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金宵》为扮菲律宾移工涂黑脸:香港的“种族无感”从何而来,需要如何检讨?

承认这种伤害,承认香港华人族群的局限,才能迈出改善种族歧视问题的第一步。
电视剧《今宵大厦2》剧照,演员黄婉华在剧中饰演菲律宾外佣Louisa。
族群政治 社会

一个香港人扮演菲律宾人会是什么样的?2022年的答案是,涂深自己的肤色(Brownface,棕脸扮装,涂黑脸)。

这是TVB剧集《金宵大厦2》在4月引发的争议。批评声音很快发酵。国际移民联盟主席Eni Lestari在访问中表示,剧集是对本来已经饱受歧视的家庭佣工的一大侮辱。法新社发表文章批评剧集是带有种族主义色彩的棕脸扮装,香港英文网媒马上进行转载。4月14日,TVB发表声明道歉:“本台强调绝无意在任何节目中表达不尊重或歧视任何国籍,并向任何可能受此事影响之人士表达歉意”,并把《姐姐》从官方网上平台下架。

反而本地网民不受落种族歧视论,媒体娱乐版更是一致采写TVB通稿进行赞扬。剧集下架之后,在《连登讨论区》等网络平台,有网民反驳:“甚么都讲种族,只追求政治正确,现在拍戏还要理会演技吗”。尽管无线艺员麦明诗在Instagram表示,希望香港可以给予更多机会予少数族裔演员,由她们代表自己种族;律师任建峰也指事件反映“不只是TVB的落后,其实香港本身都很落后吧。”但很多人仍以“左胶”、“伪善”标签批评者,又指是抹煞演员黄婉华的努力。

我认为到了2022年,在香港这个讲求文化多元的国际大都会,反对歧视、相互尊重应该是一项基本大原则。而移工组织、部分在港菲裔艺人也批评内容有侮辱、歧视成分,连过往观念相对保守的平等机会委员会,主席朱敏健都开腔:“部分涉及描述移工的对白的确令人感到不舒服。”

然而,将西方框架下的涂黑脸批判直接挪用在香港,也是不够有效的,二者剥削的本质,有必要进行区分和厘清。因此,我认为要探讨的问题,不是TVB在《姐姐》的处理手法是对是错,而是香港人这一种习以为常的“种族无感”(racial insentivity)从何而来。但与此同时,在网络热烈的否认歧视的思维中,也存在自相矛盾和为否认而否认,对“反政治正确”的滥用更斩断了讨论的空间。本文想要讨论的是,在香港讨论涂黑脸,可以是怎样的批判视角。

宏观因素:港菲经济关系与菲人形象变迁

要了解歧视问题,我们先要认知这两个族群在宏观经济结构下的不平等。曾经,菲律宾族群与香港华人的地位相对平等。

在美殖时期、后殖初期,菲律宾曾经是亚洲经济最繁华地区之一,拥有丰富的天然资源,并吸引华人越洋到菲律宾工作。有趣地,香港华人对菲律宾最早期印象,也是经流行文化所确立。在上世纪初的大中华地区,菲律宾乐队象征了上流文化身份地位,他们进驻当时全中国最繁华的夜上海,演奏和编写上海时代曲。香港教育大学亚洲研究学者 Mark Raygan Garcia 考究过,早在 1900 年代就也开始有菲律宾乐手到港谋生。中国大陆经历战乱,他们就随著资本家南下到港,改写香港音乐界面貌,带来曼波和摇滚等西洋曲风。

曾经对于部分香港人,菲律宾音乐象征著资本主义最繁华一面。香港乐坛教父黄霑形容:“(50年代)全部高级夜总会,都是菲律宾乐队在演奏,只有低级夜总会,近乎舞厅那种,才有中国人乐队⋯⋯我年少时就已经在听这班人演奏了,技术真是有很大差距。”有些菲律宾音乐家留在香港落地生根,如“丽池夜总会”乐队领班Fred Carpio Senior,是后来的著名歌手杜丽莎的祖父,“箫王洛平”Lobing Samson也在港组建家庭,女儿Christine Samson后来成为了香港殿堂级的声乐家,教授出容祖儿、杨千嬅、邓紫棋等香港流行乐坛知名的女歌手。

