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

一个无名氏的爱与死之歌——对Bob Dylan的五次变奏

“Bob Dylan的歌让我又找到了诗歌的叙事方法,这是他送给我的礼物。”

刊登于 2016-10-14

【编者按】2016年诺贝尔文学奖推迟公布,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谁能获奖。美国殿堂级民谣诗人 Bob Dylan 获得殊荣,无疑是意外之喜。Bob Dylan 是六十年代的重要符号。其后也创作不断,陆续拿下了美国流行文化范畴许多重大奖项。如今再拿诺贝尔文学奖,大家都不敢相信这一消息。我们邀请诗人廖伟棠写一点评论之外的文体,如果是民谣就最好。他为我们提供了这样一组诗,由于 Bob Dylan 的音乐,他重新找到了诗歌的叙事方法。原诗曾收录于他的诗集《手风琴里的浪游》(2001)。

2016年诺贝尔文学奖由美国著名歌手、诗人Bob Dylan夺得。
2016年诺贝尔文学奖由美国著名歌手、诗人Bob Dylan夺得。

1999年5月15日,我一边听 Bob Dylan 的CD一边写了一组诗《一个无名氏的爱与死之歌——对 Bob Dylan 的五次变奏》,全诗五段分别对应 Bob Dylan 的五首名曲。我正在试验怎样用歌谣体写叙事诗,而就在那时候我大听 Bob Dylan 的歌,那些歌写的也许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件小事,但他借此谈论的却是一个时代。我这首诗写的故事也许是关于一个流浪汉,他离开了自己的爱人,在流浪的路上遇见了自己的私生子……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最高兴的是终于又能在诗中找到“歌唱”,找到诗歌的叙事方法——与小说完全不同的叙事方法。这首诗获得第二十二届时报文学奖新诗首奖,我视为 Bob Dylan 给我的礼物。

美国作曲家Bob Dylan的书籍。
美国作曲家Bob Dylan的书籍。

一个无名氏的爱与死之歌——对 Bob Dylan 的五次变奏

1

如果我木立不动像一支路标你会带我走吗?
如果我吹起笛子像一个男孩在哭泣你会带我走吗?
你会带我走吗?铃鼓手先生,如果你忘记了所有的歌。

你的声音沙哑而快乐就像一面真正的铃鼓,
它曾经在兰波的非洲跳跃,美丽如瞪羚的舞。
我不想睡也没地方可去,除非你敲响,除非你敲响。

我将会是只被你忘记的醉舟,在旋转,在旋转 。
如果我敲破了自己沉下了水底你会带我走吗?
我不想睡也没地方可去,印第安人的高速公路插满了我全身。

2

“射他!快乐的印第安孩子们。”上帝对你的吉他说。
如果我能在哪里睡下,做一个梦,那只能是在61号高速公路:
整夜我听见我的回忆呼啸而过,我的爱人们像星星坠落。

铃鼓手先生,我杀了一个人,他只不过说他是我的儿子
可以跟随在我的斗篷后面,为我的歌伴唱。
我杀了一个人,他只不过在公路尽头,拔出了我的枪。

那只能是在61号高速公路,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一只黑鸟落在我的帽檐,变成了一个女孩,
咬破了我的嘴唇。我杀了一个人,一颗染血的石子向我滚来。

3

是的,我曾经美丽而且唱着异乡人的歌, 那又怎么样呢?
我曾经是一只暹罗猫在树枝上留下我的笑,
那又怎么样呢?她就像一块滚石滚来,磨灭了我的名字。

我曾是那向她乞讨她的爱情的乞丐,也是那骑着红马
忘记了自己要去的国度的外交家。
她就像一块滚石磕碰出火花,是的,那又怎么样呢?

她现在是个大女孩了,就像墙上的一块砖,
那又怎么样呢?我走在断墙的下面,等待着黑雨降临。
当子弹击穿我的伞,黑雨充满了我的心 ,像纯洁的血流淌。

4

别担心,妈妈,我只不过是在流血,呵呵呵……
你看我还能笑得这么响!他们逮捕了我用更多的笑声,
他们折断了我的吉他,黑雨将把他们的手洗干净。

那是一个卡夫卡的早晨他们把我在高速公路上叫醒,
那是一个甲虫的早晨,他们把我无用的翅膀折断。
别担心,妈妈,我看见妹妹在她梦中的列车上欢笑。

我只不过在用监狱的烈火修补我的琴弦,
当他们把我像一个影子扔到角落时,我还能唱我影子的歌。
别担心,妈妈,他们剥光了我的衣裳,却为我打开了伊甸园的门。

5

伊甸园之门没有果实在里面,果实有没有虫子在里面?
我只不过想找一条沟渠静静的死去,他们却为我打开了你的门,
好让我去回忆,去品尝,血红的果实的滋味。

伊甸园之门有没有天使在里面,天使有没有魔鬼在里面?
我的审判被禁止旁听,我的伤口被禁止申辩,
我尝试为你唱一首麻雀之歌,那麻雀是一个天使被击落。

现在我被独自抛弃在黑雨下,我自由了。
伊甸园之门有没有生命树在里面,生命树有没有死亡在里面?
黑雨扑熄着我唇边的呼吸,仿佛一个雨天吻我的女人……

本刊载内容版权为端传媒或相关单位所有,未经端传媒编辑部授权,请勿转载或复制,否则即为侵权。

延伸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