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录:大叔杨娃娃,数不了的前度们,数不到爱情

抢人男友在不同年代倒都会背上污名。谁管你真心还是假意。 只是杨娃娃总是抽身的那个,不论真爱还是假爱⋯⋯
没有人知道爱情长甚么模样。但因为爱情,我们总可以得到坚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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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拍过多少次拖呢?

杨娃娃看著我失笑:数不了那么多次。几乎是一段接著一段,没有间隔的。

杨娃娃长得不高,是小巧可爱型,带著点阴柔。

可是长得好看,我可以想像他年轻时穿花蝴蝶的风采。那些没有间断的关系接连发生。我想,他该忙得很——他是否还记得那些在生命流过的前度们的名字?

杨娃娃年近半百,早年在国际知名品牌的亚洲分部工作,穿上最时尚的装扮周旋于客户之间,在不同的城市往来。“如果我提议给客户的方案不被接受,没问题,下一次会面时我便会把那个被拒绝的穿上身,我要让你看到我的配搭是这样漂亮。”

客户恍如看见新品般好奇他身上的服饰配搭,追问是否来季的重点推介,他便把嘴角一扬:“这不就是上回你拒绝的那个?”可以再落单吗?“Sorry,已经没有货了。”

他的眼角上扬,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战意与兴奋。

他出道早,于香港夜生活的璀璨里如鱼得水。

年近半百,从事时尚潮流相关行业,人保养得好,也 Bitchy。“对,我确是有点
Bitchy。”

于是关于杨娃娃的故事说来便很容易。他聪明,自信,在人前出现时总是神采飞扬,总是能够猜到对方的心意与口味,只要他愿意,便可以用一个让你感觉最舒服的样子出现。

第一次见面他选择略显个性的装束,我说,那个对我来说感觉有点太过。他说他只以为我爱平实低调。结果再碰头时,他换上平实的衣服,在小细节流露一点潇洒。

人前的杨娃娃就是如此善于拿捏。关于风花雪月的岁月也就不必多讲。“那些出名的酒吧?当然去过。”他出道早,于香港夜生活的璀璨里如鱼得水。

“任何地方都可以碰到勾搭的人。”他说,飞机上,火车上,坐巴士时,“一个眼神,便可以有下文。”

我以为一如其他缤纷多彩的同志故事,这种“一挞即著”的快餐总要在各类基吧发生,有酒精为猎食或被猎食助兴,方才痛快淋漓。谁知情欲的发生来得更加日常化。

可我问的不是一夜情。“那才不是甚么 One night stand,那是 One hour stand。”杨娃娃更正我。

况且他不勾搭人,只被勾搭。“姐姐我也是有过一番阅历的。”杨娃娃说这话时有点得意,却也带点自嘲。

发生关系的地点很随意。“在酒吧看上了眼,便可以在厕所来一炮。”在公众场合的厕所让他的情欲特别高涨。

纵然他睥睨众生,一旦爱上了,便把自己都放下。

“越是不可以做的地方,便越让我觉得兴奋。那种想叫但不可以叫出来的感觉,嗯,好High 好正。”我们在天文台道喝酒,身边人来人往,可他还是轻咬著牙,模仿寻欢的快乐,肉紧地呻吟一声,我想这种毫不顾忌的坦率应该也是他可以让不同男人迷恋的原因。

禁忌的地点便会带来破禁的快感。“试过在办公室做,放工后没有人便上去,好正。”他说,去接某任前男友放工,顺道快乐,办公室成为他记忆中另一个难忘的性爱地点。

但最正的地方是在后楼梯。各种楼宇的后楼梯。

“像是酒吧、cafe的楼梯,那种害怕被发现的刺激,哗,真的令人很兴奋。”

空间可以为杨娃娃提升情欲快感,“比如说你和男朋友去住酒店,在酒店房做是可以预期的事,有甚么特别呢?但是如果你们在酒店楼下的公园散步,情不自禁在公园里做,那便很不一样。”

而且不必在公园里做全套呀。杨娃娃说。在公园里谈情说性,来半场情欲挑逗埋牙浅尝,回到酒店房再接续未完的下半场嬉戏,那也是很好的。

“反正是会做爱的,何不在地点上有少少突破,让大家更尽兴?”

在许多男人眼中,这类可爱的 naughty boy 确实很致命。

可是纵横情场半生,入幕之宾无数,不是随便一个男人便可以入他眼内。

“如果已经有另一半的,特别有吸引力。”本来没有兴趣的,一听说已经有男朋友,马上变得魅力十足。

他享受性爱,却在承认了彼此的关系里,放弃寻欢,靠著想像自娱自乐。

他的江山,有一半是刻著被抢走了男友或老公的大婆的名字。

“你说你有多爱自己的另一半,嘿嘿,我倒是要看看是否真的那么爱。”杨娃娃说这话时我便想起郭强生的《断代》,故事里老公在酒吧遇上看起来是直男的姚,若有若无之间便发生了长达数年的关系。

“但你看著我的样子,我便知道,嘿,真的很爱自己的另一半吗?”这些征服别人的男人的故事,我便想起他硬要让客户面对自己做错决定的要强。

可是恢复了单身的男人,杨娃娃扁了扁嘴:“我马上对这个男人失去兴趣。”