60年代的菲律宾人乐队 The Reynettes。
60年代的菲律宾人乐队 The Reynettes。

在50至60年代,菲律宾音乐人推动的香港英文歌创作,也折射出香港的环球性。由菲人组成的The Reynettes乐队在1966年发布了一首名为Kowloon Hong Kong歌曲,捕捉了香港华洋共杂,年轻活力的外向一面:

Kowloon Kowloon Hong Kong,

We like Hong Kong,

That’s the place for you。

轻快旋律拼凑出特定的东方韵味,该金曲时不时仍被人翻唱,也一度被香港旅发局用来推广香港。

可是,到了70年代,港菲发展各自进入分水岭。在1960年代,菲律宾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有254美元,而韩国和台湾才只有大概150美元,当时菲律宾成人识字率、教育普及程度都在亚洲数一数二(到今天菲律宾英语普及率依然非常高),当时的政治经济学家都估计该国会快速崛起。不过,到70年代,独裁强人马可斯在位的中后期,菲律宾陷入贪污内乱,贫富悬殊极为严重,1972年更加进入长达9年的戒严。到今天,独裁时期遗留下来的经济问题,依然困扰菲律宾,该国现时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已经还不到韩国的四分一。

而另一边厢的香港,在70年代经济急促发展,各项大型社会改革,如公屋计划、扩张普及教育、成立廉政公署等等,令香港逐步迈向世界一线城市。此时劳动力不足却成为了经济发展隐忧。1973年起,香港批准输入外来的留宿家庭佣工,以打理家务育儿工作,从而释放妇女劳动力。而1974年,菲律宾的独裁政权无能力应对中东石油危机引发的经济震荡,于是对外输出劳工,以舒缓国内严重的劳工供应过剩。这项当时被菲律宾政府仅视为短期的应急措施,却一直延续至今。

在1982年时,香港只有2.1万移工,但是在2021年底有多达33万,其中菲律宾人占19万。南加洲大学社会学教授 Rhacel Parreñas 曾形容外藉家佣的出现是“再生产劳动的国际分工”(International Division of Reproductive Labor)。“再生产劳动”是指家务、社区育儿和护理等照顾他人的工作,其劳动价值时常被人忽视,但却是整个社经活动得以维持之关键,在以前,这类工作一般都由本地女性负担,但在资本主义全球化,就增添了一重种族因素。来自印尼、菲律宾等发展中国家的女性,为了养活家庭,不惜离乡别井,前赴属于核心发达地区的香港工作。

在这种国际分工之下,作为女性和少数族裔的外藉家佣,承受著双重的弱势身分,面对各种结构性的剥削。2015年,《路透社》就形容香港家佣制度是“现代奴隶制”。除了法定假期外,家佣基本上要全天候候命,但直到今年4月1日,她们法定工资只维持在4,630港元。而且在香港居住环境狭小的情况下,很多家佣被逼睡厕所、枱底、厨柜。在2021年,疫情导致停课和在家工作,加上社交距离措施之下,移工失去在公共空间聚集的权利,有大约4万名移工在疫情期间没有如何一天假期,而且针对她们的性侵和肢体暴力问题愈趋严重。

除了剥削问题,家佣制度亦都改变了港人对菲律宾的想像。在公共空间、在邻居街坊遇到的家佣,很可能是无数港人第一次接触菲律宾人的经验。有时候,这一种国际性可能被挪用为构成香港故事的独特符号,比如陈果执导、九七三部曲之一的《细路祥》(1999),我最喜欢的其中一段讲述祥仔的婆婆逝去,而亲手照顾他长大、犹如养母的菲律宾移工姐姐要搬走了,祥仔依依不舍紧抱她,但她始终离去了——隐喻色彩非常强烈。而《沦落人》(2019)就透过移工和中年汉雇主互相扶持的故事,鼓励不同性别阶级种族的香港人继续对梦想的追求。

陈果执导、九七三部曲之一的《细路祥》(1999),其中一段讲述祥仔的婆婆逝去,亲手照顾他长大、犹如养母的菲律宾移工姐姐要搬走了,祥仔依依不舍紧抱她。
陈果执导、九七三部曲之一的《细路祥》(1999),其中一段讲述祥仔的婆婆逝去,亲手照顾他长大、犹如养母的菲律宾移工姐姐要搬走了,祥仔依依不舍紧抱她。

