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现场:美国梦的尽头是MAGA–硅谷华人眼中的移民天堂路

他们相信,残酷的竞争有其必要,最优秀的人有权获得最多回报。 所以,只有特朗普才能让美国再次强大。
2021年12月30日,加州洛杉矶,街上的一名男士将自己的剪影投射在雨伞上。摄:Jae C. Hong/AP/达志影像

大选年,真实的美国是什么样的? 那些将决定选战结果的摇摆州,到底在面临怎样的现实挑战?而在美国的华人社群,又在怎样关心和参与着这个国家的政治生活?端传媒推出了免费的2024美国大选新闻信,每周一、周四,无论你身在何处,都可以立即获得来自美国选举现场的一手资讯和纪录。 请点击订阅。

10月中,住在加州湾区的Shan,和妻子一起,将两张选票寄出,两人都投给了特朗普。

Shan和妻子是来自中国的移民。 早在2016年,Shan便是特朗普的支持者,但当时尚未入籍,没有投票权。 他在2020年取得公民身分,却来不及完成选民登记。 今年,他终于能参与大选,也是四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投票选举国家领导人。 从初抵美国到投下这一票,Shan走了十八年。

7月中,特朗普在宾夕法尼亚州的造势活动上遇袭,子弹擦过右耳。 大难不死的特朗普,在被保镳护送下台的同时,仍举拳高呼,背后是美国国旗和湛蓝的天空。 这一幕被摄影师拍下,在网络上广为流传。 一时间,即使是最激烈的反对者,可能也不禁觉得特朗普是美国无可回避的宿命。

得知特朗普遇刺的隔天,Michael在北美华人常用的“一亩三分地”网络论坛上发表文章。 他写道,特朗普当选的机率如今已大大提升,建议有意留在美国的中国人,尽早“搞定身分”,因为“特朗普一旦入主白宫,他多在任一天,移民审批就会再难一点、慢一点、不确定一点”。

Michael同样来自中国,是在硅谷工作的第一代移民。 他2006年来到美国读本科,去年终于拿到绿卡,中间是十七年的漫漫长路。 面对可能的特朗普第二任期,他正在考虑入籍美国。 “入籍以后更stable一点,虽然非常罕见,但绿卡还是可能被无理由吊销”,他告诉我。

他之所以担忧,是因为特朗普第一任期时,大幅提高H1-B工作签证的拒签率,也多次批评民主党开放太多来自非洲、亚洲和中东国家的移民。 今年竞选期间,特朗普曾多次声称,处于“战斗”或“军事”年龄的男性,正在从中国涌入美国,试图组建某种移民“军队”。 在九月的总统候选人辩论会上,他更毫无根据地指控海地移民正在吃狗、吃猫,吃掉美国人心爱的宠物。

但即使如此,有一部分华人移民,仍然选择支持反移民的特朗普; 而许多这类“Trumper”移民,还是耗费大把光阴才终于拿到绿卡,在硅谷打拼多年的资深工程师。

相较于非法移民,如走线来到美国的中国人,合法移民的故事缺乏戏剧性,只有繁琐的行政程序、日复一日的消磨和无穷无尽的等待。

当中包括了像Shan这样的,靠着自身努力和时代机运,从中国四线小城,一路拼搏到被戏称为“宇宙中心”的帕罗奥图(Palo Alto)的人。 这也决定了他们的信念:残酷的竞争有其必要,最优秀的人有权获得最多回报。

2020年1月31日,加州阿罕布拉,一名戴着口罩的华人经过当地的移民公司。 摄:Damian Dovarganes/AP/达志影像

让美国继续强大

国家发展的目标,应该是经济、军事和科技实力,而不是Black Lives Matter、性别、变性手术。

“我爸从小就跟我说,你长大后一定要到美国去,美国什么都好。”

Shan的父亲是报社编辑,经常接到读者投书,“天天听各种抱怨,看到很多真正不公平的事,但做不了什麽,上面又不让报导,就搞得很愤怒。 所以他就经常回家来说,跟我妈和我说,天天说中国太黑暗了,说中国不行,你要想办法出国。”