他的另一个快感,来自于“抢”。

“我好中意同人争。”杨娃娃顿了顿:“我的自我肯定,很多都是来自于‘争赢’。”他不单长得漂亮,而且聪明。争赢本来不是甚么难事。

“只要我愿意,马上可以藏起所有缺点,只展现对方喜欢的。”他总是可以看清别人想要的是甚么。

3P 时这种天性更加表露无遗。

“如果是一个 Top(1仔)加两个 Bottom(0仔),我便会尽力抢,要那个 top 只顾著锡我,我便很开心。”他享受美好的性爱,寻求破禁的快感。两个 Bottom 一个 Top,两个Top 一个 Bottom,于他无拘。放在那个更加自由、关于同志讨论相对奔放的年代,这也不是甚么稀奇的事情。

只是有人要性,有人想爱。3P 也不是人人可以享受,同床超渡的诸人,也会有不同的感受,比如说,受到冷落的另一个 Bottom。“所以我常常玩到差不多,大约二十来分钟便撤退。你们慢慢玩吧。”

这么快便撤兵,因为怕抢不过?“另一个 Bottom 被冷落了自然会不高兴,Top 便要照顾他。但 Top 冷落了我我也会不高兴呀。倒不如尽兴了便早点撤离。”

但在二人关系里,要撤还是不撤,是一个难题。

抢人男友在不同年代倒都会背上污名。谁管你真心还是假意。

只是杨娃娃总是抽身的那个,不论真爱还是假爱。

如果没有被这些缺点吓走的,也就是爱情。

认识他时他刚分手。当小三,男友在重洋那端生活,一年也许只见那么一两回。依他的战绩,何必痴缠一个万里之外、另有家室的人?

杨娃娃只说:“因为我喜欢他。”他形容自己是从良,埋街食井水。“散工做得多,也是想要转做长工的。”

只是对方仍是有家室,他仍是抢人老公的,这一抢,三年无果。我疑惑著这是真爱,还是真不服输?

他便沉吟,好一会儿才抬头:“其实我也问过自己很多次,到底是因为我未争赢,还是因为我喜欢他⋯⋯但我知道,我是真心爱他的。”

拍了拖,他便不吃“散餐”,哪怕男友远在万里之外,三年来,唯一慰藉自己情欲的是自己的左右手。“便睡在床上不停幻想,和今天碰到的谁谁做,和某个客户在哪里搞。”他享受性爱,却在承认了彼此的关系里,放弃寻欢,靠著想像自娱自乐。

无数的 One Hour Stand 里,他承认自己淫荡;可每一次的拍拖,他都是节妇。

16岁初恋,以为是天长地久,却挨不过七年之痒。“后来他有了第二个。”第一段恋情终结,抢老公的戏码已经上演,但他是输的那个。

“从此,对已经有伴的男人特别喜欢。”杨娃娃笑著,脸上却已经没有一开始谈他的种种过去的神采飞扬。

刺痛得最深的那段,他大约二十五岁。“男友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时已经有第三者。”这还不算,“他对我说,认识我那时我很性感,但现在已经不再性感了。”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当然收心养性,还要扭身扭势挑逗谁?原来你想要的是这样?”杨娃娃说起来还是有点激动。纵然他睥睨众生,一旦爱上了,便把自己都放下。

“很奇怪,我每一任的男朋友,其实在‘性’这回事上都不是太合拍。每一次美好的性爱经验,都是那些‘散餐’的男人给我的。”

他追求的是爱情,不是性。每一次拍拖,“只要揽揽锡锡,我已经很满足。”

在关系里他其实会徬徨失措。三年的远距离小三生涯,分或是不分?他纠结良久。“我以为我们都有足够的成熟去处理这段感情。”

撤退不是一件易事。但拖拉三年,终于还是由他亲手划下句号。

可是以他那么好胜的性格,我想像不了他这三年怎样过。杨娃娃想了想,问我想像的是甚么?

甚么也想像不了,除了寂寞。我说。

杨娃娃拿起纸巾,抹了抹眼角。

圣诞将至,他叹了口气:“每逢佳节。”没有接续下去,因为工作关系,这些日子总是热闹的。

“要结婚的,要过生日的,要办派对的,都来了帮衬。”客户成双成对出现,他孑然一身。

我还是想起《断代》,经营基吧的阿七,渴望当明星的汤哥,后来走上仕途的姚,在便利店上夜班的龙。故事情节的每一个推进,涉及的每一个人,最后只是自己一个。

但杨娃娃与他们不同。他总是说笑自己要从良,其实是渴望稳定的生活,即便是在狂蜂浪蝶围绕身边的岁月里,他也期盼爱情的降临。

但没有人知道爱情长甚么模样。但因为爱情,我们总可以得到坚强的力量。

后来杨娃娃继续穿上他漂亮的衣服,在异性恋的酒吧与朋友谈天说笑,将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再再后来,杨娃娃说,他遇上了男人也好,他更愿意把自己的所有缺点都摆出来,而收起总是美好的一面。

如果没有被这些缺点吓走的,也就是爱情。他想。他依然如穿花蝴蝶,虽然不再昔日的鲜肉。

如今大叔当道。

讀者評論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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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读了一半读到同志才发现,原来是同志

  2. 很喜欢爱欲录这个系列,支持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