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特朗普来了2016美国大选

陈婉容:如果桑德斯对决特朗普,昨夜会如何?

希拉里被拉下来,是因为她所代表的意识形态完全脱离了群众基础。而桑德斯则相反……

刊登于 2016-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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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民主党初选候选人桑德斯(Bernie Sanders)。
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民主党初选候选人桑德斯(Bernie Sanders)。

执笔之际,美国大选结果已尘埃落定。美国第45任总统是特朗普,一名种族主义者、排外主义者、厌女主义者,还有性罪行嫌疑犯。曾经看过某个不知是搞笑还是认真的民调,说有三成美国人宁愿殒石撞地球,都不要特朗普或希拉里其中一人当总统。可惜殒石暂时还不会撞地球,而特朗普还真的要入主白宫了。

我在威斯康辛州的家里看网上结果更新。点票开始不久已知希拉里形势不妙,脸书上的朋友们纷纷恐慌,而我身体竟不住颤抖,片刻不知身处现实还是恶梦中。虽然我一直警告不要小看特朗普,但我亦一直以为希拉里应可小胜特朗普。

点票期间,博士班的美国朋友们认真讨论移民加拿大的可能性。我看著书柜里放著的三本 Richard Evans 的“纳粹三部曲”,突然觉得此刻充满著历史的荒谬。1923年同月同日,纳粹党发动“啤酒屋政变”(Beer Hall Putsch),意图推翻威玛共和。最后暴动失败,希特勒陷狱,在狱中写成《我的奋斗》。之后的事不必赘言。与其说历史在笑,不如说历史离弃了我们。

只是,今次我更明白了一件事:一个几乎可以被称为法西斯主义者的人当选,不能完全归咎人类无法从历史错误中汲取教训。如果社会学有用,它的用处是让我们明白没有任何人不在社会阶级、种族、性别等天罗地网中,而个人的意志从来被高估。因此,既然美国人用选票作出了选择,如果被精英的几句“蠢材”、“笨蛋”就打发过去,恐怕将来美国或全球还会有更多特朗普出现。

况且,冷静下来再整理思绪,就发觉特朗普胜出,其实毫不令人意外。

今年6月,奥地利极右翼候选人几乎赢得总统席位,我因此为《端传媒》写了一篇评论,当中特别提到打败极右翼候选人的,不是传统两大党(中间偏左的社民党与中间偏右的人民党)的候选人,而是被称为“左翼分子”的绿党范德.贝伦(Alexander Van der Bellen)。

我写道,左右翼(而非中间派)的成功,是那次选举最重要的启示。范德.贝伦行年七十二,虽然比对手年长几十年,但粉丝却多是被称为千禧世代(1980年后出生)的年轻人,所以我认为他跟美国民主党佛蒙特州参议员桑德斯(Bernie Sanders),及令英国工党支持度起死回生、一度被逼宫又再坐稳党魁位置的郝尔彬(Jeremy Corbyn,杰瑞米.柯宾)非常相似。

选前很多人认为只有希拉里才可以阻止特朗普上台,如今证明是幻想多于现实。沿著我当时的思路推演下去,我认为,假如桑德斯当时能够胜出民主党初选,今晚的结果,说不定会改写。

不民主的民主党内初选

在想像桑德斯打败特朗普这个平行时空之前,我们先要想像桑德斯能够打败希拉里的可能性。桑德斯在跟希拉里的对决中,明显是处于下风的一方:从吸政治献金的能力,到在民主党精英圈子内的关系网,到传媒曝光率与支持度,无一不是希拉里完全占优。

早于2013年,希拉里支持者就成立了 Ready for Hillary Super PAC(Political Action Committee,政治活动委员会),两年内就筹得了一千三百万美元;到了2014年4月,Priorities USA Action,即奥巴马选举工程中最大的 PAC 亦公开表示支持希拉里,到2015年希拉里表示参选时,该委员会已筹得一千五百万美元,当中几乎全部都是五十万美元或以上的大额捐款。

民主党高层纷纷对桑德斯当总统的号召力表示怀疑,想必桑德斯的筹款能力一定很弱?普林斯顿历史教授 Matt Karp 比较了2008年奥巴马和2016年桑德斯选举工程的吸金能力,发现桑德斯的吸金力比奥巴马更强,而在大选前势必受全国注目的爱荷华州党团会议(Iowa Caucaus)前,奥巴马民调落后领先候选人21个百分点,而桑德斯民调不过才落后希拉里14个百分点。

即是,桑德斯的号召力及民众基础,很可能比奥巴马更强。Matt Karp 指出,奥巴马在这种形势下仍然可以成为民主党提名人,是因为得到民主党精英阶层在背后支持,与民调或民众意向无关:当时奥巴马已经得到三位州长、两位参议员,以及31位众议员的支持。而桑德斯呢?他得到的民主党精英支持几乎是乏善可陈,没有州长,没有参议员,只有寥寥两位众议员。