Shan全名黄山(Shan Huang),出生、成长于福建省的一个地级市,清华本硕。 2006年,Shan来到美国,取得博士学位后留下,2013年搬到加州湾区,待过Google、Facebook(后改名 Meta) 等大厂,做过多家新创公司的早期员工,去年四月觉得时机成熟,开始自己的AI创业,已筹得160万美元的初始融资。 他目前在斯坦福大学旁组了间小办公室,包括自己在内,整间公司由三名搞技术的硅谷老鸟组成。

Shan的父亲在文革期间坐过十年牢。 “当时他被人诬告‘污蔑江青’,我爸就被抓进去,文革结束才放出来。 那十年里面,他还成功越狱一次,但被人抓回去,然后就被毒打。 真的非常惨。”

尽管父子两代都有一个“美国梦”,Shan却找不到办法出国,高考是他唯一的机会。 靠着天资和苦读,他成为那年福建省的高考探花。 清华硕士毕业后,终于靠着留学签证,踏上美国的土地。 一到美国,他就帮父亲办理签证。 但父亲当时已是肺癌晚期,2008年便离开人世。 他随后将父亲的骨灰带到美国,埋在之前工作过的芝加哥。 “我觉得芝加哥是个好地方,没什么自然灾害,不像加州有地震。”他总结:“我也不算帮他完成遗愿,就是他自己的命不好吧。”

“但这么多年以来,我觉得如果我爸活着,真的来了美国的话,他肯定会发现,其实美国并不像他想像中的那么好。 根本差远了。”他又说。

他的理论是:中国虽然有许多政治禁区不可触及,但对于歧视言论管得并不严。 “上海人可以歧视江苏人,对吧?”相反地,在美国虽然可以随便批评总统或政府,但一旦说出歧视言论,就马上身败名裂,可能再也找不到工作。 结论是:中国有中国的自由,美国有美国的自由。 除此之外,他也认为父亲口中那些中国媒体腐败的现象,如“用真话说假话”、“操纵人的思想”等等,在美国同样存在。 美国有美国的问题,中国有中国的问题。

不过,Shan最关心的,还是美国能否保持强大。 “美国其实一直是很强大的国家,但它在不停的走下坡路,因为就是你家里很富的时候,就会去浪费家里的资源,很好的牌会被打烂。 我觉得美国现在就处在这种状况。”他语气中透露着遗憾。

Shan认为,国家发展的目标,应该是强大自身的经济、军事和科技实力,而不是搞一些Black Lives Matter、性别、变性手术,这种意识形态上的东西。 他提供的例子是马斯克(Elon Musk)的移民火星计划:“这才是国家最核心的东西。”

2024年10月5日,美国宾州巴特勒,马斯克(Elon Musk)出席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的集会,并发表演说。 摄:Carlos Barria/Reuters/达志影像

“但美国继续保持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地位,对你本人会带来什么好处?”我问道。 简略地提及可以享受经济福利后,Shan又回到他对“强大”的追求:“这是美国作为世界老大的责任。 就像一群人在跑步,领跑的那个,他前面没有人,但也要跟自己竞争,要打破自己的纪录。”

在他眼中,民主党整天搞DEI(Diversity, Equity, and Inclusion,多元、平等与包容)这类“意识形态上的东西”,正是美国国势日颓的元凶。 相较之下,特朗普具备刚毅果敢的“领袖气质”,能让国家回到正轨。 他相信特朗普作为成功的商人,能很好的管理国家,让美国再次强大。

作为管理者,Shan也将自身经验投射到特朗普身上。 他提及,在第一个任期时,特朗普开除了美国军队里的很多人。 “他开除人这个事让我很开心。 你如果开过公司你就知道,公司里所有人都留着的话,最后结果就是这个公司越来越烂,”他说道:“但开除人肯定不是一个开心的事,所以要有勇气去做。”

“就像当时马斯克在推特开了那么多人,对吧。”他说。 马斯克的名字再次出现。

我猜想Shan搞不好觉得马斯克更适合做总统。 追问之下,发现在他眼中,马斯克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共享“build things”的工程师思维; 特朗普则高高在上,深谋远虑,拥有长袖善舞的商人特质,更适合治理国家。

他不认为自己崇拜马斯克:“我能看到他有很多的苦恼吧。 那我作为一个创业者,我跟他会有共情。 他这个创业反正是很不容易的,从零开始,也出现过很多财政的问题,以及他自己的孩子搞了个变性,跟他分开了。”相比之下,特朗普“自己的家庭也运营的很好”。

Shan的妻子也是中国移民,两人育有一女,就读加州的私立中学。 他不满意美国教育,认为学校没有教给学生真正的技术,而是灌输盲目的自信:“告诉学生说美丑不分,胖有胖的美,瘦有瘦的美。 我认为这是不对的,我从小就教育她,给她掰正过来。”

谁是“高素质”移民?

