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政变、政变失败、总统被弹劾、总统试图逃跑、总统被逮捕,这一切,都在12月7日的三小时内,发生在南美洲国家秘鲁。当天原副总统接任总统一职,成为秘鲁5年内第6位总统。本以为人民对频繁替换总统已经麻木,但几日后,人民罢工,上街抗议,要求解散国会、立即举办大选,以及起草宪法,抗争的烽火迅速从安地斯山脉地区的城镇延伸全国各地,掀起一场仍在持续、却已有至少27位抗争者牺牲的公民抗命。
5年内的第6任总统
12月7日,在秘鲁国会准备针对时任总统卡斯蒂略(Pedro Castilo) 进行第三次弹劾投票之前,卡斯蒂略在没有警察与武装部队的支持下,迳自发起“自我政变”,宣布解散由反对派控制的国会,实施宵禁,并成立紧急政府。但在不到三小时内,卡斯蒂略遭到国会弹劾下台,并在逃离总统府途中,被警方带到警局,检察官办公室以“叛乱罪”和“违反宪法秩序”罪名逮捕。
这场荒谬的政治闹剧,成为秘鲁史上最短的政变。
“我很开心告诉你,秘鲁刚发生一场政变,欢迎来到秘鲁!”31岁、来自首都利马的那玛塔斯卡(Kiara Namatsac)起初仍开玩笑地说,“这是我们在5年内的第6位总统,多到有些名字我也叫不出来。”她耸耸肩。
原副总统迪娜·博卢阿特(Dina Boluarte) 在同日宣誓接任总统,成为5年内第6任、还顺便成为秘鲁史上第一位女总统。即使几乎没有人为此感到骄傲或兴奋。
秘鲁从2016年陷入政治危机,就没有一任总统完整当满五年。上一次政变,是在Covid-19疫情爆后的2020年底,人在利马的那玛塔斯卡,与数以千计的抗争者,一起走上街头。“就在我参与抗议的隔壁几个街区,有其他的抗争者被警察直接开枪杀死。”
那场抗争,没有好的结局。秘鲁在一周内历经三任总统,甚至有三日,秘鲁呈现真空的无总统状态。“这是我经历的第二次政变,国家宣布紧急状态也不是少见的事,我们已经麻木了。”那玛塔斯卡说,多数人也知道,上街抗议几乎无法换来想要的结果,与其说是麻木,更多是因彻底的失望转为冷漠。
当天我和那玛塔斯卡在神圣山谷(The Sacred Valley)的街道上,一切如常,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但连她都没有预料到,平静几日后,抗争烽火迅速从安地斯山脉乡村地带向全国蔓延开来,掀起一场仍在持续、却已有至少27位抗争者牺牲的公民抗命。
人民受够长年政治的动荡,上街抗议更让人民反感、贪腐成性的国会,多数抗争者的要求包括解散国会、起草宪法以及立即重新举办大选。根据秘鲁研究所(Institute of Peruvian Studies, IEP)的最新民意调查中,国会仅得到10%受访者的认同。
抗争者发起罢工,在全国各地用燃烧的轮胎、切断的树干、甚至是肉身做路障,瘫痪国家主要的交通干道以及飞机跑道,试图施压政府与国会;观光重镇库斯科 (Cusco)的机场,以及第二大城阿雷基帕(Arequipa)机场因此关闭数日,导致数千名国际旅客受困。有些观光客滞留在秘鲁最受欢迎的印加遗迹马丘比丘附近山区,其他则有因尝试逃往邻国玻利维亚,在旅途中挨饿受饥。
48岁的抗争领袖里奥斯(Nelida Kcalla Ríos),带著示威群众,包括她20岁的儿子,在秘鲁安地斯地区的观光重镇库斯科,用著大声公,在兵器广场(Plaza De Armas) 的教堂石阶上,大声地喊著口号。里奥斯来自库斯科,两个孩子的母亲,本来是位营养师,目前正在市区的大学进修护理科系,她用闲暇时间上街抗议。这场全国的抗争,是得到秘鲁总工会(Confederación General de Trabajadores del Perú,缩写为CGTP)的支持,抗争者主要包括工人、农民和原住民,也有不少年轻的学生。
“我们正在发起一场长久的抗争,”里奥斯振振有词地说,同时广场上有近百位人民组成的抗争队伍经过。“我们不会停下来,这个对我们国家只有负面影响的国会,我们不要 ......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聆听人民、代表人民的国会。”
这已经是里奥斯第八天出现在抗争现场。
“纸牌屋”
