”。在三十多年科技报导的生涯中,Levy 还著有 In the PlexInsanely GreatHackers 等多部有关科技公司和产业的图书。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恩怨”。当 Facebook 被看作一个用户组成的社区时,它的规模已经远远超越了世界现存上的任何一个国家。

数据可以作证。在疫情期间,Facebook 月活跃用户峰值超过 30 亿。要知道,在全球人口超过 70 亿的当下,全球网民总数也不过 45 亿左右,Facebook 对全球互联网用户的渗透率,超过了互联网对全球人口的渗透。这个美国校园里诞生的社交网站,只用了 16 年时间就将全球三分之二的网民收入囊中——如果撇开无法正常运营的个别地区,这个比例则更加恐怖。

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中国大陆之外也译作扎克伯格或祖克柏)将之称为“连接”,一个单纯友好且充满技术乐观主义的词汇。然而这家公司的故事却并非如此天真烂漫,它开始于《社交网络》式的纠结算计,随后演变成了一出亚历山大般永不休止的征服。Steven Levy 在 Facebook: the Inside Story 一书里记录了这个庞大的数字帝国,和它企图“连接世界”的创始人的故事。

征服者游戏

游戏,扎克伯格从小就喜欢玩游戏。游戏的戏剧性比喻在 Levy 的书中随处可见。出现次数最多的是《文明》(Civilization)和《战国风云》(Risk),两款都是以打败对手、征服世界为目标的战略游戏。

从刚接触电脑开始,《文明》就是扎克伯格最喜欢的电子游戏,他从年少时一直玩到了成年成名之后。收到哈佛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正在玩《文明》,轻描淡写地把邮件信息告诉父亲,他便又一头扎回到征服世界的快感当中。“我觉得进入哈佛没让他有多开心,但这意味着他不用耽误时间去申请别的(学校)了。”扎克伯格的父亲这么解释。

《战国风云》是一款桌面战棋游戏,玩家扮演征服者,从国家到大洲,打败敌人夺下领土,最终统治全世界。扎克伯格早期学习编程的时候,就曾做过一个电子游戏版的《战国风云》。

征服的快感深深印刻在他的头脑里。当 Facebook 还是校园版本 Thefacebook 的时候,扎克伯格企图走出哈佛,让 Thefacebook 成为其他大学也可以使用的社交网络。他把这视为大学学院之间的《战国风云》。当时,很多大学都有各自的社交网络,而扎克伯格要做的,用 Levy 的话来说,是“推翻”它们,完成“殖民”。扎克伯格找来了四个帮手,共同组成了 Facebook 最初的联合创始人团队。他本人是毫无疑问的领袖,“创始人,主人和指挥官,国家公敌。”这是当时他个人页面的自我介绍,这一年他 19 岁。

两年多之后,扎克伯格拒绝了雅虎 10 亿美金的收购邀约,这让不少高管在当时对创始人的决定感到失望和怀疑。面对增长放缓的大学市场,Facebook 内部有些担心,他们也曾尝试开拓高中和企业的市场,始终没有复现大学校园的高速增长。有些人劝扎克伯格加码大学,在已有市场之上附加其他服务,Levy 写道,“但是扎克伯格一心想要玩一场真实世界的《战国风云》。在他的棋局上,大学不过是一块小小的方格。”

他只想玩好这场征服者的游戏。商业世界的繁文缛节令他乏味更无暇应对,他不得不找来一个熟悉商业世界的副手,雪莉·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桑德伯格先后在美国财政部和 Google 任职,熟悉商业和科技,更懂得如何与外界打交道,她所擅长的几乎弥补了扎克伯格所有的短板——包括她比扎克伯格多经历的 15 年人生。

科技公司成长太快,年轻的创始人向成熟经理人求助早有 Google 这样的先例。桑德伯格清楚自己的职责,于是向很多了解扎克伯格的人们请教。扎克伯格曾经的室友给了她一本小说,《安德的游戏》。小说中,少年主人公一直以为自己在进行模拟的战斗训练,但直到他拯救了世界时,才发现自己操作的并非模拟训练,而是真实的战争。

“读读这个,你就能明白马克了。”室友告诉桑德伯格。

2018年4月11日华盛顿国会山,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在众议院能源和商务听证会上作证。
2018年4月11日华盛顿国会山,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在众议院能源和商务听证会上作证。