“我已经排上队了,如果中间一直有人来插队,请问这对公平排队的人是什么道理?”

美国的职业移民制度是一个等级森严的体系。 清华毕业、留美博士的Shan,走的是最菁英的EB-1移民。 该类别允许具“非凡能力”(extraordinary ability)的非美国公民自行提交申请,不需要工作签证或雇主支持,处理速度也快上许多。

但从申请到获得公民身份,这条移民路,Shan还是走了二十年。 我问他:“特朗普难道不是反对移民吗?”

“不是,移民这个事一定要分开,我非常不赞成说他反对移民,他反对的是illegal immigrants,非法移民。 非法移民和合法移民一定要分开,不然就是混淆概念。”他强烈反对。

2024年4月15日,一群穿越美墨边境的中国移民在边境附近的临时营地休息,等待边境巡逻人员。 摄:Li Qiang for The Washington Post via Getty Images

Shan的祖籍地福建是全球华人移民最大的来源地之一,输出了大量的非法移民。 网络上流传一个说法,说福建人“全球免签”,只要妈祖同意、父母同意,当天就可以启程,前往全球任何国家。 从小在福建长大,Shan也听过远房亲戚偷渡意大利,在边境地区和巡逻队玩捉迷藏,最后被遣返回国的故事。

“我肯定不会走那条路的,因为我是学习比较好的。”他强调:“我来美国是一个合法移民,我的每一步都是依照美国所规定的,我去大使馆申请签证,然后申请我的绿卡,申请我的公民。”

他认为移民相当重要,接纳高素质、能带来正面贡献的移民,是美国强大的主要原因。 然而,他一方面认为,许多非法移民并没有为美国带来“正面的贡献”; 另一方面,这些非法移民也拿了许多本可以给合法移民的福利。

“比如说我给我岳母呢,申请了这里的绿卡,虽然她申请绿卡后,就可以来美国,但她没有什么福利,各方面都没有。 但是非法移民来了后,(美国)就会给他们 housing 啊,medical 啊这些东西。”他说道:“我觉得这非常不公平。 就是你要对非法好,OK,但你要对合法的人先好,我觉得这是比较逻辑的。”

Alan也认同他的说法。 来自台湾的他 2005年在美国取得硕士学位,尝试过第三等级的职业移民(EB-3),失败后回了台湾。 十年后,他任职的台湾软件公司被LinkedIn收购,于是再次来到硅谷。 这一次,多年工作累积的资历,让他得以晋升一级,申请更高顺位的EB-2,终于在几年前拿到绿卡。

Alan之所以成功,很大程度上因为他是台湾人; 若Alan来自中国或印度,他可能需要等上十几、二十年。 具体来说,“EB”(employment-based,基于雇佣关系)系列的职业移民,分为五个优先等级,数字越小,级别越高。 但美国移民法规定,来自同一国家的移民人数,不得超过该年移民总数的百分之七。 中国、印度、墨西哥、菲律宾等四个主要移民来源国因此被独立出来,形成单独的排期,剩下所有国家则共享一个排期。 由于来自四个国家的申请数远超过配额,导致大量案件累积在移民局。

根据美国国务院2024年10月的最新公告,以第二顺位的EB-2为例,对于中国出生(China-mainland born)的申请者,目前处理到2020年3月前递交的案件; 印度出生的申请者,目前进度只到2012年7月。 也就是说,那些在2012年8月提交资料的印度裔申请者,经过十二年的等待,到现在仍没拿到绿卡。 出生于台湾的Alan属于“除所列地区外的所有配额区”,积件情形相对不严重(根据同一份公告,该类别目前的处理进度为2023年3月)。 尽管顺利拿到了绿卡,他为其他申请者打抱不平。

