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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来函:依赖乡村的国阵VS前首相加持的反对派,大马会否出现政党轮替?

如果没有政党取得简单多数,PAS和国阵的执政联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如果反对派取得了多数,国民阵线是否会跟他的前身在1969年做的一样,宣布选举无效或者进入紧急状态呢?

2018年5月8日,马来西亚大选前夕,希望联盟支持者透过投影机看希望联盟首相候选人马哈蒂尔发表讲话。

2018年5月8日,马来西亚大选前夕,希望联盟支持者透过投影机看希望联盟首相候选人马哈蒂尔发表讲话。摄:Ulet Ifansasti/Getty Images

曲思翰

刊登于 2018-05-09

#2018马来西亚大选#读者来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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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来西亚5月9日举行新一届大选,提前投票(early voting)在5日已经开始了。大选中取得多数的政党将会组织下一届政府。在城市化加剧和马来人中产阶级扩大的马来西亚,今次选举将对政党政治产生深远的影响。

依照马来西亚宪法,除非国家元首(Yang di-Pertu-an Agong)利用不信任案解散国会,每五年马国将举行大选一次。4月6日,现任首相纳吉(Najib bin Abdul Razak)在国家元首、来自吉兰丹的莫哈末五世(Sultan Muhammad V)御准下解散国会,在5月9日启动大选,胜出的多数党(或者联盟)将指派首相并取得未来五年的执政权。全马将有一千四百多万公民在全国近九千个投票点履行自己的投票权。

马来西亚众议院(Dewan Rakyat),跟英国下议院一样,执行单一选区领先者当选制(Single-member District, First Past the Post)。全国有222个选区,依拥有投票权的人口多寡分配在13个州和3个联邦特区内。在东马的沙捞越有31席议员,而人口最少的玻璃市只有3席。

执政党控制选区划分

马来西亚选举委员会在首相办公室的直接领导之下,马来西亚长期执政联盟国民阵线(Barisan Nasional, BN)亦被反对派指控,通过不公平分配席位(Mal Appointment)和选区划分(Gerrymandering)确保自己的执政地位。

国民阵线是在联盟党(Perikatan)因为五一三事件解体后重组而成的。联盟成立于1951年,包括了巫统(United Malays National Organization, UMNO)、马华公会(Malaysian Chinese Association)和印度人国民大会(Malaysia India Congress)。1969年,当反对派在第三次大选中得票终于超过联盟党的时候,大规模的族群冲突随之爆发了,此为五一三事件,最后共造成逾百人死亡,当中大部分为华人。

虽然执政联盟以此为借口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大肆逮捕以华人为主的反对派人士,他们也不得不修正自己的政策,制定了旨在削弱族群社会经济地位不平等的新经济政策(New Economic Policy)。1973年,国民阵线成立并在次年的大选中取得绝对多数。

研究马来西亚的学者很难不提族裔政治。早在马来西亚刚刚建国之时,以城市人口为主、经济条件较好的华人和以农村人口为主、经济条件相对较差的马来西亚穆斯林之间,就产生了迥然不同的政治观点和政党属性。1969年反对派的胜选和随之而来的族裔暴乱早有预兆。但是,45年过去了,马来西亚的人口结构仍然影响著选举政治。

首先,由于大批移民和低生育率,华人占整体人口比例锐减。1969年,华人占全国人口37%,现在仅占22%。这意味着,如果反对派依旧像过去那样依赖华人选票,将远远不足以撼动国阵的巨大优势。

人口结构对政治举足轻重

不过,虽然族群构成的变化对反对派不利,20年来城乡人口比例的巨大改变,可以说是大大扩展了反对派的基本盘。

从2000到2010,城镇人口从60%增长到了71.13%,考虑到大部分华人和印度人早已迁入城市,这10%的增长几乎全部是从乡村搬入城市的马来人人口。很大程度上归因于新经济政策,许多马来人迁移到城市中后成为了中产阶级——而从2008年选举开始,这些马来人中产倾向支持反对阵营中由安华(Anwar Ibrahim)组建的人民公正党(People's Justice Party)。在当年的选举中该党取得了31个选区的多数票,和由华人领导的人民行动党(People's Action Party, PAP)与穆斯林主义政党(PAS)加起来取得82席,是反对派历史上的最好成绩。

另一方面,亲身经历过1960-80年代族群关系紧张的马来西亚人,现在已经步入老年;而年轻人不分族群,都生活在相对和谐的环境下,他们不愿意继续容忍一个不断以“族群和谐”为理由坚持高压统治的威权主义政府。特别是新经济政策,很多马来人发现它的边际效益递减,在现在已经成为了国阵官员走关系、利用特权贪腐的工具,却制造了华人、印度人和马来人之间的族群矛盾。

掌握着选前划分选区权力的执政联盟并没有采取有效的政策遏制马来选民的流失,反而加强对选区划分的控制。

2013年的选举地图中,人口最多的雪兰莪州,拥有200万人口却只被分到22席,平均9万3千人一个席位,而拥有最多席位的沙捞越却仅有100万人,平均3万5千人一席。作为联邦特区的布城更是有着仅仅代表1万5千选民的众议员。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个州内的选区也被“调控”了。毫不意外,人口密集、马来人相对较少的的城市选区往往都是反对派获胜,而执政党在人口稀疏的、以马来人为绝对多数的乡村选区鲜有遭遇挑战。

这样,在2013年的大选中,国阵以少数选票(46.6%)获取了多数议席——222席中的133,反对派人民联盟(Pakatan Rakyat, PR)以超过半数的选票(50.6%)仅仅取得了89席。

在2015年,充满个人魅力的反对派领袖安华被马来西亚政府以同性恋行为(sodomy)罪名被判刑后,曾加入民联的PAS因和PAP在伊斯兰教法产生争执后宣布退出,民联解散,联盟多数成员转入希望联盟(Pakatan Harapan, PH)。2016年,前首相马哈迪(Mahathir bin Mohamad)退出国阵并组建土著团结党(PPBM),宣布在大选中加入希盟。联盟现有72席众议院席位。

前首相马哈迪倒戈,或为反对派带来胜机

今年三月,马来西亚国会通过了新的重划选区方案。雪兰莪州16席被反对派希望联盟(PH)代表的选区中,15席都被调整了。被PH领导下的雪兰莪州政府正在提请马来西亚最高法院进行释宪。马来西亚宪法要求每个选区人口大概相等,而雪兰莪的达曼萨拉(Damansara)现在人口已经从13年的8万增长到15万人,造成了巨大的票数席次不均。

今次选举中,反对派面临着比上一次更艰困的条件。PAS不再和希盟合作导致选票分散,这一情况在单一选区胜者全拿的体制下对反对派更加不利,尤其是国阵已经将选区设定为对自己有利的先决条件下,希盟胜选的可能微乎其微。不过,前国阵领导,也当过首相的马哈迪被提名为希盟胜选后的首相人选。他的影响力应该可以为希盟带来一些马来族的选票,但数量上能不能补上PAS所带走的,则很难推测。

当然,随着国阵对乡村马来选民的更加依赖,又在选举中面临极端伊斯兰政党PAS的压力,国阵呈现激进化的趋势,而这样的趋势又是不被城市中产所欣赏的,最后又会导致他们更依赖乡村选民。如果在这次的选举结果中,没有政党取得简单多数,PAS和国阵的执政联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如果反对派取得了多数,国民阵线是否会跟他的前身在1969年做的一样,宣布选举无效或者进入紧急状态呢?

马来西亚第14届大选投票已经于9日下午5点截止,点票工作已经开始,胜负将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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