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康复者的心灵图像:他们照出我们社会还有自己最脆弱阴暗的一面

我们对精神病人或康复者,少有深入的了解。香港摄影师岑允逸的《活一生人》,带你多看一点。
风物

港铁车厢纵火案,疑犯被发现患有长期精神病,一夜间,公众对精神病的恐惧、歧视和偏见被重新点燃。但在种种单一的形容词之外,我们对精神病人或康复者,少有深入的了解。

香港摄影师岑允逸自2007年开始与本地社工机构香港社区组织协会合作,持续记录一群精神病康复者的日常生活点滴,同年出版书籍《一人生活》,七年之后,再出版《活一生人》,配以卢曼诗、彭碧珊、张意宇、袁柏恩、覃纯健、何裕恒等多位记者采写的故事,呈现精神病康复者被遗忘的故事和心声。

岑允逸在序言中说,他希望自己多年记录的相片能够“建构出一个心灵图像,让读者或观众能好好进入他们的内心世界,犹如你被邀请到他们的家里坐坐,呷一口茶,聊聊天”。在岑看来,“生命无常,活一生人,本身已经不易”,而碰上疾病、社会歧视的精神病人,人生更是百般挑战。

香港歌手何韵诗也曾因拍摄纪录片《十日谈》而结识了这本书中的朋友,为《活一生人》作序时,她这样写道:“他们就像一面镜子,借着分享自己的生命,让活在『正常』中的我们,照出我们社会还有自己最脆弱阴暗的一面。”

芳芳
阮群芳。
芳芳
阮群芳。
芳芳
阮群芳。

阮群芳,“滴着眼泪的女子”

芳芳喜欢画画,近期的一幅满意之作,便是一幅“滴着眼泪的女子”。

她17岁已有精神病,与病共存近30年,脑内充斥着各种的欺凌和痛苦记忆,但这些记忆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幻想,却没有人知道。

在芳芳的眼中,这世界没有人对她好,她很早便结婚,因丈夫有婚外情而离婚收场,父母已逝,有兄弟姐妹但极少来往。

据说,芳芳对男士特别热情,这可能源于她心底对情爱的渴求,就如她喜欢的歌曲——李香兰的《只有你》,有一段歌词是这样的:

我怎么能够这样的漂泊东西;
只有你,你永远在我心底;
只有你,你把我放在心里;
你知道,我受不了痛苦的分离;
你知道,我禁不起相思两地;
只有你,只有你,我想你不会把我忘记。

宋文民
宋文民。
宋文民
宋文民。
宋文民
宋文民。

宋文民,“有时,我仍会想到死,但比起以前,已无谂得咁多”

七年前,电视机前的文民,右手离不开一支香烟,烟圈经他的烟屎牙吞云吐雾,张口说话总离不开两个字:“唔知”。七年后,再见文民,他变了—— 肥了、健谈了、笑多了。

一切,源于他有了一间公屋,令文民有了一个家。“我有个识了十几年的朋友,他是孤儿正轮候公屋,系我以前住板间房识的。佢依家有时会来我屋企屈蛇住,又带只两岁狗仔Bobby来陪我。”文民家中放了两张单人床,他和死党各人一张。“以前,我一直都唔觉得闷,因为唔知什么系闷,我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好耐(好久)。但当身边有朋友、有只狗出现时,原来真系比以前开心。”

“廿几年来,不断食药无停过。我有时会谂(想),我无屋企人、钱又唔多、朋友可能分分钟快走过我,陪住我过世的,唔通(难道),就只得呢包抗抑郁药?”每当静下来,文民会想起以前住板间房认识的两个人 ——一个28岁病死、另一个40多岁的跳楼死。

他,曾几何时都想过死,但几经辛苦,今天才有了个家。他,开始不甘心。“有时,我仍会想到死,但比起以前,已无谂得咁多(已经没有想这么多)。”说罢,他抬头望望家中那扇窗,望出去公屋万家灯火。

莫满成
莫满成。
莫满成
莫满成。

莫满成,“我在人心目中不是一个炸弹,我已经康复喇﹗”

阿成约16年前发病,那时他40岁,数十年来为家庭奔波劳碌,熬出病来,落得妻离子散。但病,也让他从营营役役中暂停。休息过后,他比过去的日子更积极。他以精神病过来人的身分成为辅导者,更在伊利沙伯医院当二级助理服务员的时候,认识现在的妻子阿映。

阿映年纪比他小一倍,那时刚搬离家人,一个人生活,家庭关系闹得不太愉快,阿成充当辅导的角色,两颗寂寞的心互相依靠,两人很快走在一起,未几便诞下儿子,新家庭重新燃亮了两人的生活。阿成经常到社协的精神病康复者权益关注组帮忙,也鼓励阿映多到社区中心。

“我在人心目中不是一个炸弹,我已经康复喇﹗”阿成说。

黄志华
黄志华。
黄志华
黄志华。
黄志华
黄志华。

黄志华 ,“那时觉得整个世界围着你,人家每说一句话都可能是指点自己”

36岁的志华(右边)是思觉失调康复者,25岁那年首次发病,“那时觉得整个世界围着你,人家每说一句话,做每一个行为都可能是形容自己、指点自己”。这些年他进出葵涌医院四、五趟,为了糊口,每次出院后都会找工作,不过应聘并不容易。

“有这病要定期覆诊,四个月一次,找工作也有困难,因为要迁就覆诊日期,但又不想告诉雇主为何请假,如果说是看精神科,当下没人聘用。”

出院后没有家人照料,住屋也是志华的一大困难。2004至2008年间,他曾入住中途宿舍,后来感觉不自由,逃出宿舍,住过一段时间㓥房,后经社工协助安置上公屋。对生活,志华带点矛盾,既已接受患病的事实,但又慨叹很多事情、很多工作都不胜任;既接受了独个儿的沉闷,又憧憬组织家庭的欢愉。

黄志华 ,“那时觉得整个世界围着你,人家每说一句话都可能是指点自己”

黄志华
黄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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