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

为什么摇滚乐能以石击大卵:木推瓜传奇史

十几年前,他们已成为中国摇滚乐的传奇,反叛压制,嘲弄权力;十几年後,他们是否从当年的极度悲观中挣扎出来⋯⋯

端传媒记者 张淼 发自香港

刊登于 2016-06-23

木推瓜。
睽违十四年,木推瓜重登舞台,在深圳明天音乐节演出。

2002年夏天,24岁的宋雨喆骑着二八自行车,一路从拉萨到了云南丽江。他是来雪山音乐节和朋友们道别的。那是世纪初少有的音乐盛事,从早年成名的崔健、窦唯到当时中国地下音乐圈炙手可热的舌头、野孩子、痛苦的信仰,几乎尽数囊括。

然而,被乐评人张晓舟形容为“中国摇滚最令人不安的声音”的木推瓜乐队没有来。主唱宋雨喆那时已经无心演出,乐队也处于半散不散的状态。雪山音乐节后,他回到北京变卖东西,开始了近8年的游荡。

骆驼酒吧如今依然屹立在丽江四方街,那时它是音乐青年们的据点。或许是认出了宋雨喆,音乐节结束的晚上,酒吧反复放着《麻音乐》中属于木推瓜的三首歌──它们也是这支传奇乐队迄今仅有的出版物。微醺的宋雨喆感到疑惑,“太奇怪了,那竟然是我弹的”。张晓舟原本想劝宋雨喆继续做木推瓜,但他被这一幕说服了,“他得出来了,他不在木推瓜的音乐里面了”。

在树村,地下摇滚聚集地

世纪初的北京是场“流动的盛宴”。从混迹树村的木推瓜、舌头、痛苦的信仰到游荡在河酒吧的万晓利、张浅潜、野孩子,这批当时和后来都难以形容亦无从复制的乐手,砥砺出了大批真挚而内力凶悍的音乐;同样受惠于那时自由不羁又带着纯真理想主义氛围的,还有陆续崭露头角的导演、诗人、艺术家……即便在这波奇人异士中,没留下一张完整专辑的木推瓜,依然常常令人回味而后叹息。乐队十几年后的重组首演,台下站着民谣歌手万晓利和实验音乐家马木尔,差一天就能赶上演出的音乐人张玮玮懊悔“本想给雨喆献上我的中年Pogo”。

世纪初的北京是场“流动的盛宴”。这批当时和后来都难以形容亦无从复制的乐手,砥砺出了大批真挚而内力凶悍的音乐;同样受惠于那时自由不羁又带着纯真理想主义氛围的,还有陆续崭露头角的导演、诗人、艺术家……

木推瓜的官方生日是1998年。1997年,辍学的宋雨喆来到被称为“中国摇滚黄埔军校”的迷笛──这也是后来孕育出中国首个摇滚音乐节和无数摇滚乐手的地方。在那里他认识了天津鼓手杨振,木推瓜的雏形就此诞生。

为了攒钱,1998年宋雨喆回到家乡长春,在歌厅弹琴打工,也唱点流行歌,比如风靡一时的迪克牛仔。这期间,正物色贝斯手的宋雨喆碰到了跟着乐队巡演到长春的海南人陈创远。几个月后二人在北京树村会和,陈创远成了木推瓜的贝斯手。

吉他手张方泽是舌头乐队的贝斯吴俊德介绍来的。排练几天后,与乐队一拍即合的他也搬来了。

由于地方偏僻、房租便宜,那时树村聚集了大批年轻而贫穷的乐手,尽管如今这里的房价中产阶级也未必能负担。150元1月的房租,1.5元1瓶的啤酒,让人似乎不太需要考虑未来,当下已可以尽情挥霍。

因为采访,2001年还是《城市画报》记者的郭江涛曾在树村待过1星期。一到饭点,乐手们就会呼朋引伴来蹭饭,最多的一次,桌上坐了快20人。那顿饭买单200多,和郭江涛住一晚酒店差不多价格。木推瓜、痛仰、废墟、左小祖咒、小河,都曾是流水席上的客人。这或许是十几年后郭江涛对摇滚乐队参加选秀节目报以宽容的原因,他对树村铺着一层苍蝇的厕所心有余悸。

