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

你知道被污名的槟榔,养大多少台湾农村孩子吗?

槟榔的诸般滋味说不清,但它却伴着台湾走过由农转工的岁月:替工人提神、伴台商奋斗、养育无数农家子女长大成人。

特约撰稿人 何欣洁 发自台北

刊登于 2016-04-19

妇女把槟榔掺佐「红灰」、「荖叶」成分,在路边出售。

在台湾,这几年农业议题重新回到公共论坛的醒目位置上。民进党的不分区立委名单里,甚至就特意留给农业运动人士一个席次,保送前台湾农村阵线秘书长蔡培慧进入立法院。蔡培慧在首度质询时炮火全开,捍卫农民土地权益,连准总统蔡英文都特地发文肯定她的表现,一时成为台湾的另类的“网路红人”。

那么,许多人肯定好奇,身为专注农业的新科立委,在蔡培慧心目中,有没有哪些对她意义特殊的农作物?

“对我很有意义的其中一个作物,叫做槟榔。”

出身南投日月潭的蔡培慧,给出了让人意外的答案,而不是“主流价值”里的稻米或红茶。“家里本来是种柳丁、种稻,但到了国中之后,村子里开始转种槟榔,阿公也加入转种行列。早年在做921重建工作时,开车连夜奔波灾区,也常常吃槟榔提神,要不然会发生车祸的!”因此缘故,她在博士班(台大农推所)的论文也想写槟榔,但是因为产销体系太“神秘”,找了熟人帮忙亦不得其门而入,最后才无奈改题。

农民送来一货车的槟榔,给买家检查分类。
槟榔分有「占、西、大大、大中、中、合、不、外、史」等类别,即将送往各地槟榔摊,分成「特幼、普通、多粒」等品级。
固定来帮忙的中年妇女们拿出小剪,将槟榔果一粒粒自枝上剪下,放在机械进行下一步筛选。
农民收取槟榔。槟榔属棕榈科植物,最常被食用的部位是槟榔子,俗称菁仔。
许世昌拿着剖刀,自产农手中接下槟榔欉,随机摘下一粒,把槟榔分成红肉、白肉两种槟榔堆,旁边的中年妇女们拿出小剪帮忙。
农民收取槟榔。槟榔属棕榈科植物,最常被食用的部位是槟榔子,俗称菁仔。
槟榔放入机器剔除残枝,便可送进「八爪章鱼」状的重量选别机,将菁仔依重量分类。
槟榔之所以能成为农村的「养家作物」,其独树一格的产销系统,也是关键因素。
槟榔产值持续高居台湾农产品年产值第二名,仅次于主食稻米,近5年平均产值都超过80亿元。
农委会国际贸易局在2005年11月的分析中也指出,槟榔确实是台湾在中国大陆具有竞争力水果品项之一。
妇女把槟榔掺佐「红灰」、「荖叶」成分,在路边出售。

绿金,全台从业人员百万人

槟榔,棕榈科植物,最常被食用的部位是槟榔子,俗称菁仔。早年被视为药用植物,用以止痢驱虫、祛寒治病;但因同时具有兴奋、提神的效果,自80年代末期起,渐渐成为台湾人提神工作、交际应酬、熬夜开车的最佳伴侣。

要向不吃槟榔的人说明槟榔的滋味不太容易:咬下一颗鲜采的槟榔,甜、涩、苦等诸般滋味会一齐自喉头冲上脑门。这时如果觉得心跳微微加快,全身开始发热,那是槟榔碱起了作用。“提神醒脑”的效果,就来自这里。

1991年,全台湾槟榔产值便已高达88亿元(新台币,下同),不但是果品之首,亦超过甘蔗与鸡蛋。槟榔在90年代有“绿金”美名,屏东平原槟榔因地形关系容易遭窃,不少农民甚至必须抱着武器在田间守夜,连黑道都会介入“抢菁”,抢手程度可见一斑。

虽然蔡培慧的答案,会令不少人感到意外,但从数字上看来,如蔡培慧一样的台湾“槟榔囝仔(孩子)”并不在少数,尤其在盛产槟榔的嘉义、南投、屏东三地,更是如此。

即便自90年代后期开始,就被官方以“三不”(不鼓励、不辅导、不禁止)政策冷眼对待,但槟榔产值持续高居台湾农产品年产值第二名,仅次于主食稻米,近5年平均产值都超过80亿元。虽然在2013年一度败给芒果(91亿8千万余元),屈居第三,但在2014年最新数据中,不但击败芒果(76亿2千万余元)重回亚军宝座,产值更飙破百亿,占全年生产总值的2%。

百亿产值除了惠及产地农民、盘商之外,全台估计有超过5万家槟榔摊,槟榔上下游从业人口高达百万人,连带包槟榔用的“荖叶”产业也获利甚丰。根据2010年公平会资料,台东的荖花、荖叶产业年产值约80余亿元,相关从业人口则在4、5万人左右。