新任总统博卢阿特在12月14日,通过全国进入30天紧急状态(state of emergency) 的法案作为回应,该法案暂停公民集会与过境等基本自由,并且赋予国家警察部队,执行此法案的权力。部分抗争主要地区,也颁布宵禁。在库斯科,警察会在接近晚上8点时开始清场。采访里奥斯当天晚上,镇暴警察在众目睽睽下,压制一位仍在广场上游荡的年轻抗争者,并将他送上警车。
据当地新闻报导 ,国家军队与镇暴警察以武力驱赶集会游行民众,导致至少27位抗争者死亡,其中包括为数不少的年轻人。12月16日,秘鲁中部的Ayacucho地区,军队对占领机场跑道的抗争者开枪,至少8位抗争者丧命。
秘鲁政府以紧急状态合理化其针对抗争者的军事镇压,被许多政治分析专家与秘鲁公民,视为是自1990年代以来,对国家民主最严重的威胁。上一次,是1992年,右翼政府以打击左翼恐怖组织光辉道路 (Shinning Path)为由,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禁止公民集会游行的自由。
但这些都未阻止秘鲁举国上下,从乡村到城市,像里奥斯一样坚定的抗争者。
在库斯科广场上,一些参与游行的秘鲁公民,点起蜡烛,纪念在抗议中死去的抗争者。有些则穿上安地斯羊驼斗篷,打著鼓,吹奏著传统的长笛和排箫,用激昂的音乐表达对秘鲁时政的不满。许多抗争者更要求释放卡斯蒂略。
库斯科是来自世界各地观光客,前往马丘比丘的第一站,也是现在被限制人身自由的前总统卡斯蒂略的主要票仓。
53岁的卡斯蒂略,来自秘鲁北部偏乡Peña,是农民之子、小学老师,还曾担任工会领袖,他竞选时期的座又铭是:“在富裕的国家,没有穷人。(no more poor people in a rich country)”,因此特别获得安地斯山区人民广泛的支持。
里奥斯上街抗争的其中一个诉求,就是要求释放卡斯蒂略。“我没有支持特定党派,但我认为应该要尊重民主,卡斯蒂略是全国民选出来,并获得超过50%票数,国会不能想罢免就罢免他。”里奥斯强调,“我捍卫的是秘鲁的民主。”
2021年中的总统大选,卡斯蒂略以些微差距,击败极右派对手藤森惠子(Keiko Fuhimori)—— 她是贪腐出名,并因违反人道罪正在服25年刑期的前独裁总统藤森谦也(Alberto Fujimori),的女儿,成为秘鲁民主史上,第一位来自安地斯山区、并且与来自首都利马的政治精英没有关联的总统。
在卡斯蒂略12月初被国会弹劾后,哥伦比亚、玻利维亚、阿根廷以及墨西哥等左派联盟总统表态对他政权的支持。卡斯蒂略在他的第二次法庭听证会上,表示他受到了不公平的拘留,并声称他“永远不会辞职”。
“我们在民主国家,选出了卡斯蒂略,对,许多人并不喜欢他,但他确实是赢了。”35岁来自库斯科的人类学者罗卡(Rudy Roca),坐在同一个教堂前石阶上参与和平抗争。
罗卡认为秘鲁的政治危机,应该追溯到1993年。由时任右翼总统藤森谦也推行的宪法。前一年,他发动“自我政变”,解散国会,削弱其反对势力,并将两院制改为一院制,单以人口数比例分配立法委员席次,这让主要势力在首都利马与大城市的藤森谦也,轻松掌控新组的国会多数。他也草拟新宪法,移除总统连任限制,合法化他的专制,让他在贪污风波与迫害人权指控下仍二度连任秘鲁总统,直到2000年,才因国内外反抗的压力下台。
该部宪法一直沿用至今,也被视为是造成秘鲁政治动荡的源头,其中包括允许国会在没有特定原因之下,只要通过三分之二门槛的票数,即可弹劾总统。在藤森谦也时代,因其长期掌握国会多数,此条文并未对他连任造成威胁,反而在他下台后,藤森谦也在国会的联盟——包括其女儿领导的右翼政党人民力量(Popular Force)——仍可透过此条文,试图弹劾反对党总统。使得秘鲁自2016年起,与藤森谦也阵线持反对意见的总统,很难取得国会多数,导致行政和立法两权,经常处于分歧状态。
“这导致我们历经的是超过三十年、长期的危机。”罗卡说。“我不知道(秘鲁的政治体制)会不会有一日像纸牌屋一样全牌崩溃,但可以确定的是,不论换了几任总统,举办几次大选,这个问题不会立即的被解决。”
“我们就像石头抵挡高墙”
秘鲁是世界第二大铜生产国,但多年的政治动荡,使得国内经济问题层出不穷,教育和医疗资源的分配和发展也长期被忽视。3300万人口的秘鲁,有四分之一生活在贫穷线底下,外加新冠疫情与俄乌战争影响,秘鲁面临民生物价飙涨与粮食危机,根据联合国粮食组织11月报告,秘鲁已成为南美洲粮食供应最不稳定的国家。疫情期间,秘鲁也因公共医疗系统失能,Covid-19死亡率一度成为全球最高。