可是更多时候,家佣制度强化了港人对菲律宾人的刻版印象。最经典的例子是作家陶杰在2009年的“仆人国家”论,声称菲律宾有13万家佣在香港,无权侵占“主人家”(中国)在南沙群岛的主权;而在2015年,新民党主席叶刘淑仪声称“大量在港菲籍女佣沦为外籍男士的性资源”,两宗事件在国际媒体引起轩然大波,同时反映刻版印象的根深蒂固。

带有阶级和种族主义的反菲论调,在网上论坛亦不难找到。在2010年的马尼拉人质事件,香港游客被胁持的画面以直播形式映入港人的眼帘,令菲律宾人在港的形象跌入冰点。

在种族歧视议题上,港人何以容易“无感”

可是,涂黑脸扮演黑人,和涂黑脸扮演菲律宾人,在“剥削”的本质上并不相同,这或可解释很多观众感到难以进入种族歧视讨论的原因。

白人对黑人的剥削,背后是数百年的帝国主义奴隶史,白人以枪炮血腥地奴役、物化黑人,对种族部落进行无以逆转的文化清洗,造成的创伤至今难以愈合。

而香港华人与菲律宾移工的剥削是围绕著资本主义赚蚀逻辑,有很多港人觉得在既有秩序下,移工可以赚取比家乡更高的薪水,也已经是受益者,而同时港人雇主也有“请错工人”的投资风险。当有移工走出来抗议剥削,就总会有港人反驳不满意大可辞职。这种辩护的问题是,人们忘记了劳工人权应该是跨越国界的普世价值,而且在环球经济格局下,菲律宾国内就业市场长期疲弱,出国做家佣成为很多女性(当中不乏高学历大学生)的唯一选择。

除了剥削的本质不同,剥削进入媒体逻辑所造成的传播效果也需要反思。“黑脸扮装”(blackface)的喜剧节目一度在西方盛行,主要是透过模仿和突显一些种族特征,以夸张化手段把观众逗笑。英国广播公司在1958年到1978年间就有一出名为The Black and White Minstrel Show的趣剧节目,有白人歌手演员会涂黑装扮,讽刺社会百态。到今年,英国广播公司推出的《BBC 100》系列也直视问题,视之为机构历史中丑陋的一页。西方社会对“黑脸扮装”情感反应如此强烈,某程度是因为演艺人以一个血腥的种族苦难史作为笑料。

电视剧《今宵大厦2》剧照,演员黄婉华在剧中饰演菲律宾移工Louisa。
电视剧《今宵大厦2》剧照,演员黄婉华在剧中饰演菲律宾移工Louisa。

全球化下,西方机构成为东亚媒体的取经对象,“黑脸扮装”的表达手法在上世纪也传播到亚洲,香港过去数十年就不乏例子。其中一个近日被重提的,是80年代无线电视《欢乐今宵》中,江欣燕把脸涂黑,扮演一位失魂的菲律宾工人Maria。另外,2004年的港产片《绝世好宾》,除了电影名字有歧视色彩,刘青云扮演的卧底警察,也涂黑脸乔装菲籍保镖,闹出连场笑话。唯一引起争议是2014年,王浩信在保险广告饰演女移工Maria,结果被移工公司投诉至下架。可见对于很多网民来说,“黑脸扮装”仅是一种表达手法。

值得一提的是,类似的种族无感,在东亚、东南亚其他地方一样存在。在2011年,菲律宾也闹出过“黑脸扮装”风波,当地电视台GMA Network播放了一套名为Nita Negrita的剧集,同样“Negrita”一字已经带有种族歧视意味,法兰克福学派知名哲学家Axel Honneth也引用了该剧集为例子,阐述流行文化如何刻意把深肤色和贫穷扣连。而另一个例子是2021年北京央视春晚,有身穿非洲民族服的艺人涂黑脸,扮演非洲人唱歌跳舞。只不过当年香港网民对春晚的批评和反对歧视的声音倒是相当“正确”和一致。

