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日报

榄球赛事播错国歌涉犯国安法?在香港,体育界都要学习政治正确

一场播错国歌的风波,看到港府和建制派如何把议题升级至国安层面。

2022年11月4日,香港国际七人榄球赛在香港大球场举行,一名球迷举旗香港旗为主队打气。

2022年11月4日,香港国际七人榄球赛在香港大球场举行,一名球迷举旗香港旗为主队打气。摄:Lam Yik/Bloomberg via Getty Images

特约撰稿人 郑淑华 发自香港

刊登于 2022-11-23

#港区国安法#国歌法

2022年11月13日,在韩国仁川举行的亚洲七人榄球系列赛第二站、韩国对香港的决赛中,主办方在赛前播放国歌环节上误播2019年香港反修例运动示威歌曲《愿荣光归香港》,而非中国国歌《义勇军进行曲》。

事件在社交网站疯传,港府、亲中派、建制派随即接二连三谴责和表达不满,更朝着违反国歌法、国安法方向猛攻狙击。有市民在社交平台转载播错国歌事件及留言,被警方以煽动罪拘捕。

本文梳理连日来事件在港如何发酵——在国安法年代,香港人要如何活得政治正确。

2022年11月13日,亚洲七人榄球赛事在韩国举行,由香港对韩国赛事,主办机构误将2019年反修例运动期间经常出现的歌曲“愿荣光归香港”当成中国国歌播放。
2022年11月13日,亚洲七人榄球赛事在韩国举行,由香港对韩国赛事,主办机构误将2019年反修例运动期间经常出现的歌曲“愿荣光归香港”当成中国国歌播放。

播错歌是煽动分裂国家、违反国安法?

播错国歌事件曝光后,有网民留言称“一地玻璃碎”,又讽刺指要“抵制一切韩国产品”和“开战”;亦有人指出政府声明没有明确提及播错的歌曲是《愿荣光归香港》,以及港府用“wrong anthem”、播错“国歌”来形容被播错的歌曲。

特区政府则于14日凌晨发稿,对事件表示抗议和强烈不满,并已要求香港榄球总会严正处理,展开全面深入调查及提交详细报告。声明提到,香港代表队教练向主办方提交的国歌录音正确,而事发时香港榄球队听到播错国歌,已立即知会主办机构。主办机构在场馆内以英文公开致歉,亦在香港队赢得冠军后,在颁奖礼上播放中国国歌。

特首李家超同日傍晚回应传媒,指政务司司长陈国基已主动约见韩国驻港总领事,表达不满及要求彻查事件。他指出,该示威歌曲有有政治目的,警方会调查是否涉及违反国歌法或其他香港法律。警方则于同日深夜发稿,指案件由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负责,会循是否涉及违反《国歌条例》或港区国安法等其他香港法律展开调查。

同日,亚洲橄榄球总会在官方网站发表道歉声明,指一名初级工作人员播放了从网上下载的歌曲,事件是“单纯的人为错误”。亚洲榄总将原本播有《愿荣光归香港》的比赛片段从社交平台下架,再上载经剪接的新版本,将国歌更正为《义勇军进行曲》。

不过,韩国榄球总会与港府声明中的说法有别。《韩国时报》引述韩国榄总公关代表指,主办方要求参赛队伍呈交国歌,但未有收到香港队呈交的国歌录音,于是员工下载从网上搜寻结果置顶的“香港国歌”,存档在一个名为“香港”的资料夹内。亚洲榄总其后通知主办方,指他们应该播放中国国歌,但主辨方未有删除档案,并将之传送至广播人员,导致发生是次事件。

李家超于11月15日行政会议前见记者时表示,不接受职员不小心播错国歌的解释。被问到香港警方会否派人到韩国调查,他说事件未有调查结果前会交由警方处理。

保安局前局长叶刘淑仪在商业电台节目上称,事件非常严重,因《愿荣光归香港》可能违反国安法下的煽动分裂国家罪。她又指,香港和韩国签定了司法互助、移交逃犯和移交被判刑人的协定,但香港警方不能到当地执法,如发现韩方有人违反国安法并提出检控,可视乎移交逃犯条例是否包括国安法,将疑犯移送到香港审理;《国歌法》则没有域外管辖权,但香港应调查是否有人将歌曲传送至主办方。

