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

無需消費的過渡空間,香港能容下嗎?

占领运动期的金钟,有人,有暖暖的社群,人们不需要用钱来购买本该人人可享用的公共空间与消闲时间。

特约撰稿人 小西 发自香港

刊登于 2016-03-15

小西 | 浪漫的文化评论人、资深的猫奴

 2016年3月14日,湾仔新鸿基中心的餐厅外,一名女子与小狗散步。摄:卢翊铭/端传媒
2016年3月14日,湾仔新鸿基中心的餐厅外,一名女子与小狗散步。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近年湾仔码头附近的鹰君中心、华润大厦与新鸿基中心,其一楼平台都多了不少精致的露天咖啡室、酒吧与食肆。曾几何时,在楼上办公室大楼与楼下商场之间,该带的一楼平台只算是“过渡空间”。记得年少时,因为当时专门播放非主流电影的新华戏院与影艺戏院就在港湾道与港湾径附近,加上香港艺术中心就在不远处,鹰君中心、华润大厦与新鸿基中心一带便成为了我经常流连的地方。那时候,现在咖啡室、酒吧与食肆林立的一楼平台大多什么也没有,办公室大楼下的楼底只有些外露的喉管,碰上雨天,顶多成为在楼上办公室工作的上班一族的临时避雨处。换言之,这些空空如也的楼底平日不过是权充“行人通道”的“过渡空间”。

没有消闲的办公室大楼群带

在八十年代中期,跟湾仔旧城区相比,告士打道以北的新填海区自然没有现在那么热闹。事实上,湾仔北的新填海区乃政府在1960年代末至70年代自告士打道海旁分阶段向北填海而成,而新水星大厦(即今电讯大厦)、湾仔政府综合大楼、新鸿基中心、鹰君中心、华润大厦、香港艺术中心、香港演艺学院和香港会议展览中心等政府机关、教育与文化机构以及商贸大楼,亦分别在1970至1990年代间陆续建成。换言之,在上一个世纪九十年代末,告士打道以北一带主要是上班一族平日“返工搏杀”的地方,而非下班之后留连的消闲处。办公室大楼上的打工仔平日顶多在午饭时间,匆匆走到港湾道与港湾径一带的快餐店用膳。时间松动,则大多步行至湾仔旧城区“祭五脏”,因为那里有更多口味与价位的选择。

在这些高度消闲化的“过渡空间”用餐的顾客,目的不再局限于原始的“祭五脏”,而是吃风景,享受由半露天空间所营造出来的别致品味。

然而,大概自2007 年前后开始,鹰君中心、华润大厦与新鸿基中心一带的一楼平台逐渐变得热閙了,很多原本空置的楼底陆续被改建成为各式各样的精致咖啡室、酒吧与食肆,部分店铺更是顺应近年顾客对公共空间的关注与需求,扩建露天店面。于是,这些“过渡空间”并不再仅仅是供楼上平日行色匆匆的打工仔使用的“行人通道”,本来空空如也的“过渡空间”开始高度消闲化。然而,跟快餐店式的速战速决与实用主义不同,在这些高度消闲化的“过渡空间”用餐的顾客,目的不再局限于原始的“祭五脏”,而是吃风景,享受由半露天空间所营造出来的别致品味。当然,品味有价,要享用这些食物以外的文化与精神意涵,就得用真金白银去换。

买来的空间,买来的消闲

当然,就近年“过渡空间”消闲化的发展来说,鹰君中心、华润大厦与新鸿基中心一带的一楼平台并非孤例。事实上,在2008年2月铜锣湾时代广场(该广场于1994年落成)便被当年有份参与计划发展的香港政府顾问揭发,指发展商九龙仓集团并没有履行跟屋宇署签订的公用契约,开放罗素街和勿地臣街交界处地下部分的广场公共空间,给公众作为公共通道、静态消遣以及展览用途。时代广场甚至将公共空间租予商户作展览及商业用途。经政府顾问的揭发,事情开始受到公众的关注,并引来一批不同背景的艺术家、市民与政党以各式各样的创意方式,进一步“介入”时代广场的公共空间。

时代广场公共空间事件似乎并没有减慢原有公共空间消闲化的发展步伐,事件甚至进一步启发了发展商以文化为招睐,将“过渡空间”里来去匆匆的行人引往楼上商场“血拼”。

后来事情閙大了,除了政府正式入禀法庭,要求时代广场方面作出赔偿外,时代广场也似乎开始学懂“收敛”了,将地下的公共空间有限度地开放。近年,时代广场更向当年艺术家的创意介入取经,在地下的公共空间举办大量文化艺术活动,其中甚至把部分空间改建成“时代广场厅堂博物馆”。然而,时代广场公共空间事件似乎并没有减慢原有公共空间消闲化的发展步伐,事件甚至进一步启发了发展商以文化为招睐,将“过渡空间”里来去匆匆的行人引往楼上商场“血拼”。

今日的香港还容得下无需消费的过渡空间与公共空间吗?我不知道。或许,这也部分解释到,为什么时至今日还有不少香港人对占领运动期的金钟如此恋恋不舍。那里曾经是资本魔掌控制范围以外的过渡空间与公共空间,那里有人,还有暖暖的社群,人们也不再需要用钱来购买本该人人可享用的公共空间与消闲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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