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

钟树根痛失24年议席: “我从政 Timing 不好”

钟树根说自己政途特别难走,苦等20年才当上立法会议员,11月22日又在区议会选举折㦸落败,征途不顺,他说大多是Timing问题。

特约撰稿人 陈胜蓝 发自香港

刊登于 2015-11-23

钟树根。摄:叶家豪/端传媒
钟树根。

11月22日香港区选,连续24年做区议员的民建联成员钟树根在渔湾选区爆冷,以188票之差败给“伞兵”、独立候选人徐子见,连续七届当选区议员的宏愿落空。

他接受端传媒访问时直言轻视了对手,“他们动员伞兵,运用面书网络,做得很好。”他说面书,不说常用的英文Facebook,今次少有不说英语。

今次区选,是香港自雨伞运动过后第一次大型选举,雨伞后遗症在某些建制派候选人身上显现,例如钟树根,“即使不发生我身上,也会发生在别人身上,立法会民建联新人之中,我、EQ(Elizabeth Quat葛珮帆)、蒋丽芸比较突出,而当中只有我和EQ是双料议员,便成为打击对象。”

英文名叫Chirs

选举期间钟树根派发宣传单张,英文名 “Chris” 错写成 “Chirs”,被引为笑柄。他的英语常常是网民的笑语,稍有差池,在网络立即疯传。他认为这是对手运用面书网络成功攻击,对于英文串错,他也认错说:“第一稿(传单)名字没错,我改了其他一些内容,第二稿一样,到了第三稿我没再看名字,原来制作公司弄错了,这是我的问题。”

当时我的思想很左,心想大陆收回香港之后我们作主,哪用参选?

钟树根

钟树根是六届区议员,但其实起步比一般人迟。80年代港英政府设立区议会选举,当时他在左派团体学友社服务,该社内部讨论是否参选,钟树根却放弃这个政治起点,58岁的他忆述:“当时我的思想很左,心想大陆收回香港之后我们作主,哪用参选?”

结果到了1988年才起跑,本拟在北角区出选,左派战友陈婉娴则出战公共屋邨林立的柴湾区,选举前二人却对调选区,钟解释:“我出身公共屋邨,思想左倾,想为贫下中农服务,便跑到屋邨地区出选。”结果陈婉娴当选,他落选,“从政道路便慢了很多。”

访问钟树根,就像回顾香港议会发展史。香港曾有立法局(回归后称立法会)、市政局、区议会三层议会,钟到了91年33岁当选区议员,37岁当选市政局议员,然而97回归后,99年时任特首董建华解散市政局,俗称杀局,钟树根失去大半个平台。

访问这天他回忆当时政治形势,说得坦白:“当时形势上我们一定要支持杀局,因为连民主党也一并杀了,他们在局内人多,我们想他们死,所以要杀局,连自己都赔上了,自己前途都堵塞了。”

三层议会变成两层,他剑指立法会,“人人从政都想向上爬,不会安于当个区议员,有时区议员工作满足不到你。”

Senior 及 Timing

另一次输在起跑线,是1992年左派政党民建联成立,他本可成为创党成员,却考虑了一整年,“当时人们如果觉得你是左派、民建联、港事顾问、区事顾问便是票房毒药。”93年才决定入党,间接令他迟迟未能敲响最高议会大门。

我很迟做立法会议员,这不只是民建联的问题,也是香港政治生态的问题

钟树根

“我很迟做立法会议员,这不只是民建联的问题,也是香港政治生态的问题,刘江华(编按,1998-2012出任立法会议员,现任民政事务局局长)只比我大3、4年或1、2年,他当上议员,有排未瓜得(很久不会死),他堵塞着,我都没办法。”事实可能令钟树根更难过,钟、刘同于1957年出生,钟更年长几个月。

钟爸爸是农民,13个小孩死剩4个,因此替他取名树根,还望身子茁壮,而他的确人如其名,坚强过人,苦等机会上位,“没办法,难道杀了自己的大佬(资深党友)?民建联也看见这情况,现在有退休计划,你带新人出来,自己当顾问,民建联可能有津贴给你。之前又想过旋转门计划(不做议员可做官),但政府不配合,政府不是民建联执政嘛,你转他不转。”

如今刘江华贵为民政事务局局长,可不是成功旋转的例子么?钟叹道:“只有他旋转得到,不是人人旋转得到。”

访问中他多番说自己从政timing(时机)不好,他解释:“如果当年不是与陈婉娴对调,当时我赢了,便不同讲法,95年(立法局港岛东选举)有机会砌(挑战)李柱铭(编按:香港民主党创党主席),砌李柱铭一定输,民建联最初叫王国兴(编按:民建联创党党员,现任香港立法会议员)去砌,他不去,但有一个人肯去砌,那人叫蔡素玉(编按:民建联成员),她输了,之后一届便有机会,她做了烈士,总要安慰她吧?”