对中国、印度裔申请者来说,从送出申请到取得绿卡,整个过程往往长达五年、甚至十年以上,一旦转换工作,便会前功尽弃。 但十年的时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许多人因裁员、公司倒闭、个人健康、家庭变故等因素,不得不放弃在美国积累的一切,打包回国。 他们面临的沉没成本,还有几百万的留学费用和人生最宝贵的岁月。

2023年3月26日,纽约皇后区里印度裔移民聚居的社区,移民庆祝印度教节日洒红节。 摄:Andrew Lichtenstein/Corbis via Getty Images

某种程度上,这些移民形同被公司和移民制度用绿卡绑架。 Alan说道:“一般来说,我们工程师都要写很多文件,要做交接计画,因为随时可能有人离职。 但有些比较不好的公司,里面只有印度人和中国人。 公司知道,一旦我们帮你办绿卡,就可以发一条产品线给你,你就是那条产品线,我们不用做任何文件记录,因为除非你被车撞,不然你会在这边待十年。”

他认为,是非法移民占用了移民局本就十分紧张的行政资源,导致排期一延再延。 “我已经排上队了,如果中间一直有人来插队,请问这对公平排队的人是什么道理?”他说。

然而,移民制度的改革从未成为美国政治的焦点,每当有人想处理合法移民的制度问题,又总会和非法移民的议题掺和到一块。 Alan认为,那是因为社会太同情弱者。 “因为大部分美国人没有走过移民这条路,他们日常接触比较多的其实是非法移民。 或者说,目前的社会风气就是同情最弱者(即非法移民),只要你是合法排上队的,社会就不太会同情。”

日渐狭窄的移民路

“我觉得硅谷人如果历史、哲学多读一点,世界会好很多。”

移民是一场旷日费时的耐力赛。 但近年来,许多人连起跑线都没站上,就面临淘汰的命运。 这条起跑线是一份雇主愿意“赞助”(sponsor)签证的工作。 对没有资格申请EB-1的大多数人来说,绿卡申请必须和雇主绑定,而工作签证能让申请者留在美国,撑过漫长的绿卡排期。 由于大环境不好,移民美国的天堂路,近年来愈发竞争、险恶。

Michael出生在东北沈阳,和Shan、Alan不同,靠着全额奖学金,本科就来到美国,就读纽约州一所文理学院。 拿到计算机名校的硕、博士学位后,他五年前回到硅谷,目前在初创公司领导一个研究团队。 他在这次大选中反对特朗普,原因之一是特朗普会让移民更加艰难,让美国更加排外。

来美国近二十年,Michael去年才拿到绿卡,甚至不是靠职业移民,而是靠同为中国移民的妻子:“我自己的绿卡虽然已经approved,但还在排期。 我老婆在Meta工作,她的绿卡排得更快,想把我带上,所以我最后居然还算是’婚绿’。”他无奈的笑了。

谈到硅谷的新移民,Michael认为他们非常焦虑。 特别是疫情过后,许多人整天担心一不小心被裁员,全部生活就烟消云散。 他谈到身边有人太乐观,在还没拿到绿卡前,就买了房子,被裁员后六十天内没找到下一份工作,只能打包回国,房子都还没卖掉,得托朋友远程卖房。

某些焦虑的新移民,因此成为华文社群媒体上的政治狂热分子。 “你在网络上看到某些人表现非常aggressive,但如果你生活中跟他们面对面,坐下来谈的话,他们表现得不会像网络上那么极端。 我觉得有些时候,网络其实是生活中负面情绪的一种发泄。”Michael说道。

这些华人新移民往往将矛头对准弱势族群、批评DEI,或发表种族歧视言论,特别是攻击印度裔。 有些人也不满从中国走线过来的非法移民,觉得合法移民要等上好几年,非法移民却能更快拿到身分,非常不公平。 “我理解他们的挫败感,因为我自己的路径也不算顺利。”Michael说。

2015年10月15日,侯斯顿,Grace Hopper Celebration of Women in Computing大会上,与会者参观展场。 摄:James Nielsen/Houston Chronicle via Getty Images