不同于一般台湾农产品“高价品外销、次级货内用”的趋势,销往中国的槟榔多半是口味较差的次等货。

除了内销成绩亮眼,槟榔的外销实力也相当坚强。2005年8月1日,中国大陆宣布对台湾地区的15种水果实施进口零关税措施,除了备受关爱的“明星”凤梨、芒果、葡萄柚之外,“形象不佳”的槟榔也默默出列,正因它历年的外销数字名列前茅,让人难以忽略。

根据中国大陆海关提供资料,2004年槟榔进口额为16万6千余美元,占进口比重7%,仅次于杨桃(34.3%)、葡萄柚(28.6%)与芒果(24.4%),远胜芭乐(0.7%)、木瓜(0.6%)与凤梨(0.1%)。与2003年相较,槟榔在2004年的成长率高达27.7%,仅次于橙类(750%)。农委会国际贸易局在2005年11月的分析中也指出,槟榔确实是台湾在中国大陆具有竞争力水果品项之一。

有趣的是,不同于一般台湾农产品“高价品外销、次级货内用”的趋势,销往中国的槟榔多半是口味较差的次等货。“自己吃都不够了,哪有特别想卖给大陆?卖到那边要有管道、有认识的人,不如直接留在台湾卖比较合算。”经营菁仔行的许世昌说,通常产地成本低于一粒0.5元的,才会卖给大陆,一粒0.5元以上的好货,全部根留台湾。而在大陆会购买槟榔的,据闻不少即是思乡情切的台商,或打算与台商作生意、搏感情的当地人。

解决社福,安定千万农村家庭

台湾官方对待槟榔产业的冷淡、尴尬态度来自于“环境”和“健康”两大因素:首先,槟榔是浅根植物,当山坡地原生植物被推平而改种槟榔时,水土保持能力就大为下降。其次,医疗和卫生机构认定嚼食槟榔和口癌有直接关系:即使是不掺佐其他例如“红灰”、“荖叶”成分的纯槟榔果实。

为何形象总与“土石流”、“口腔癌”、“没水准”相连的槟榔,竟能长期高踞台湾农产产值亚军,甚至能随着台商进军中国大陆市场?高雄美浓农村田野学会理事温仲良分析,槟榔的作物特性适合台湾中南部的亚热带气候,虽然没办法让农户发财致富,却可以低度管理、不需要投入太多人力,与台湾农村人口老化的结构紧紧镶嵌,解决农村青壮年外移以致劳力不足的经济危机。

“说得明白点,台湾社会该感谢槟榔,解决了严重的社会福利问题、安定了千千万万个农村家庭。没有槟榔,过去半世纪政府能照顾得起这些老农吗?你想有可能吗?”温仲良以屏东平原为例,“如果没有槟榔这种作物,让农地好歹种点东西,一块农地荒芜在那里,有人会丢垃圾、倒炉渣,让地主更困扰,卖农地的人一定会更多!槟榔养着地,有一天年轻人想回来种别的作物,铲掉槟榔就好,非常快。”

更进一步说,槟榔的走红,确实和台湾经济体质“由农转工”相伴发生。蔡培慧分析,“我是六年级生(指1970年代出生),差不多在国中(1980年代中期)的时候,稻米价格直直滑落、柳丁价格崩盘,是工商业开始蓬勃发展,大家开始大量吃槟榔、农村也转种槟榔的时代。”

半世纪以来,台湾工人用槟榔支撑过度劳动的身躯、夜车司机以槟榔抬起昏昏欲睡的眼皮,买槟榔的现金便汩汩流回农村,百亿产值稳定农乡经济,也抚养农家子女长大成人。

这不是蔡培慧个人的经验,根据亚洲大学经营管理系退休教授黄万传在1995年的研究,各乡镇槟榔的益本比(投入一元成本产生的收入)大约为2至3元,即100至200%的利润率,确实远高于稻米、柳橙、芒果、莲雾等作物。自数字来看,80年代开始台湾槟榔产业的旺盛,确实清楚标志着农业产值下滑、工业(尤其是亟需提神的营建业、运输业)开始起飞的关键转折点。

而从每周“菁仔市”的劳动现场,便可窥见温仲良“槟榔安定农村”论点所言非虚。来到许世昌位于南投的菁仔行,每逢星期日、星期三的下午,便可见产农陆续将一车车槟榔丛自山中载来,欲赶上每周一、四的菁仔市。许世昌站在车尾,拿着剖刀,自产农手中接下槟榔丛,随机摘下一粒,俐落剖半、瞧一眼,随手将槟榔丛往地上一丢。