结果2000年立法选举,程介南(编按:曾任香港立法局及立法会议员)、蔡素玉在民建联名单排1、2位,双双当选,钟树根排第4陪跑,他苦笑道:“如果我早一届做区议员,senior很多,当然会找我砌李柱铭……Timing不同啊。”

钟树根。摄:叶家豪/端传媒
钟树根。

政客血泪史

钟树根的经历其实可以结集成一部香港政客血泪史,他道:“不光是民建联,香港所有从政的人,生于50年至60年那群最大镬(形势最差)。50年前出生的(建制派)是曾钰成,另一边(民主派)则是李柱铭,后一辈的,除非你是涂谨申,20多岁有机会上位,否则永远没机会,是抬轿的一代,被遗忘的一代。”

没有第二个刘江华,他的命好,timing又好,没办法。

钟树根

刘江华生是50后,仕途却顺遂,“他是例外,没有第二个刘江华,他的命好,timing又好,没办法。”

2000年党友程介南获选后涉嫌以权谋私,放弃议席,民建联人人气馁,不愿参与补选,钟树根的机会到了,人弃我取举手参选,纵然最终败给民主派余若薇,但也有得着:“这次落选对我日后影响好大,输了但拿到7万8千票,给民建联看也好,给钟树根我自己看也好,7万8千票我拿过。”

钟树根在2000年输了做过烈士,满以为下次可当英雄,07年民建联主席马力病故,立法会补选其港岛区议席,民主派由前政务司司长陈方安生挂帅,民建联则支持另一前高官、同派不同党的叶刘淑仪出战,钟树根的希望又落空,他了解政治现实:“当时民建联已是大党,是否愿意再输一次?”

结果叶太败给陈太,对民建联还有更坏的消息,叶太带走了一群支持者,2011年成立另一个政党“新民党”。“等于2000年余若薇出选,民主党帮她助选,到06年余自己建立公民党,从民主党带走大群支持者。帮人便吃亏,帮人不如自己出选,现在全世界的认知是宁愿输多次都不要帮人助选。”钟分析:“香港政党演变有这两、三次教训,不是教科书教的,是经过实践,大家都明白不要帮人。”

打从91年钟树根做区议员算起,经历20年,到2012年才以55岁高龄取得立法会港岛区议席,他唏嘘,“Timing问题,早些出生,可能像曾钰成上了位。这是timing问题……”

其实学历不错

钟树根小学念东莞工商总会东义学校,是国民党学校,“我不是根正苗红的左派,我是半途出家,中学更加读教会学校圣士提反堂。”

升中学四年级的暑假找翻译小说看,“当时图书馆有《安娜卡列尼娜》等俄国小说,我却借了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共产主义革命小说),中毒啦。当时大会堂图书馆有这本书,港英政府政治不正确!”

又跑到北角商务印书馆找简体字参考书,旁边放着简体字政治书,打书钉一并读了,“便开始中毒,中毛主席的毒。”1973年16岁,跟随老师到香港大学观看中国周展览,改变一生,“说到国家十年辉煌成就,一穷二白,又无妓女,好易着迷。”

翌年加入左派组织学友社,取其免费补习服务,“就这样跟左派产生关系。”记者问钟树根这样算不算是传统左派,他道:“我不知谁有权决定我是不是,总之74年我参加学友社工作,一直做到社长,怎会不是传统左派?”

大家(左中右派)都是别人的棋子,某程度上我自己都是,但我作为中国人,在前线维护中国政府,维护这个政权,我觉得应该。

钟树根

记者问他,香港左派之路是不是特别难走,他道:“什么路都不大好走,不关左派事。”后悔加入左派吗?钟树根道:“大家(左中右派)都是别人的棋子,某程度上我自己都是,但我作为中国人,在前线维护中国政府,维护这个政权,我觉得应该。”

六四事件后,不少香港左派谴责北京当局,过后却反口,还是钟树根坦白,自揭曾经加入支联会,“我代表学友社参加支联会,但半年后离开了,他们不是解决问题,这样斗下去不是办法。”

中学毕业后,18岁展开IT事业,先后在中大及马会任职,42岁辞职,专心议会工作。直至2004年才重拾书本,取得苏格兰格拉斯哥卡利多尼安大学(Glasgow Caledonian University)电子商贸硕士学位,09年获威尔斯大学(University of Wales)纽波特分校工商管理硕士,11年攻读伦敦南岸大学(London South Bank University)工商管理博士,但因12年立法会选举停学至今。

小错误人人都有,但我不是普通人,射灯集中在我身上,应该谨慎些。

钟树根

或许是进修太迟之故,钟树根多次用错中英文,曾经公开说过“悔辱”(侮辱)、“子乌虚有”(子虚乌有)、“鸡毛鸭蒜”(鸡毛蒜皮)、“明张目胆”(明目张胆)、“食碗底,反碗面”(食碗面,反碗底)、“You are dreaming on (at) your office”,被引为笑柄,很难想像他的女儿是英文教师,妻子则是退休中文教师。

他解释:“小错误人人都有,但我不是普通人,射灯集中在我身上,应该谨慎些。『明张目胆』是口快说错;『悔辱』、『鸡毛鸭蒜』我一直以为是这么说,不如你当我自创新词;『食碗底,反碗面』是有心倒转说,开玩笑,例如我们常说『病入膏盲』(病入膏肓),原来传媒这么介意,我要尽量减少。”

今届区选,老毛病还是发作了,竞选海报上英文名拼错。于是2015年区议会选举终告落选,It’s official。

本刊载内容版权为端传媒或相关单位所有,未经端传媒编辑部授权,请勿转载或复制,否则即为侵权。

延伸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