他谈到科技产业这几年越演越烈的性别冲突。 STEM领域长期由男性主导,许多活动致力于推动该领域的性别平等,Grace Hopper Celebration of Women in Computing(以下简称GHC)便是其中之一。 GHC以美国海军少将、女性计算机科学家Grace Hopper命名,每年举办一次,汇集学生、学者和业界人士,旨在鼓励更多女性和非二元性别认同者参与计算机科学。

由于法律限制,GHC无法规范报名者的性别,但人们自有共识,知道GHC是一个专属女性的活动。 近几年,却往往有自我认同为男性的求职者,报名并成功参加GHC。 2023年的GHC 就业博览会上,就出现男性冲进活动场地,在女性面前插队,以争取面试机会的画面。 部分面对求职压力的男性相信,GHC上的面试,由于是针对女性,所以更加简单。 他们以此作为男性如今在科技业被反向歧视的论据。

“我一方面觉得,男性这么做肯定是占别人便宜,不是非常moral吧。 但这些新移民,他们可能家里花了很多钱才出来,给他们的机会确实也是很少。”Michael说道:“如果他们自己有机会、有绿卡的话,这种事情绝对是错误的,但如果他们没有工作机会,他们上百万人民币的投资要打水漂、要回国的话,我也不愿意过度去苛责他们。”

“很多人骂DEI是因为自己没有机会,同样一批人,现在骂DEI,过几年如果市场好一点,他们找工作顺利一点的话,他们可能就觉得DEI也还OK。”

他认为,硅谷的工程师们固然非常聪明,可以很好地解决一个well-defined的数学问题,但不会从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 这是很多理工人之所以保守、反对平权法案的原因:他们无法从弱势族群的角度看事情。

尽管一路读的都是理工科系,Michael非常感谢文理学院提供的人文教育。 “我本科之前也是非常非常STEM头脑,刚上本科的时候,我很讨厌修历史课,觉得浪费时间,为什么不让我学数学、学计算机。 但我学了(历史)以后发现,哇好有意思。 大四毕业的时候,还认真考虑要不要再多读一年,修个历史学的major。”他认为,正是历史学带来的训练和视野,让他能够从比较全面的角度去了解社会问题。

“我觉得硅谷人如果历史、哲学多读一点,世界会好很多。”Michael突然说道。

崇优,慕强,马斯克

网络上,Alan化名大龄工程师,经常发文解释特朗普和保守派的政治观点。 他原本住在旧金山市区。 COVID-19疫情期间,由于女儿就读的学校长期关闭,导致青少年帮派泛滥,再加上日益高涨的生活成本,一家人三年前搬到加州首府沙加缅度(Sacramento)。 虽然没有投票权,Alan有时会给特定组织捐款,如反对平权法案、在2023年11月告赢哈佛大学的学生公平录取联盟(Students for Fair Admissions)。

Alan和Shan一样,都相信“merit-based”(择优的)的移民和教育政策。 Shan认为,合法移民的流程不仅要加快,工作签证的名额也要增加,以吸引更多杰出人才,维持美国在科技创新的领先地位。 冲着特朗普一再重复“merit-based”这点,他认为特朗普上任后可能会推动上述改变。 同样重要的是,他看好特朗普上任后,会改变美国大学的录取政策:“名牌大学如哈佛等,应该根据学生的能力,而不是种族进行录取。”

他们二人在谈论自己的政治立场时,表现出许多相似的观点,甚至使用同样的词汇。 Alan注意到,特朗普在最近半年,吸引了非常多的“builders”,他翻译为“创造者”。 他认为,MAGA(Make America Great Again,让美国再次伟大)运动尝试重塑美国,从目前注重生活的倾向,回到以工作和创造力为重的文化。 “美国是一块自由的土地,在这里我们可以创造任何东西,不受限制。”这是他所理解的MAGA愿景。

马斯克的名字也再次出现。 在 Alan眼中,马斯克的太空探索公司SpaceX,是美国自由创造精神在二十一世纪的最佳体现。 然而,连加州海岸委员会(California Coastal Commission)这样一个小小的政府单位,都要阻挠马斯克发射火箭。 “这就是人性,只要有一点点小小的权力,都会想要滥用。”他说道。 政府越来越大、官僚机构越来越多,正是美国之所以走下坡的原因。