除了历史和情感基础不同,回归到文本本身,在这次《金宵大厦2》风波中,我估计制作团队的出发点,也与过往《欢乐今宵》、《绝世好宾》以跨大肤色来逗乐观众不同。2019年《沦落人》在金像奖夺三个奖项,斩获近2000万票房;2021年,姜丽文凭借在《爱·回家之开心速递》移工Liza一角(当时没有涂黑脸),夺得了《万千星辉颁奖典礼2021》的“飞跃进步女艺员”奖。这些有关移工议题的作品都叫好叫座,或会让制作团队和演员更有动力尝试相关题材。

而在制作过程,电视台也相对谨慎;监制也曾接洽过菲律宾演员,后来才选用华人演员黄婉华,黄婉华为了剧集也特意学习他加禄语,而剧集里移工也是以一个被压迫的形象出现——例如加入一些港人言语欺凌移工的桥段——而涂黑肤色并不是为了取乐,而是令戏剧“更真实”。

揭示这些背景并不是为合理涂黑辩护,而是指出制作方的意图未必没有其良善和努力的一面,也可见网民为这套剧集辩护时,亦多以创作出发点和表达手法为理据。然而很多时,刻版印象是活在潜意识之中,种族偏见会无意中左右我们的言辞和行动,令到被压迫者受到伤害——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努力地透过公共讨论,把难以被看见的歧视揪出来。

无感并非有理

这种隐性歧视表现在:

第一,假若涂黑脸只是为了“更真实”的戏剧效果,大家要反思,为什么媒体会觉得扮演菲律宾人、涂黑肌肤是一种“牺牲”?

如《香港01》一篇报导写道:“剧中黄婉华Franchesca涂黑全身,T恤加短裤的家居穿著,以及说话口吻和口音都同菲律宾移工姐姐似到十足。而她脸上又经常挂上一副忧戚表情,散发神秘气场。现实中的Franchesca是美女一名,妆容打扮非常洋气,似足鬼妹仔⋯⋯另外,主角李施嬅在电台节目《开心大派对》点名称赞Franchesca为演出不介意涂黑皮肤,对此十分欣赏。”甚至剧中女雇主恰恰就有一句对白:“没关系,女孩子白一点比较好看。”然后,变态主人家把黄婉华饰演的移工Louisa漂白到像自己女儿一样。

在剧中,女雇主恰恰就有一句对白:“没关系,女孩子白一点比较好看。”然后,变态主人家把黄婉华饰演的移工Louisa漂白到像自己女儿一样。
在剧中,女雇主恰恰就有一句对白:“没关系,女孩子白一点比较好看。”然后,变态主人家把黄婉华饰演的移工Louisa漂白到像自己女儿一样。

在主流媒体中,这里的“真实”不单是透过改变肤色,“还原”另一个种族,更是复制了一套以色彩定义的美丑阶级。事实上,菲律宾是多种族的国家,假定他们皮肤较黑,由一开始已经是一个事实错误。英国广播公司就著《金宵大厦2》风波访问了一名居港菲裔教师:“​​问题不仅在于将肤色涂深有歧视之嫌,还有主流电视台乃至香港社会如何持续将菲律宾人视为铁板一块,以刻板印象对待全体在港菲律宾人。 她说自己像许多菲律宾人一样,本身肤色白皙,所以她在香港,若不开口会被认为是华人。但她担任IT工程师的先生肤色较深,常常遇到很多困扰。”

第二,是大家要回归到最根本的同理心。《沦落人》女主角姬素孔尚治(Crisel Consunji)在脸书发文回应事件时,谈及何为真正的“饰演”。她认为一个演员要转化为一个角色, 不仅在乎口音和化妆等外貌形相,而是要把自己完全投入另一个人的躯壳,过程中需要高度的敏锐和同理心,演员有责任在银幕上捍卫角色的尊严。观众尝试易地而处,想想自己是一位全天候工作的移工,打开电视听到以下对白:

“为什么请个这么年轻的,小心她抢你老公。”

“你在这里挣钱,他花你的钱,然后叫鸡。”

“你的同乡去有钱人家里打工,把男主人哄得开心,最后当上女主人。”

“抛下自己的父母,照顾别人的父母,不管自己的孩子,照顾别人的孩子。”

你会觉得这个节目能够代表到你吗?相信要感受到这种呈现方式所带来的不舒适感,甚至不需要更多的理论说明。正如在同一篇声明中,姬素孔尚治写道:“制作团队或者会捍卫自己的选角、化妆和剧情选择,但一个客观事实是他们声称要呈现、要充权的一班人,并不感觉自己以一种受尊重的方式被呈现出来。”