2001年还是《城市画报》记者的郭江涛曾在树村待过1星期。一到饭点,乐手们就会呼朋引伴来蹭饭,最多的一次,桌上坐了快20人。没有人有固定收入,少量的演出显然无法维持生活。

没有人有固定收入,少量的演出显然无法维持生活。宋雨喆在北京电影学院上过半年摄影课,偶尔他靠拍照赚钱。机关、学校的运动会,拍一次三五百块。有时是摆摊卖CD,或靠父母朋友的接济。张方泽有台电脑,能接点编曲的活。

乐队的设备和监听环境都不理想 。台上听不清音色,很多时候只能靠想象。尽管如此,这支中国摇滚史上空前也绝后、早熟也早夭的乐队还是在亲历者的记忆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痕。

木推瓜主唱宋雨喆。
木推瓜主唱宋雨喆。

把野兽的悲凉演示给你们

实验音乐人小河对木推瓜的第一印象是,“哇,还有比(我们)美好药店更怪的乐队”。美好药店熔先锋摇滚、自由爵士与实验音乐于一炉,而木推瓜戏剧化的怪诞唱腔、繁复精巧的音色与结构、暴烈以至狰狞的万钧怒气、喻尽荒诞人世的犀利歌词,不仅指向难以概括的音乐形态,还有“凶猛得像一头雄狮一样的力量”。

按宋雨喆十几年前的解释,木推瓜的创作资本来自“85%的真、善、不忍、爱(有点害躁)、耻辱,15%其它(大部分为虚荣)”。

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不啻成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讽刺。

名曲《哆嗦哆》在后半段嵌入了《哇哈哈》。这首50年代改编自新疆民歌的童谣,曾是几代中国人的成长印记。然而,带哭腔的颤抖声线配以前半截直白犀利的注解“我们的乖巧是园丁的骄傲”、“我们一思考/上帝就狞笑/暴雨就来了”,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不啻成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讽刺。

《钢铁是怎样没有练成的》是另一拆解国家意识形态的杰作,无论歌词“我们闻着口号打倒了他/结果嗅错了方向/我们红得像砖墙/赤血浸到鼻子上”,或是曲名对苏联红色经典《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化用。在“铁渣的时代”(歌词),木推瓜精准狠辣地呈现着我们“被侮辱的姿势”(收录这两首歌的《麻音乐》又名“被侮辱的姿势”),而它绝非只适用于十几年前。

观众所能感知的疼痛、屈辱、扭曲、愤怒,仅仅是这些敏感的心灵撕扯过、灼烧过、将自身感受迫至危崖后的表征。

木推瓜最惊世骇俗的一次演出近乎行为艺术,那是2002年在北京的摇滚演出场地开心乐园 。唱到《悲剧的诞生》,一个身高1.85的长发壮汉突然跳上台用皮带狠狠抽打宋雨喆──那是宋雨喆事先叮嘱过的树村画家朱景彤。

皮带嵌着钢头,第一下就见了血;另一边,这位悲剧的主角唱得益发凄厉狰狞。到后来,宋雨喆赤裸着的上半身已血痕斑斑,当时在台下的张玮玮回忆“皮带呼呼带风地抽在雨喆身上和我的心里”。舞台下的乐迷想冲上来打人,鼓手李旦和吉他手张方泽仍跟着下意识演奏,乐队最瘦小的陈创远,则出人意料地抱着贝斯将朱景彤踹倒,音箱也跟着轰然倒地,场面一片混乱。

这也许是个极端的例子,但某程度上它能说明木推瓜的特质。观众所能感知的疼痛、屈辱、扭曲、愤怒,仅仅是这些敏感的心灵撕扯过、灼烧过、将自身感受迫至危崖后的表征。肉身疼痛的共鸣如此,精神苦楚的共鸣亦然。《我谦虚死了》的第一段写于1999年,它似乎正是木推瓜在时代夹缝中的位置:“我把野兽的悲凉演示给你们/你们就以野兽的罪名拷打我/我和你们有个误会/我一出生就窒息着忏悔。”