后果始终会有的

游戏有着严密且可循的规则,它的奖励机制是一触即发的,只要拥有一定的技巧,玩家大多能在有限的影响因素里获得较为理想的结果。

某种程度上,这和计算机的编程思维是一致的。优化玩法,就可以获得更好的游戏结果;优化程序,就可以获得更好的软件系统。扎克伯格对公司管理的理解也是如此。“把每一个问题都看作一个系统,而每一个系统都可以得到改进”,这是扎克伯格作为工程师的原则。Facebook 也是一样,他们像程序员消除 bug 一样解决商业和文化中的问题。

程序员思维的确在很大程度上驱动了 Facebook 的成功。在“信息流”和“开放注册”为 Facebook 带来了走出校园后的一波迅猛增长之后,用户数在 2008 年停滞于 9000 万。桑德伯格的手下 Chamath Palihapitiya 提出独立一个团队负责增长的想法,召集一众数据科学家,以月活跃用户数为核心标准,考核 Facebook 的各项业务,无法增加月活的业务全部改进,同时打造能够驱动增长的新业务。

这支团队效果显著,在启动了“你可能认识的人”(People You May Know)等重要功能之后,Facebook 的用户数激增,在 2009 年很快突破 1 亿,并在三年后突破 10 亿。

然而,相比游戏和程序里有限的影响因素,商业世界和现实生活里变数是无穷的,没人能想到某个错误会导致怎样的蝴蝶效应,而灾难性的事件发生后,灾难本身也与 bug 不同,从不会被彻底修复。

“Move Fast and Break Things”,这是扎克伯格一度笃信的格言,但极度系统化、程序化的管理和增长方式,最终给 Facebook 埋下了隐患。

这些隐患在 2018 年集中爆发了。从年初的剑桥分析事件(Cambridge Analytica Data Scandal)开始,数据泄露、新西兰直播枪击案、反垄断调查、虚假信息泛滥……负面消息一桩接着一桩,Facebook 应接不暇。

“当初 Chamath Palihapitiya 强迫症式地想套住地球上所有的网民,难道对那些还没准备好面对海量飓风般分享信息的人们来说,不是一种巨大的风险吗?”Levy 对 Facebook 的增长团队提问,但后者不接受这样的总结。

但是类似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存在,“马克在 2007 年就意识到了——第一次绑架,第一次强奸,第一次自杀——后果始终是会有的,”一位 Facebook 管理层告诉 Levy。

一本不合时宜的传记

Levy 并没有在 Facebook 如何处理这两年一系列丑闻的问题上着墨太多。从受影响的总统大选开始,Facebook 的麻烦只占了全书的三分之一,他在这些篇幅里叙述了剑桥分析的始末,还有 Facebook 内部面对外界负面消息时的种种应对和表现。

2016 年,最初决定写一本有关 Facebook 的书时,Levy 看到了 Facebook 日活超过 10 亿的消息。“开什么玩笑?这就是我下一本书的选题了。”

那时的 Facebook 还如日中天,事实上,它的增长也从未停滞,在这本书写就的今天,Facebook 的日活用户已经达到了 17.3 亿。

四年时间,Facebook 本身也发生了诸多变化。直到剑桥分析事件之后,Facebook 意识到 Levy 仍在做这本书时,他们默许了,期待着 Levy 的书能够提供这几年剧变“另一面的故事”。

Levy 笔下足够留情,他依靠 Facebook 开放的采访,从 Facebook 和那些公司里核心成员的角度讲述了这几年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变化。书里几乎很少有犀利的指责,更多是一种暧昧的“理解”。

这是他收获资源的代价,Levy 采访了 Facebook 内外超过 300 个人,包括数次对扎克伯格、桑德伯格等人的专访。得以拿到“前所未有的资源”,即是他著书立传的核心价值。

书中的精神,依然是二十年来一贯的“硅谷崇拜”——天才的创始人、创新的产品、精妙的模式、奇迹般的成长。对于 Facebook 快速崛起的部分,Levy 的叙述流畅而激昂。

然而在今天,当人们打开一本有关 Facebook 的书时,他们更多想看到当前问题的答案,而不是过去问题的由来。

从这个角度说,Facebook: the Inside Story 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读者评论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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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雖然有用Facebook旗下的Instagram Whatsapp 但是已經沒有用Facebook了,轉了用Twitter

  2. 我也是《戰國風雲》愛好者。
    我沒有facebook, 討厭face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