民主党在今次选举中受尽诟病的超级党代表(superdelegates),以及非宣誓代表(Unpledged delegates),正是由这些精英组成。这些精英的权力非靠选举而来,故完全无民意授权。然而,只有几百名的超级党代表,却占了所有代表的15%。这些超级党代表几乎一面倒地支持希拉里,桑德斯自然无法在初选尝到任何甜头。

民主党全国大会(Democratic National Congress)的主席 Wasserman Schultz 在接受 CNN 访问时,被问及对于超级党代表的批评有什么回应,Schultz 说:“他们的存在,是为了党内高层不必在选举中受到‘草根社运分子’(grassroot activists)的挑战”。也即是说,他们可以完全不理会群众意向,继续提名高层精英喜爱的候选人。

因为桑德斯的选举工程,民主党被广泛指责为“Undemocratic Party”(不民主党)”,而民主党高层如果怪罪民众离弃民主党,而不觉是精英政治脱离民主精神自作自受,恐怕又是捉错用神。

“极端”意识形态与民粹潮流

假设自称社会主义者的桑德斯能通过超级精英制的党内初选(也许要同时假设希拉里因肺炎而退出选举),我们就可以进入第二步:他为什么能够挑战特朗普?

很多人认为分析欧洲民主政治的框架不能搬来美国,事实上经过一点修缮后,未尝不可。

美国的两党政治跟许多欧洲国家(英国、奥地利等)相似,而且比任何欧洲国家更牢不可破。欧洲有经历过战后凯恩斯福利主义时期的洗礼,故要到1980年代戴卓尔夫人(柴契尔夫人)上台,政治意识形态大规模转型至新自由主义后,左翼政治才纷纷走上社会学家纪登斯(Anthony Giddens)也提倡的“第三条道路”,开始遗弃低下阶层选民。

传统左翼如英国工党曾经代表了全国三分之二的工会,而美国的自由派政党连这个传统都没有。美国的主流政治光谱,从来都是温和保守派与自由中间派,永远不会走太进步的路线(奥巴马普及医保的 Obamacare 因而是他任内最大功绩,没有第二),也不会走到过分极端。这种温和保守派与自由中间派的权力交替,几乎已是两党某种没有明言的共识,从民主党支持经常被嘲为“温和共和党人”的希拉里,可见一班。因此,桑德斯的“社会主义”与特朗普的极右政治在美国政治语境中,都是“极端”意识形态路线。

虽然必须指责民粹右翼的意识形态,但要理解民粹潮流,在急于批评前必须先理解这股浪潮出现的原因。

首先,什么是民粹?

数年前去世的著名左翼学者拉克劳(Ernesto Laclau)认为,民粹主义一直被污名化,但其实“民粹”不一定与极右思潮有关,它本无特定内容,本意只是民众对政治的参与。他的妻子,另一位知名学者穆芙(Chantal Mouffe)则通过对欧洲政治的研究,指出因为主流政治恐惧民粹(正如民主党高层说超级党代表可令精英免于草根社运分子的挑战),结果完全掏空了民主当中“民众政治参与”的内涵,而民粹右翼反扑,首先应理解成民众渴求政治参与的愿望。

特朗普桑德斯支持者的共通点

特朗普与桑德斯,一个几乎接近法西斯主义者,一个自称社会主义者(实际上,他比较接近社民主义者),两者怎么可能有共通点?但他们的确有一个希拉里完全欠缺的共通点:群众动员。

至今关于选举的各种数据还没完全公布,因此较精密仔细的量化研究,之后应该就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现在各大媒体的估计是,今届白人的投票率应该比以往都要多,因为许多从前不投票的人,突然出来投特朗普一票。这是选前各种预测和民调都始料未及的事,故所有预测希拉里有八九成胜算的媒体都遭逢滑铁卢。神级数据专家、曾准确预测大选结果的 Nate Silver,选前预测特朗普有三成多机会取胜,还被狠批了一番。现在我们可以利用选前的研究,看看特朗普的支持者,到底都是什么人。

根据著名智库 Pew Research Center 的资料,可见特朗普在白人、年长男性,以及没有学位的族群中,支持度特别高;《华盛顿邮报》调查亦发现他的支持以低下阶层白人居多。特朗普的支持者虽然绝大多数是男性,但还有一群女性影响了今次大局:城郊中年白人妇女(Suburban white women),直白点来说就是“白人师奶”。

这些人过去十年二十年,经历了什么事?可以想像的首先是经济转型,许多企业将制造中心迁离美国本土,令他们的经济能力与就业机会受损,故低学历白人男性早就怨气冲天,无处抒发。2006年美国的楼市泡沫停止膨胀,2008年美国经历次按危机,对于城郊的打击尤深。在美国最大的都会区中,2004年至2008年间批出的次按贷款,有超过七成位于城郊。即是说,2008年经济危机中,美国绝大部分的银主盘(即foreclosure,因付不完楼贷而被银行收回的物业)都是在城郊(注一)