他(宋雨喆)很像金庸小说里的令狐冲,门派模糊自成体系。

明天音乐节的策划人涂飞在2001年第一次看到木推瓜的现场,“当时木推瓜给我的印象是悲。悲壮、悲悯,跟我们那个时代所谓的摇滚精神是格格不入的。”

张玮玮有着类似的评价,“他(宋雨喆)很像金庸小说里的令狐冲,门派模糊自成体系……当时很多演出乐队和听众似乎整晚就在等那个能pogo的节奏型,而木推瓜已不再是表现摇滚乐愤怒呐喊肢体发泄那么简单,他们提前走在了发掘荒诞世界并戏剧化的路上。”

15年前的木推瓜乐队。
15年前的木推瓜乐队。

钢铁是怎样没有炼成的

故事的下半段是,2002年木推瓜解散。宋雨喆骑车去丽江前,情绪透支、难以自我突破和生存压力已经开始困扰乐队。

在宋雨喆看来,那时的木推瓜是“靠热血和酒精点起来的”,他无法不依赖酒精而准确用力,“我有世界观的问题,这个音乐能不能做下去、 我为什么要做音乐、甚至是能不能好好活下去的这种世界观。”

乐队追求结构上的精细、复杂,“四个小节,哪怕就是两个和声,但是我们要在节奏上岔开。”就着豆腐脑、炒饼、散装二锅头,光《悲剧的诞生》就断断续续改了1年,这首曲子的最终版本10分10秒。但是,“如果你总把心思花在那个上面,很容易把自己弄到没有路了。”

那时,霍营的房租已从150涨到了300,张方泽的出租房还碰上了小偷,电脑、床单、鞋被洗劫一空。乐队终于到了临界点。

光《悲剧的诞生》就断断续续改了1年,这首曲子的最终版本10分10秒。“如果你总把心思花在那个上面,很容易把自己弄到没有路了。”

之后15年,张方泽没怎么碰过吉他。他回到老家贵阳,靠编曲为生,写过管弦乐、编过音乐剧。“我已经没办法再干第二个乐队”,张方泽觉得,木推瓜既是摇滚乐,“内在组织、发展的相对严密的东西”又带有古典音乐的色彩,“很多音乐不具备这样的吸引力。”在木推瓜做过乐手后,他已经不怎么接受太规整的摇滚乐。

回到海南的陈创远同样觉得,“木推瓜对我来说已经到了一个顶点了。”除了帮民谣音乐人王娟客串过几次贝斯,他没再加入任何乐队。

宋雨喆则潜入了新的世界。

山道上撞见两个咒师

2000年第一次在摇滚杂志听说木推瓜时,诗人廖伟棠还住在香港。次年春天他在北京看到木推瓜的现场。2012年,因为写作《寻找仓央嘉措》,他和宋雨喆去西藏待了十几天,写作、拍摄、采集音乐。

很难说这是宋雨喆第几次进藏。他已只身在云南、贵州、西藏、新疆、欧洲游荡多年,民族音乐、西藏讽刺歌谣和藏传佛教都成为他的养料,“摇滚乐总体来说还是偏工业的,要想获得真正关于生命的知识智慧,也得了解点农业畜牧业语境下人与自然神灵的关系。”

期间他也断断续续地做音乐。2004年宋雨喆、万晓利和美好药店的成员组过即兴组合“美之瓜”,他还跟小河有过一个音乐计划,叫“两个大人”。

大忘杠是“另一种形态地去追求自由”,“它是一个群像,我自己就是这个群像里面的一个角色”

但是,真正把“堵在身体里的音乐通道通开一点”,是在07、08年阿尔泰山的吉普车上。车沿着山路旋转,木推瓜的旋律突然从宋雨喆的身体里冒出来,他继而唱起来,那段旋律是《悲剧的诞生》。