一炷香时间后,地上开始浮现红肉、白肉两种槟榔堆。固定来帮忙的中年妇女们拿出小剪,将槟榔果一粒粒自枝上剪下,再一篓篓放入机器剔除残枝,便可送进“八爪章鱼”状的重量选别机,将菁仔依重量分类。塑胶履带与清脆生果轻轻撞击,叮叮铃铃的声响中,分出“占、西、大大、大中、中、合、不、外、史”等类别,即将送往各地槟榔摊,分成“特幼、普通、多粒”等品级,进入客人的口唇。

连续忙碌两日后,菁仔市交易完毕,产农得到收入、妇女赚取工资,还能来得及回家为孩子煮顿晚餐,农村的一周生活所需,便如此安顿下来。半世纪以来,台湾工人用槟榔支撑过度劳动的身躯、夜车司机以槟榔抬起昏昏欲睡的眼皮,买槟榔的现金便汩汩流回农村,百亿产值稳定农乡经济,也抚养农家子女长大成人。

产销系统独树一格

槟榔之所以能成为农村的“养家作物”,除了作物本身粗放、好管理、且让客人“成瘾”之外,其独树一格的产销系统,也是关键因素。

按台湾一般农业产销体系而言,主要有两大类型:一为“国家整合农业产销体系”,由国家介入主导建构,利用农会的产销班与共同运销体系,征集小农生产的农畜产品,再进入交易市场(果菜批发市场、畜产拍卖市场等)进行贩售,最后转入零售体系;

另一种“商贩整合农业产销体系”则由商贩共同组织整合而成,小农将农畜产品卖给商贩(盘口)后,再分别转入中盘商与大盘商手中,同样进入交易市场,再转入零售体系。

无论是哪一种运销体系,共同的特色均是经过国家管理的批发市场流通,再转入消费者手中,“但在台湾,槟榔是极少数的例外,从头到尾由盘商或公会主导,不透过批发市场。”黄万传说。

台湾槟榔有超过七成的槟榔出自嘉义、南投与屏东,前两者较早收成,屏东较晚,各地产期几乎无缝接轨。黄万传指出,90年代时,槟榔盘价由这三地大盘稳稳操控,直到近年才有松动迹象。而根据温仲良观察,嘉义、南投的盘价关系较紧密,当嘉义与南投的产期重叠时,是槟榔价格最低的时候,为了避免价格崩盘,嘉义、南投的盘商便以喊价方式控制产地出货数量与市场价格;而屏东盘价则相对独立,中小盘也较多,甚至有产农直接与槟榔摊连系的状况,不经过中、大盘。

大盘商通常自己亦种槟榔,并向附近的农民收菁仔,产地大盘商有联谊会,从未向政府立案,运作之神秘如同秘密社会,外人难窥全貌。

在业界的默契之下,台湾槟榔市场可说几乎达到“想买的都能买到、想卖的都能卖掉”的产销最高境界。农政单位多年来辅导台湾各式农产运销体系,希望达成此一梦想而不可得,国家不愿“辅导”的槟榔产业却成功做到。

90年代槟榔全盛时期,产季时大盘商每晚开会“喊盘”,喊盘就是抓价,由下游的售价倒算回来,可以预估一定的量,再随时依槟榔摊的销售情形,每天再重抓盘价。一颗菁仔的价格必须抓到产地农民也有赚、菁仔行也有赚、槟榔摊也有赚,盛产期有滞销风险时,也必须在价量之间控制平衡。

根据黄万传研究,过往喊盘时,只要会长开个盘价、出席代表六成以上同意,便决定当日行情。在无智慧型手机的年代,消息随即透过电话,由大盘传中盘、再传到各地零售商,次日上市价格即以此为准。

“运作方式颇有古风,讲究辈份伦理。”黄万传形容。

槟榔产销文化的“古风”,不只存在于联谊会,在每个环节处处可见。访问许世昌的同时,恰逢产地农民进来询问,本周要割多少菁仔?许世昌沉吟一会,回答:“先割中央幼(嫩)的好了,旁边的先不要。”产农应声答好,“我当然要来问他要割多少,不然要一直割、一直割到它菁仔行堵市(菁仔数量太多,堆在菁仔行仓库滞销)吗?”产农替菁仔行着想,酌量槟榔摊的销售状况,再决定出货数量,不会硬要倒货过去,“盘商彼此也都有默契,不会以杀鸡取卵的方式对待产地农民。”温仲良说。

在业界的默契之下,台湾槟榔市场可说几乎达到“想买的都能买到、想卖的都能卖掉”的产销最高境界。农政单位多年来辅导台湾各式农产运销体系,希望达成此一梦想而不可得,国家不愿“辅导”的槟榔产业却成功做到,“在国家完全放任、可谓完全自由的市场里,台湾却自动形成了最‘不自由’的体系,说句玩笑话,这真是每个资本家都梦寐以求的天堂!”温仲良说。