这些低收入城郊白人为何那么讨厌“华尔街干政”,觉得精英阶层没有为他们的利益著想,反而觉得特朗普的另类议题声声入耳?在政治研究中我们不可能只用“将心比己”来解释一切,但我们应该都不难想像他们对精英挪用公帑救华尔街、救 AIA 的想法。

诚如在选前的评论中写过的,反建制、反精英的民粹浪潮并非一日炼成。当希拉里和民主党跟共和党争夺中产选民的同时,他们完全不顾建制外的反抗声音,认为这些声音不理性,而且无阻大局。华盛顿精英圈子对于这些低收入城郊白人来说,只是有钱的吸血鬼,而“外人”、“不顾政治正确”、“真诚”的特朗普,对他们自然有吸引力。

特朗普支持者中,不是所有人都是希望回复蓄奴制、希望在美国和墨西哥之间建高墙的种族主义者,他们很多人不过是太厌恶主流政治。而桑德斯呢?根据《纽约时报》调查,对比希拉里支持者,桑德斯除了在17至29岁的年轻人族群中,支持度大幅抛离希拉里外,在年过三十的选民中,希拉里支持者的人均收入,亦远超桑德斯支持者的人均收入。希拉里的选民年纪较大,因而也更富有,而桑德斯却接触到低下阶层的支持者,还有经济能力与社经地位都较低的年轻族群。

不难想像,桑德斯的支持者,未必跟特朗普的选民没有重叠。我相信,今届特朗普的选票,有为数不少是逆反票(protest votes):不是因为真心支持特朗普,而是为表达对主流政治或主流候选人的不满而投的选票。而桑德斯有能力吸收这些选票,是因为他跟特朗普一样,有“圈外人”的政治形象,而且他提出的“社会主义改革”蓝图(有多“社会主义”就先按下不谈),无论有多可行,是不是因为政治圈种种阻力根本无法实行──都脱离了主流中间自由派政治的论述,因而受到这些选民欢迎。

希拉里意识形态脱离群众

说到底,希拉里最想动员的选票,到底来自哪些阶层?应该寥寥几个字就可以概括:中产、中产,还有中产──民主党的温和自由派中产、共和党的温和保守派中产,还有在中间游移的中产独立选民。反正都是中产:人到中年,受过高等教育,理性温和,社会议题上趋向自由派但在经济上是保守派,不想要特朗普极端政治,又恨透桑德斯那些装腔作势,虚无缥缈还会损害美国自由的社会主义革命的中产。

民主党作为自由派政党,传统上更吸收少数族裔和低下阶层的选票。而希拉里却明显没有从桑德斯的民众基础与桑德斯选举工程的反建制呼声中学到什么。她对副总统的选择,说明了她是一个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超级中间派,更著力于吸引温和保守派共和党选民的选票,而非民主党内的进步派或低下阶层人士。

副总统候选人凯恩(Tim Kaine)与希拉里一直刻意经营的进步形象完全无关,他是白人异性恋天主教徒,曾经说过他反对堕胎;桑德斯与另一极受欢迎的民主党员华伦(Elizabeth Warren)都反对的 TPP(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议),凯恩与希拉里却大表支持。明显,希拉里要的不是一个能帮助她推动进步改革议程的副总统人选,而是一个不会挟著进步议程,阻碍她施政的中间派。

得出桑德斯有可能击败特朗普的结论,不是因为桑德斯有什么过人的才能,亦非因他任何优于希拉里的个人特质。虽然我的确认为他的个人特质远胜希拉里,他亦有不足之处,但两者在这个分析中皆毫无分量。是不是桑德斯也不重要,事实上,我认为被誉为民主党清流的女性政治家华伦如果出选,得出的结果绝对比希拉里好得多。希拉里的女性身份不是她输掉选战的原因,甚至也不是因为“电邮门”和利比亚班加西攻击事件等丑闻。丑闻最多只有加强其离地精英形象的作用,如果丑闻比意识形态更有害,公开侮辱女性,声称要“grab her pussy”,又跟强奸案扯上关系的特朗普,岂不早就兵败如山倒了?