2010年2月2日,阿拉巴马州亨茨维尔,一间中学生们聚集在有关NASA星座计划的展览。 摄:Jay Reeves/AP/达志影像

和马斯克形成对比的,是前美国总统奥巴马。 奥巴马在2010年终止了NASA的星座计划(Constellation program)。 该计划的目标包含在2020年前重返月球,最终载人飞往火星,扩大人类在整个太阳系的足迹。

Alan认为,奥巴马终止星座计划,意味着美国精神史上的重要转折,向外扩张的精神被向内探索取代,发展问题被代换为分配问题。 “如果那块饼一直在长大的话,那即使大小分配不均,大家也不会吵。 但是当年奥巴马把这块饼(的大小)固定下来,然后说这是分配问题。”他解释:“所以特朗普说要让美国再次伟大,就是要把生产力提高,重新把饼做大。”

对于身分政治、DEI等议题,他也认为“种族”不应该被摆在第一位。 “我讲白一点,如果天上撒钱下来,是不是有能力的人抢得最快? 那如果天上只对黑人撒钱下来,是不是黑人里面上流社经地位的家庭抢得最快?”换句话说,哪怕分配一定名额给少数族裔,少数族裔中真正弱势的群体同样拿不到机会。 “弱势就是弱势,不该在弱势里面先分种族,然后再来说哪个种族是弱势。”

先按族裔划分跑道,同一条跑道上,能力强、先跑到终点的人,能获得奖励。 这正是Alan和许许多多硅谷打工人艰难地走过,或正在与之奋斗的移民制度。

今届大选,Shan相当担心非法移民影响结果。

9月30日,民主党籍的加州州长加文·纽森(Gavin Newsom)签署通过 SB 1174号法案,禁止地方政府透过法律手段,要求选民在投票站出示身份证明。 该法案由同属民主党籍的参议员闵戴维(Dave Min)提出。 民主党人主张,选民在登记时,已经查验过身分,投票时要求再次查验,将侵害低收入、少数族裔、残疾和老年选民的投票权。

该法案推出后,马斯克在X上转发了这条新闻,称州长纽森为“小丑”(The Joker)。 Shan也在自己的小红书上分享,认为民主党人正在“作弊和窃取选举”,不具公民权利的非法移民,可能藉此参与投票,影响选举结果。

“但民主党为什么要在加州作弊呢?”我问道。 非公民投票会触犯联邦法律,不太可能有非法移民冒着犯法的风险投票,就算真的有,对最终结果也很难产生影响。 再者,共和党上次在加州取胜,要追溯到1988年的老布什(George H. W. Bush); 2008年至今,民主党在加州的得票率都稳定超过六成。 几乎可以肯定的说,此次民主党仍会拿下加州。

“因为这个事情是可以慢慢的蔓延,你可以从这个州开始,然后慢慢别的州就会学习啊。 这是一个布局。”Shan回答。

2021年1月6日,华盛顿特区的美国国会大厦外,数千名特朗普支持者出席Stop The Steal集会寻求推翻选举结果。 摄:zz/STRF/STAR MAX/IPx/AP/达志影像

非常一致地,他也相信2020年其实是特朗普赢了,但与此同时,就结果来说,他也认为特朗普终究是输了。 尽管相信选举存在舞弊,他仍坦然接受特朗普落选。 他认为,在2020大选结果出炉后的一个多月,特朗普仍掌控着国家机器,却没能找出民主党作弊的证据,这是特朗普本人的失败。

“美国在这个世界上跟那么多国家斗智斗勇,大家有那么多的阴谋、阳谋,然后你连国内的一个作弊都搞不定,你就不配当这个国家的总统。”他说道。 他希望在这次选举中,共和党可以团结起来,给特朗普更多的支持,“把这个作弊的事情给搞定”。

“虽然这两票不能改变大选结果,甚至可能会被损毁或者窜改,但还是要投。”这是Shan寄出选票当天,发布的小红书贴文。 “大家记得在信封上签名。”他提醒。

(应受访者要求,Michael 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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