种族共融,是普世价值,难以有甚么理据证成种族歧视应该存在。《金宵大厦2》的事件是一个很好的提醒——种族无感有其内在的复杂性——例如香港公民社会日渐疲弱,连主流工运都正在瓦解,移工组织更加是边缘中的边缘,难以在社会上酝酿有关讨论。加上香港没有奴隶制度的历史,社会亦以华人占绝大多数,剥削关系隐藏于资本主义逻辑之中,媒体生产时很容易又不自觉强化刻版印象。这些或许都为让香港华人看清楚叠加在其他种族身上的问题增加了难度。

但看不清楚也显然不是抵赖歧视的理由。香港的有关讨论确实远远落后其他地区,而网民用“政治正确”四字简化讨论,则拒绝了反思的可能。拒绝反思的结果变为对近年屡遭“唾弃”的大台TVB的支持,则更显得吊诡和自相矛盾。这甚至可被视为一种“双标”的表现,央视春晚涂黑脸扮演非洲民众,与港剧涂黑脸扮演菲律宾姐姐,对于被呈现的族群来说,本质上并无不同。西方涂黑脸的框架或许不能用于直接分析香港,但涂黑脸本身无论对哪个地方的族群来说,其蕴含的歧视、偏见、片面认知,都是无庸置疑的。承认这种伤害,承认香港华人族群的局限,才能迈出改善种族歧视问题的第一步。

最后,我认为制作团队若要提高自己的种族意识,最直接方式是提高少数族裔在制作中的参与——姬素孔尚治在2021年的一篇访问讲到:“如果你追求真朴的呈现,请把边缘群体声音纳入到制作过程。如果我们真心希望人们重夺话语权,我们就提供发声平台”

读者评论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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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英語世界有一個詞語叫Light skin privilege,意指膚色較淺,在西方世界會因膚色跟白臉顏色相近而較易融入,同時亞洲、非洲國家亦會傾好淺膚色為主流審美觀。說到底,即使同為有色人種,Yellow face也不太可能明白Brown face、Black face所承受的結構性壓迫。

  2. 就很簡單,別人說是冒犯,那就不要做,為甚麼硬要說不是冒犯?難道演員不塗黑臉,對電視劇質素就有很大影響嗎,明顯不是。那是特權階級不肯放棄自己的特權,還死不承認自己有特權。

  3. 挪用端傳媒的另外一篇文章的標題《〈金宵2〉:當一部劇集避开了所有種族歧視的可能》。

  4. 留言區,太多留言太糟糕吧……顯然,歧不歧視,係依當時人的感受而言。
    舉例,在穆斯林面前食豬肉有無問題?雖然穆斯林無食豬肉,但明顯有問題吧。這不是歧不歧視的問題,是作為人的基本修養問題。
    基本上,這問題稱「中國人」做「支那人」一樣——支那人係無負面意思,但中國人有何感受?
    菲律賓人都發聲,這沒有什麼可以辯駁。為了下次不會相同事情,下次小心。

  5. 我最接受不了是華人常常說外國人怎樣歧視黃皮膚,但對華人歧視其他種族就視而不見袖手旁觀。華人歧視問題根本和其他國家一樣嚴重,只不過我們黃皮膚在華人地方是大多數所以感受不了少數族裔在華人地區生活的痛苦。如果有華人覺得這樣刻板描劃菲律賓人是沒問題的,那對外國人描劃華人女性眼細沒身材只會用筷子就不要那麼敏感,正如香港女性相對其他地區上普遍戴眼鏡比例,牙齒不整齊,身材比較平坦的比例高, 所以其他國家如果要演活一個香港女性角色,應該找個當地演員帶副假眼鏡,假牙和扎胸扎屁股, 練一下港式英文ching chang chong,那就一定最神似,不需要找香港人來演。做人最重要是不要雙重標準。

  6. 香港人不是種族無感,而是在很多香港人心底裡,對外來不同人種沒有什麼高低之分。

  7. 同意菲律賓人在香港實實在在受歧視,電視劇情節上亦有歧視。但單單黑臉這一點我倒不覺得有歧視。

  8. 央视春晚就没这么多人帮忙开脱解释(笑)