希拉里被拉下来,是因为她所代表的意识形态完全脱离了群众基础。而桑德斯则相反,他的民粹社民左翼理念,刚好回应全球民粹主义崛起的时代,或说白一点:他的理念才能说到选民的心坎里。综观世界大势,例如欧洲,近年在选举中得利的政党,不是极右,就是左翼政党,例如希腊的 Syriza、西班牙的 Podemos,文首提过的奥地利。

这种建制与非建制潮流的分析,的确很容易看起来流于粗疏。但粗疏的恐怕不是分析本身,而是选民意志的建构本身。亚里士多德说,人是政治动物,必须透过参与城邦政治来发展理性思考,而理性思考可以区分正义与不义。无法让群众更深入参与政治,是代议政制不足之处,但我们更需要接受的是,世上没有纯粹理性的政治思考与分析,我们每个人都因阶级、教育、种族、家庭、教育背景与性情等,而有不同的感性判断。

民粹主义因为太著重“感情”、“情绪”面向,又经常与极端右翼扯在一起,故在一般政治语境中颇有污名,但其实它本身是一个空心的意识形态,可以连结右翼,同时也可以连结左翼。任何革命都是权力的重夺,民粹革命就是民众重新夺取政治权力的行动。桑德斯支持者“太天真”、“太年轻”、“不懂政治运作只会发革命的春秋大梦”,特朗普支持者“太蠢”、“目光浅窄”──但其实他们的支持者虽然是不同族群,但都是认为在主流政治中看不到希望的一群。

完全的民粹政治当然会带来伤害,今次选举已完全证明了这一点。但完全漠视民众,带来的伤害,或许更深更远。

自由派精英的狂妄

最后,我必须说今次选举的结果,如果能给自由派的自负精英一记当头棒喝的话,或许是不幸中之大幸。但我既不能苟同齐泽克“票投特朗普,人民就会醒觉制度崩坏”的焦土政策,大概也不应对精英的反省能力抱太大期望。毕竟,精英心态通常就是欠缺反省,永远认为需要反省的,应该是投了特朗普的窝囊废。

今届大选,我所在的威斯康辛州的十张选举人票,全数给了特朗普。威州选情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被很多媒体认为是今届大选最令人震惊的结果。我所在的城市是州府麦迪逊(Madison),拥有全国其中一间最好的公立大学,世界顶尖的研究院,高教育水平的城市人口(近半人口拥有学位),还令麦迪逊有“中西部的柏克莱”之称,是中西部自由派重地,而我在这里完全未遇过任何共和党或特朗普的支持者。威斯康辛大学的学生有不少本身是桑德斯拥趸(支持者),但我课上的学生仍然全部把票投给了希拉里,还有不少参与了希拉里的选举义工工作,例如拿一支笔一本簿,去做 canvassing(即挨家挨户拉票)。

威斯康辛大学是一所PWI(Predominantly-white institution),学生大多是来自中产阶级的白人。当你每天接触的,都是这样的环境──高等教育里的学院与自由派,那自然美国其他地方、阶层、教育程度的人,都仿佛离你很远很远。除了报纸上的描述与数据,那些被称为“垃圾白人”(white trash,即低下阶层白人)、“乡下老粗”(redneck)的人,就只会被贴上跟自己完全相反的标签:不理智、蠢、没受过很多教育、民粹主义者、意识形态主义者、“vote against their own interest”的人(违反自己的利益投票,即投给令他们生活过得更差的保守派)等。

正如前述,这些标签与狂妄不止无补于事,反而还是令特朗普有机可乘的原因。VOX的评论,指出了美国自由派对于在主流共识以外的政治的自大态度: “a condescending, defensive sneer toward any person or movement outside of its consensus, dressed up as a monopoly on reason.”(对共识外的人士和运动表现出目中无人,强辩式的嘲弄,而且将自己包装成理性的代表。)选前我多次说不要轻视特朗普,不要把他视为小丑,要正视他所带出的问题──正正是希望回应这种自由派精英的狂妄。

检讨民主制度之必要

桑德斯是否真的能打败特朗普,当然还端视许多无法料及的因素与历史机遇,故不是我写这篇文章最想指出的事。历史没有可能,亦没有如果──美国人民一人一票作出了选择,后果要全美国,以及全世界共同承担,我们已无路可退。如果代议民主也无法阻止法西斯主义者上台,那么我们要做的,正正是要检讨民主制度出了什么问题。这也是我在书写欧美右翼时,在每篇文章结尾都不厌其烦地重弹的老调。

特朗普上台了,我们迎来了对民主制度最大的挑战,全球极右反扑几乎已完成。很多人以为美国是个坚定地温和自由派的国家,世界观因选举结果完全崩解,但之后如果只顾卸责或变得更自以为是,人类将来必将往更黑暗的地方走往。这篇文章写于特朗普当选翌日,但愿这次是对世界对右翼反扑的一次震撼弹。虽然我理智上并不乐观,但要真正作出改变,必须永远保持希望。

(陈婉容,香港作家,著有《茉莉花开-中东革命与民主路》,现为美国威斯康辛大学社会学博士研究生)

注一:参考资料来自Confronting Suburban Poverty in America,作者:Elizabeth Kneebone,Alan Beru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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