“我到35岁,还没有稳定的工作。今天我如果发生什么事,我没有办法确保有没有公共医院可以救我,这是我们大部分生活在此的处境。”罗卡说,他虽是白领阶级研究员,仍称自己在身为秘鲁人享有的权益,和劳动阶级没有差别。
重度仰赖观光业的库斯科,本来期待疫情后旅游经济回弹,也因为政治动荡而再受重挫。
“过去这个时候,餐厅一二楼都是满席的,”库斯科市中心一间餐厅的老板斯特拉达(Carlos Estrada),坐在他空荡的店面里叹气。他的餐厅,铁门半开,面对街道的窗户还用一块木板遮挡著。附近的另一间餐厅,疑似因为在在罢工期间营业,而遭到抢劫和攻击。“在政府宣布30天紧急状态,餐厅人潮掉到只剩以往的25%,”他也预期,至少有上百万的旅客会因秘鲁的政治危机取消其观光行程,恐影响至明年三月。
承担著每月3000美元租金的压力,斯特拉达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我已经考虑暂时关闭店面,也许我会去找一些机械维修的工作。”
另一间在乌鲁班巴 (Urumbanba) 镇上的咖啡厅老板娘,则是在抗争人潮穿梭在镇上期间,偷偷开侧门让我们进到店中,知道我们因抗争和罢工去不成马丘比丘,甚至因为临时路障,得徒步三小时从偏乡走到镇上,不断向我们道歉。“我真的非常抱歉,秘鲁是一个很美的国家,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痛心。”她边说,边同时注意窗外,害怕路过的抗争者,会因为他们未配合罢工而攻击他们。
即使安地斯东部山区,在12月16日下午,交通逐渐恢复,店面也一一开始营业,关闭了四日的库斯科国际机场,也再有班机起飞。但库斯科市中心广场的抗争队伍未有减退。
“国会对于抗争者的死,没有任何的回应,”19岁的幼教系学生加西亚(Maria Garcia),不顾家人的反对,和朋友在政府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后,出现在库斯科抗争广场前。这是她人生第一场社会运动。“我们就像石头抵挡高墙...... 警察没有保护我们,而是杀害我们。”加西亚说。
“(国家的)权力正在被转移到武装军队手上,警察正在杀人,”罗卡说,让他前来到抗争现场的最大动机,是无法目睹著自己国家,正从法治民主朝向军事化。“这已经是法西斯主义,是独裁政权。”
秘鲁国会在12月19日表决,同意将大选时间,从预定的2026年,提前至2024年4月,并规定现任总统博卢阿特应在同年7月,将权力移交给胜选者,但这并未缓解国内抗议人民的不满。
秘鲁统治高层的贪腐,与现行宪法架构下导致行政立法两权长期对立冲突,是秘鲁长期政局动荡的主因,恐怕难以靠一场提前的大选解决。对于像加西亚和罗卡这样的年轻人,秘鲁的前景仍然茫茫。
“我们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到所谓的‘正常情况’,反而是已经把一日看似平静,隔日却不然,视为一种正常。”罗卡苦笑著说。她并不知道秘鲁的未来到底会如何,被问到是否会想离开秘鲁到其他国家读书生活,她回答得特别笃定。
“但我仍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秘鲁的情况好转,到时候我希望能够回来,为国家做一些我能做的。只是我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个可能。”
看完都攪不懂是甚麼情況,總統勝選,但反對派卻能在國會卻有壓倒性優勢?這是甚麼鬼的民主政制?那抗爭者是多數還是少數?貪腐出名的總統侯選人?還要有一定支持者!真的黑人問號….
這文章唯一意義是大大提高大家想了解秘魯的好奇心
非常不合格的一篇文章。历史政治背景非常粗浅,立场上完全站在总统支持者(所谓抗争者)一边,对引发弹劾的总统自我政变(强行解散国会)闭口不谈。这种随便抓几个街头抗议者提供单方面叙事的“现场报道”几乎没有任何新闻价值。
不明白。
“總統藤森謙也推行的憲法,削弱國會的反對勢力,並草擬新憲法”
“國會在沒有特定原因之下,只要通過三分之二門檻的票數,即可彈劾總統。”
說法有矛盾啊。
謝謝讀者,這部分有再多補充了背景,希望有解答一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