亚洲榄总︰没有不可告人的动机

亚洲榄总在11月15日召开记者会回应事件,署理行政总裁Benjamin van Rooyen承认,亚洲榄总在是次比赛没有向韩国榄总提交国歌录音,因为7月在同一球场的赛事上曾播放正确国歌, 故认为韩国榄总已有档案。他说香港榄总于10月在泰国的比赛,亦向亚洲榄总提供正确的国歌档案。

Benjamin van Rooyen又指,误播国歌职员是实习生,不是港人,对“世界政治毫无认识”,“没有不可告人的动机”及恶意。他又强调亚洲榄总不介入政治。

根据香港榄总在11月16日的声明,亚洲榄总的赛事经理在10月23日直接向香港教练团队确认,若港队打进随后的杯赛决赛,应播放《义勇军进行曲》,而10月底在泰国的系列赛上播放了正确的中国国歌,令他们“预期”每一站杯赛决赛上,都将播放同一首国歌;香港榄总和亚洲榄总会从未被告知,韩国榄总打算播放在互联网自行搜寻的国歌或其他未经授权版本。

香港榄总接受这是个“无意的错误”,但它对港队和香港市民造成“重大伤害”。声明称,若同类事情再次发生,“港队将立即退赛。”

港协暨奥委会义务秘书长王敏超在11月16日接受访问时称,不接受亚洲榄总的解释,也不相信事件只由一位实习生引起,要求调查真正源由。被问到会否抵制赛事,王敏超没有直接表态,称要用强硬点的手段对待。

2022年11月6日,国际榄球世界杯外围赛,香港对葡萄牙赛事前奏中国国歌,但字幕显示“Glory to Hong Kong(愿荣光归香港)”以及“National Anthem of Hong Kong(香港国歌)”字样。
2022年11月6日,国际榄球世界杯外围赛,香港对葡萄牙赛事前奏中国国歌,但字幕显示“Glory to Hong Kong(愿荣光归香港)”以及“National Anthem of Hong Kong(香港国歌)”字样。

再发现国歌和区旗出错

播错国歌风波尚未平息,有人随即发现榄球港队在当日韩国赛事上所展示的区旗是错版。根据香港01对比当日合照与官方区旗的照片,港队手持区旗上的洋紫荆图案花瓣较阔,花瓣彼此距离亦较窄; 花瓣上红色五角星没有微斜;而花朵向右倾的幅度亦比官方大。

香港榄总在11月17日回应指,区旗是由一位到韩国支持港队的球迷从观众席上交给球队,而香港榄总在香港队参与所有国际赛事时,都有携带官方特区区旗。香港榄总相信该名球迷的行为并无恶意或不妥的企图,并感谢到当地支持港队的球迷。

两日后,网上再传出在11月6日举行的2023年榄球世界杯终极外围赛香港对葡萄牙的转播中,播放中国国歌时,字幕出现错误,显示“Glory to Hong Kong”(《愿荣光归香港》)。香港榄总在19日发稿,指获悉事件后向国际榄球理事会查询,国际榄球理事会解释是“图像操作员”的失误,并就此向香港榄总致歉和尝试作出更正。香港榄总及后再确认国际榄球理事会在7月23日香港对汤加的比赛中同样错配字幕。

至于北京对事件的回应则较少,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在11月14日的记者会上回答说:“我注意到特区政府作出了回应,主办机构也已经改正并道歉。”

2022年7月23日,国际榄球世界杯外围赛,香港对汤加赛事前演唱中国国歌,但字幕显示“Glory to Hong Kong(愿荣光归香港)”。
2022年7月23日,国际榄球世界杯外围赛,香港对汤加赛事前演唱中国国歌,但字幕显示“Glory to Hong Kong(愿荣光归香港)”。

建制派群起爱国

虽然北京对国际榄球赛事播错国歌一事未有强烈表达不满,不过建制派也连忙群起谴责,以表达爱国之心。立法会议员何君尧于11月14日在Facebook发文,以“谁揽你们?”为题,称港队成员在播放《愿荣光归香港》时“竟然亳无反应,仍然让国家受到羞辱,他们已彻底失败,也失去了我们的信心。”他认为“此刻唯一办法是,将香港榄球队解散!”

