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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中佩:上海垃圾分类剑指何方?中国能否解决失控的焚化炉政策?

焚烧成为垃圾主要处理模式后,垃圾政策由焚烧炉利益集团把持,形成盘根错节的产官学联盟。习近平带头推动垃圾分类,冀调整失控的焚烧炉政策。

中国广东省连城,焚烧炉附近被污染的河。

中国广东省连城,焚烧炉附近被污染的河。摄:Cancan Chu/Getty Images

刊登于 2019-07-11

#垃圾分类#垃圾焚烧

编者按:中国是全球产生垃圾最多的国家,年生活垃圾总量超4亿吨,却一直未能建立高效的垃圾分类回收系统。7月1日,上海成为中国第一个实行“垃圾强制分类”的城市,到2020年底,包括北京在内的46个重点城市也将陆续进入垃圾分类时代。

相比台湾,建立在公民社会基础上的垃圾分类,自上而下、运动式的“上海模式”是否走得通?一边鼓励垃圾分类,一边大力兴建垃圾焚烧厂,透露出怎样的执政逻辑和利益分配?在这场垃圾分类运动中,民众还可以争取哪些权利?端传媒将在今、明两天,通过上述三个角度探讨上海垃圾分类及其带来的思考。这是系列第二篇。第一篇对比了上海和台北垃圾分类政策的演进,请点这里阅读。

中美贸易战仍僵持不下、香港反逃犯条例引发大规模抗争还在进行式中,但习近平近几个月来,仍抽出手来对看似枝微节之事的垃圾分类政策连下十二道金牌,甚至今年六四30周年,在同时有许多军国大事的竞争下,习近平对垃圾分类的最新指示被雀屏中选为各大官媒的头条。为什么垃圾处理问题能成为中南海眼中重中之重的大事?

这一次习近平带头宣示积极推动垃圾分类,主要是对于已经呈现失控的广建垃圾焚烧炉政策进行微调。自从焚烧作为中国主要的垃圾处理模式后,垃圾政策由焚烧炉利益集团把持,形成产官学盘根错节、共生共荣的产业成长联盟(industrial growth coalition),造成严峻的治理失控问题,除了严重的环境污染,各地更爆发大大小小的反焚烧炉抗争,但焚烧炉利益集团还是打算以新建几百座的规模硬干下去。以垃圾分类减缓焚烧,其实已经有拖不得的无奈。

中国的焚烧炉产业能从无到有、到现在超过400多座成为全球最大的焚烧炉市场,来自于两个重要政策,第一个是市政公用基础设施的市场化改革,第二个则是再生能源上网电价补贴(编注:扶植可再生能源的一种政策,当可再生能源刚起步时成本过高,无法与现有发电模式竞争,政府采取加价或保价收购可再生能源的发电,以维持可再生能源的竞争力)。从1989年天安门事变之后,这个两个政策经由产官学的努力,从大范围的环境政策市场化,一步步具体化为市政基础建设市场化、再集中范围针对焚烧炉产业,使得中国焚烧炉产业在2012年之后,不仅确定成为中国主要的垃圾处理模式,也有井喷式发展。

2009年11月23日,市民在广州市政府办公室外高举反对垃圾焚烧的字牌。
2009年11月23日,市民在广州市政府办公室外高举反对垃圾焚烧的字牌。 摄:Jie Zhao/Corbis via Getty Images

在1989年六四天安门事变至1997年之间,有关焚烧炉的制度建立,主要是世界银行透过《中国环境战略计划》、《北京环境计划》及联合国以《中国21世纪议程》的贷款及技术优势,除了培养中国决策官员学习以科学分析方式,将市场化、经济发展阶段与焚烧炉采用时机挂勾,更促使中国在环境基础建设方面,允许以特许民间经营(Build-Operate-Transfer;BOT)的模式引进外资。中国政府最后为了引进跨国环境产业资本,于1995年通过《关于试办外商投资特许项目审批管理有关问题的通知》、《关于以BOT方式吸收外商投资有关问题的通知》,随后北京及上海等市就以BOT的模式引进外资,兴建焚烧炉。

环境产业市场化的效应除了引进外资、培养市场化官员之外,BOT的萌芽,中国各级政府也鼓励下海官员成立服务环境产业及政府顺利签约的BOT咨询公司,此外,1990年代末兴起的民间资本,部分投往环境产业,造成了进一步制度改革的需求。首先是有BOT经验的北京前副市长汪光涛担任建设部部长后,为了对抗部内保守官员及部门精简后人力不足,将法规制订外包给有市场信息及行业经验的BOT咨询公司,民间资本则与学界合作成立半正式协会,以舆论支持汪光涛,建设部顺利在2002年通过《关于加快市政公用行业市场化进程的意见》,本国民间资本正式被纳入BOT制度。在中央通过正式法令后,许多地方政府就快马加鞭积极推动,例如北京随后于2003年通过《北京市城市基础设施特许经营办法》、《北京市生活垃圾治理白皮书》,规定将鼓励以BOT模式兴建焚烧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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