抓住熟客,各摊自有好本领

但在看似“不自由”的产销系统里,依然存在槟榔摊各自获利的空间。产地菁仔以品质分类多达三十多种(特、白、尖、红/占、西、大大、大中、中、合、不、外、史),到了槟榔摊销售时,却被简化为四至五种商品(特幼、普通、多粒、剖半、双子星等)供消费者选择,当中的组合搭配比例,就是各家奥妙所在。

“例如最近槟榔行情,是50元8粒,这个条件不能变,少给了,客人会不高兴。但8粒一样的‘特幼’,是要用哪几个产地分类去搭配出来?有人搭好一点的、有人搭差一点的,搭得太好伤成本、搭得太差客人不买单,能够取得最佳平衡的人,就能获得最高的利润。”温仲良说,“这就是槟榔摊跟盘商角力的方法,为了对抗垄断,只好用搭配比例与改善口感取胜,不然怎么赚得比别人更多?”

而槟榔消费者对个别摊位的忠诚度高,也让槟榔成为稳定获利产业,只要养起熟客、抓出价差、研发出独门口味,一家槟榔摊养活一家人,其实没有问题。包槟榔的手法各家自有巧妙,有的将荖叶与菁仔卷成精致的“甜筒”状,增加新鲜感;有人精心调制红灰与白灰的独门口味;有人则与特定菁仔行合作,强调只卖口感较佳的嘉义菁、南投菁,卖点各有不同,都是为了让客人就此只吃本家口味,不怀贰心,“像我们(美浓)福安兄弟会的,我观察,十个有九个都是吃镇上那间趴趴熊槟榔,习惯了,只吃他的,一个月要买到好几千块的!”温仲良说。

每种农作物皆有其优缺点,“往正面去想,我们来发扬它的优点、改进它的缺点,而不是老是想彻底消灭它。”

黄万传

不过,井然有序的槟榔产销体系,近年亦出现裂痕。黄万传观察,网路的兴起打破了过往的默契,不少槟榔农绕过菁仔行、盘商直接跟槟榔摊交易,再加上公平交易委员会多次认定喊价的中盘涉嫌垄断市场、重重开罚,让槟榔产销关系改变。许世昌亦认为,透过网路作生意的年轻槟榔业者有股“狠劲”,与产地农民砍价、拖欠货款、低价抢市样样来,过往由产地到槟榔摊“有钱大家赚”的“古风”,颇具在地经济、利润共享的特质,今日已慢慢消逝,“他们(部分盘商)是真正在做生意的,我们不是。”许世昌如此感叹。

再者,官方的连年打压,虽然未能让槟榔完全消失,也确实让消费族群略有萎缩。90年代,台大牙医系教授韩良俊大力提倡“槟榔亡国论”,认为国内口腔癌致死率高居不下,与嚼食槟榔大有关系,邀集当时中研院长李远哲一同推动禁槟榔运动,蔚为风潮;96年贺伯台风酿成土石流灾害后,槟榔亦被多位学者指为山坡地土石流的元凶,导致其地位一落千丈。

但对于此一说法,静宜大学生态研究所副教授杨国桢曾在《生态台湾》期刊撰文批评这是台湾政府“狡兔死、走狗烹”,更无情驱逐了“台湾经济发展的功臣”。杨国桢说,槟榔一般栽种在海拔900公尺的区域,屏东的槟榔甚至多种在平地,而土石流最严重的源头,却在中海拔1500至2500公尺的区域;再者,若单因槟榔是浅根作物,便应予铲除,茶树、梅子、高冷蔬菜也同样是浅根作物,“槟榔的水土保持会比茶园差吗?”

对此,黄万传也有类似看法。黄万传认为,槟榔栽种过程粗放、园内常保留不少杂草植被,未必比其他山坡地作物造成更大的环境破坏。若认为槟榔种植衍生水土保持疑虑,应该回归《水土保持法》相关规范开罚;同理可证,若嚼食槟榔有致癌风险,亦应纳入食品安全相关法令规范,禁止添加致癌物质来包槟榔,就可降低致癌风险。

“总归一句,我认为槟榔本身无罪。”黄万传主张,每种农作物皆有其优缺点,“往正面去想,我们来发扬它的优点、改进它的缺点,而不是老是想彻底消灭它。”

槟榔的诸般滋味说不清,但它却实实在在伴着台湾走过由农转工的打拼岁月,一口入魂。曾替工人提神、伴台商奋斗、养育农家子女的槟榔,究竟是山坡地杀手、口腔癌元凶?或是社会转型期的代罪羔羊?无论答案是哪一个,槟榔都会继续伴着台湾人走向新时代,“或许量会减少一些、随着景气有波动,但是短期内不会消失的。”黄万传与许世昌异口同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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