民建联立法会议员陈勇指,事件涉违国歌法、煽动分裂国家罪,并相信有在港人士参与,该党已向国安处报案。他亦建议“抗议、阻止、纠正机制”,防止事情再次发生。

工联会议员亦主动会见记者回应,郭伟强认为事件“有阴谋”、“有部署”;陆颂雄则要求国安处介入,调查是否有人勾结外国势力,散播港独和分裂国家的讯息。

新民党立法会议员李梓敬和公民力量成员,到大韩民国驻香港总领事馆抗议并递交请愿信,要求韩国政府协助香港国安处调查“亚洲七人榄球赛”是否违反国安法。

身兼行会成员的资深大律师汤家骅亦在14日发文,称肯定事件“不是无心之失”和“必然属具犯罪意图之行为”。他指涉事者可能已干犯了《刑事罪行条例》下之煽惑罪、港区国安法下的分裂国家罪或勾结外国势力罪,或串谋违反《国歌条例》罪,港府应依法跟进,并非只是简单抗议和要求道歉。

2022年11月14日,有团体带同标语到大韩民国驻香港总领事馆抗议,要求彻查亚洲七人榄球赛事中播错中国国歌事件。
2022年11月14日,有团体带同标语到大韩民国驻香港总领事馆抗议,要求彻查亚洲七人榄球赛事中播错中国国歌事件。

网民留言被控煽动

香港01报导,警方在11月21日约见部分香港榄总人员,录口供并检取通讯纪录。

国安处同日亦拘捕一名42岁男性速递员,他被正式落案起诉一项“作出具煽动意图的作为”罪。据报导,该男子有转载播错国歌片段,并感谢“承认香港国歌”,被执法人员认为具“港独”意识;警方透露,他早前亦在不同社交平台发帖指“要为香港抗争”、“黑暴自我训练”等。

11月22日,港协暨奥委会向辖下体育总会发出播放国歌和升挂区旗指引,列明运动员及队伍参与国际体育赛事期间,如发现国歌或区旗出错,须以“T”字手势向主办机构示意反对,要求暂停活动并立即更正;所有体育总会亦须熟悉国歌和区旗的条例和指引,并确保在符合这些条例和指引下使用国歌和区旗; 港协暨奥委会将向体育总会提供附有正确国歌和区旗的工具包,让领队带备出赛。

同日,亚洲橄榄球总会会长Qais Abdulla Al Dhalai亲身从杜拜飞抵香港,与政府政务司司长陈国基会面。Qais Abdulla Al Dhalai重申事件是人为错误,“完全没有任何政治或不良动机”。他同意国歌是国家象征和标志,须被尊重,因此特意到港向特区政府和市民致歉,并确保同类事件不会再发生。他承诺会与参赛队伍确认国歌,并设立中央档案库,规定主办机构必须使用中央档案库内的国歌,禁止使用其他版本。

陈国基再次向亚洲榄总就事件表达强烈不满和抗议,强调播错歌曲“与2019‘黑暴’和‘港独’肆虐有密切关系”,“绝不能接受。”

亚洲榄总(Asia Rugby,英文原名为Asian Rugby Football Union,ARFU)于1968年在泰国成立,现时总部位于杜拜,是世界榄总的区域性组织,全球有34个榄球总会是其会员。其官网显示,亚洲榄总亦于香港设立办公室,位置与香港榄球总会在铜锣湾奥运大楼的办公室相邻。

其他体育赛事曾涉及的国歌事件

以往在不少国际体育赛事上,亦不乏播错国歌事件。2018年在印尼举行的亚洲足协19岁以下锦标赛韩国对约旦赛事中,播出名字相似但歌曲不同的朝鲜国歌,大会在韩国职员告知后再播放正确国歌。球队赛后向亚洲足协投诉,赛会指是职员选错了档案,该职员已被撤换,并向韩国道歉。

而在四年前的俄罗斯世界杯上,为祝贺阔别36年的秘鲁重返球场,秘鲁首场对手丹麦把自身国歌的一部分歌词改编,内容环绕秘鲁的历史和期待对家的回归,由合唱团表演,作欢迎的礼物。

至今年世界杯,伊朗足球国家队在21日首场赛事奏国歌时保持静默,没有同唱,此举被视为支持因库德族女子阿米尼被指戴头巾不合规格,及后在羁押期间死亡而触发的两个月示威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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