  9. 外籍傭工的低薪是不折不扣的不公平。這個大家都明白,一位演員塗黑臉去扮演外籍的角色,如無醜化、stereotyping,歧視的地方在哪裡?就因為一張黑臉?我不覺得黑臉、黃臉或白臉有任何值得歧視的地方。一些見黑臉就嚷著歧視的人,是否自身相信黑臉就是低人一等?一些西方國家可能因為歷史的原因,對黑色皮膚有特別敏感的反應,但沒有相同看法的並不就是歧視。

  10. 有一种论调很可笑,认为不去谈菲佣的低薪水问题,只谈扮黑脸是形式主义。这就和只要一谈女权问题,就有男人来跳脚,那是因为现在社会存在分配不均,只要社会资源够多,女性就不会受到歧视,所以还是讨论生产问题,女权问题先放在一边是同理的,其中的可笑之处就是我们长期以所谓的汉族中心自居,忽视整个亚洲除了儒家文化,还有印度文化、穆斯林文化以及其他少数文化。

  11. 白臉黑臉的討論不管在哪兒一直都很詭異——塗黑臉似乎在歧視他人,塗白臉就在歧視自己,總之這種政治正確背後才有一副種族的天梯:因為被認為在下(黑臉),所以才被保護;因為被認為在上(白臉),所以才去限制。但,消滅這個天梯不正是政治正確的目的所在麼?

  12. 其實你只要想,同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現在的紐約或倫敦,會遭到怎樣的抨擊,就可以體會到香港的侷限與落後(如果像文中所述,主流意見是認為無所謂的話)。如果一個有名的白人演員把臉塗得黑一點,去演美劇裡的華人、或英劇裡的印度人,而不是找華人跟印度人來演那個角色,會不會有人出來說「誰說華人只能華人演」、「誰說印度人只能印度人演」。史嘉蕾·喬韓森幾年前在《攻殼機動隊》有過類似的例子,你可以看看那部片的評價如何(而且她可沒把臉塗成黃色)。一定有人說幾十年前的好萊塢也如何如何,但你硬要跟過去比,不就是侷限與落後的證明嗎?

  13. 大家都把“歧視”放在演員塗黑臉的形相之上,卻沒有人說得出歧視的實質是什麼。劇中故事如何傳播、反映歧視的訊息?換上一位菲藉演員就可以?未聽過港人拿外藉傭工低薪、長工時、居留權限制等不公平及歧視發聲,反而單塗黑面就是歧視?

  14. 1. 种族生理上是平等的,但我们认知的“种族”常与政治、经济相关,当存在竞争时,“种族”实际上是不平等的。正如作者所说曾经“菲律宾音乐象征著资本主义最繁华一面”,“港菲发展各自进入分水岭”,所谓“不平等”随着世界局势的变化而变化。
    2. 文艺作品表现真实世界、大众认知是一种错误么?文艺作品必须表现理想世界、政治正确么,并且这些评判标准都会随着历史的演进而变迁。
    3. 作者称“香港华人族群的局限”,那么全球其他族群是否也存在局限?这一局限普遍存在的根源为何?
    4. 作者阐述“外佣可以赚取比家乡更高的薪水,也已经是受益者”,“劳工人权应该是跨越国界的普世价值”,“出国做家佣成为很多女性(当中不乏高学历大学生)的唯一选择”,帮扶支持他人是一种很好的选择,但从不是也不会是整个社会所有人的必选项。若是如此,全世界的经济发展水平将是相似的。读者承认作者看到了人性中的光辉,但作者否认了世界发展普遍存在的竞争本质。菲佣是服务性行业,而非慈善,保护其劳工权利更应从法律、工会等入手,而非阐述大义。
    5. 总之,读者认为作者的阐述具有一定的正确性,值得一定的倡导,但寄希望于以“种族平等”这一概念的普及推广维护菲佣的现状是徒劳的。当经济发展得以维持各国增长时,这一理念固然推广顺利。当全球竞争加剧时,正如当下,此类阐述已不再叫座。正如作者所说,“香港居住环境狭小”,当居民自身无法获得更好条件时,又如何会给菲佣更好的条件。对他族、员工的保障始终建立在本族、雇佣者具有良好发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