这并不意味着宋雨喆回到了木推瓜时绝望而愤怒的状态,他随后端出的是既传统又先锋、既宗教又世俗的大忘杠──一个如木推瓜般难以定义的乐队。大忘杠是宋雨喆在西南边境游走多年的产物,但它绝非对异域元素的猎奇式贩卖,或一丝不苟的人类学拷贝。过耳难忘的旋律、戏剧化的底色、奇崛而层次丰富的结构仍在,词则多改编自动物寓言,短小精悍而富调皮的深意。在宋雨喆看来,大忘杠是“另一种形态地去追求自由”,“它是一个群像,我自己就是这个群像里面的一个角色”。

与音乐并行的一条线是中国当代小说。从2005、06年开始,这就是宋雨喆主要的谋生方式。每个月他要读十本书,写剧情梗概,再由他太太翻译成意大利语或英文,推荐给欧洲的出版社。这些作家中有严歌苓、陈冠中、陈河,但更多只是工作——他也读过郭敬明。

阿乙没推成,但宋雨喆很喜欢,“我觉得他应该离大师还有几年。重要的是他能不能挺过去那几年,而不是跟现在一样过这几年。”

大炮再上膛

木推瓜没有出过专辑,这件事令许多乐迷至今扼腕。事实上,鼓、贝斯、吉他当年已经录好,只剩下人声。

涂飞手头曾有木推瓜在深圳根据地酒吧的现场录音,后来普莱唱片想做出版,但事情不了了之。2012年,涂飞、宋雨喆和木推瓜的另一位铁杆乐迷熊辉在丽江coart艺术节碰到,再度提起木推瓜唱片的事。宋雨喆开始动念重录专辑,“原来的想法只是弄这张唱片出一个告别演出就完了”。2013年张玮玮去柏林,住在宋雨喆家中,常见到他“对着柏林坚硬的砖头墙练木推瓜时期的唱法”。

乐队几人都动过一点重组的念头,但总有各种障碍,到了2015年,重组几乎水到渠成。张方泽趁着来北京办事来了趟排练的地方,“现买的琴”。

“20岁的时候看尼采,你不是在看尼采,你的生活就是尼采说的那些东西,你根本看不懂,你也不用看懂。”

新专辑《悲剧的诞生》6月底即将发行,录制已经完成。不少和声跟solo部分将世纪初的录音叠加了进去,细听才会发现。“虽然我们现在有更好的设备去录了,但是有些东西复制不了。”

木推瓜《悲剧的诞生》

唱片名:《悲剧的诞生》
艺人:木推瓜乐队
发行:树音乐
发行日期:2016年6月24日

“20岁的时候看尼采,你不是在看尼采,你的生活就是尼采说的那些东西,你根本看不懂,你也不用看懂。”几年前在柏林,有天宋雨喆随手翻开沙发上的尼采,“一下子懂他了,狄奥尼索斯的酒回甘了,有些哲学不是学的,是印证的。”他意识到,悲剧的力量实际上是一种年轻的力量,“为什么古希腊的时候、人类青春期的时候,反而在悲剧的状态?为什么这个世界现在产生不了那种悲剧?是大家没有那种生命力和那种经历了。”

以前是以卵击石,现在是以石击大卵。弄清楚了,它不是石,早晚得砸开。

对宋雨喆来说,这个世界给他的扭曲乖戾,不会再让他“绝望到把自己的身体和思想摧毁”。暴戾不如力量精准重要,“以前是以卵击石,现在是以石击大卵。弄清楚了,它不是石,早晚得砸开。使劲砸那个地方,卵壁很厚化妆成石头。”

尽管方式变了,“但是年轻的时候我也不后悔我们那么做,你一定要往里钻啊。钻到没有路了,咚咚撞几下,撞不开,没死,还可以。”

极度悲观还在,“但我还要用它,因为那个东西是生命力,绝望实际上是在消解力量。”宋雨喆开始重新思考,“回到社会里面,你从自然里面拿来的东西,神学、天地,跟你个人的逍遥、拯救感,是不是完全对立的?还是你也可以从人群的思想和面目里要你要的东西和给你能给的东西?”

木推瓜第一次演出,是在早已倒闭的豪运酒吧,一同演出的是妖乐队(编者注:成立于1998年的摇滚乐队)。演出由痛仰乐队的主唱高虎张罗,木推瓜三个字被误写成了“木推车”。推瓜或者推车或许不重要,但“推”很重要。面对愤怒与绝望,“我其实现在也不是四两拨千斤的,我只是找到一个理智的办法,但去改变世界的这个动势、动态、动作我还保持着。”

木推瓜吉他手张方泽。
木推瓜吉他手张方泽。

穷魂啊,我们还哭得出来吗

2016年5月13日,深圳明天音乐节第三晚,木推瓜重组后的首场演出,“树村的牛鬼蛇神出现了好多”。

下午调音时,宋雨喆还穿一件印着“COOL”的黑色T恤,晚间演出已换上特意准备的绣花牛仔衬衣,张方泽也把明天音乐节的T恤换成了白色衬衣。音乐节策划人涂飞和乐队一样紧张,“我像是另一个宋雨喆在台上的感觉。”

除去15年后才面世的第一张专辑,乐队还翻唱了大忘杠,演了17年后才完成歌词的《我谦虚死了》和新歌《穷魂》。台下多是没听过木推瓜现场的年轻人,但后半场人群开始pogo。

演出结束有观众发微博,“木推瓜,2016年我看过最精彩的演出之一!今晚真爽!真是一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乐队了!”宋雨喆回复“也可以高调”。采访时他甚至开玩笑,“现在我希望当一个rock star。我要把它做好,我可以把它做好。”

“尊重自由表达,反叛压制 ,嘲弄权力的精神力量这几股劲儿得拧住不能丢”,而卢梭所说的“无情地驳斥人间无聊的谎言”始终是乐队的主要命题。

邮件里他阐述得更详细:“这个时代的中国,当Rock Star 不是什么高级职业,反而有山寨货感……我说要当这个半开玩笑,也是真的。我准备好了对得起这个角色,怎么表达就怎样感染别人,我豁得出这副骨架脏腑皮囊,再放三十年在摇滚乐上,把肺喊炸吐血,或被击倒了,无非就退回山上去把血舔干净养好了再来。”

Rock Star固然是被现代扩声技术渲染出的虚幻英雄主义,但摇滚乐依然有其内核。对木推瓜来说,“尊重自由表达,反叛压制 ,嘲弄权力的精神力量这几股劲儿得拧住不能丢”,而卢梭所说的“无情地驳斥人间无聊的谎言”始终是乐队的主要命题。

这个新时代仍然充满一茬接一茬的悲壮而屈辱的早熟少年,因为悲剧的机器虽然翻新了换部件了,但始终原样运转。

新歌《穷魂》既唱神州众生虚伪、贪婪、助纣为虐的贫瘠丑态,“穷魂装神/焚香捆人/信仰吊诡/邪欲熏心/穷魂列阵/金链缠身”,也唱他们的无助、绝望的困顿惨境,“神州地陷/哀号惘闻/铅霾压顶/沟渠流脓/毒走七窍/五脏蛀空”,而“黄色的穷魂啊”、“你们全家是龙吗”,几乎是“迎面对中国梦来一次朋克爆破”。

在张晓舟看来,“宋(雨喆)以及队友们肯定不像当年那么悲壮那么屈辱,那么充满孤注一掷的姿势,但拦不住这个新时代仍然充满一茬接一茬的悲壮而屈辱的早熟少年,因为悲剧的机器虽然翻新了换部件了,但始终原样运转。”

端传媒三问

问:您认为理想的教育是什么样的?

答:不知道,反正不该是我们曾遭受的那样。

问:您怎么理解自由?

答:我没能力定义自由,人的社会属性令自由是相对的且变化的,况且还有欲望是这根源性的自由之敌。我只是试图说,如果提到自由这个词你脊背汗毛动了一下,就说明我们有同感,我们还没得到自身渴望的自由(也许永远得不到),这种对自由的渴望是能被音乐启发的,也是与生命力接通的,它被点燃汇集发动会出现什么结果,怎样影响这个世界很难预测。

问:您曾体验过的最大的自由。

答:真空妙有,那时自由不被考虑。

特别鸣谢:一个猪蹄工作室、明天音乐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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