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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美的完美:你曾有對你的身體感到不滿嗎?你如何看「身體自愛運動」?

有人認為身體自愛運動是一場秀,有人認為是實現社會正義的一環,你怎樣看?

印度孟買一位女士在做學習瑜伽來減輕體重。

印度孟買一位女士在做學習瑜伽來減輕體重。攝:Barcroft Media via Getty Images / Barcroft Media via Getty Images

端小二2020-07-07 發起

身體自愛運動提倡接納和擁抱所有體型,你同意嗎?這能扭轉你對「美」的定義嗎?

有人認為身體自愛運動是一場秀,有人認為是實現社會正義的一環,你怎樣看?

你認為身體自愛運動是否能代表所有不同體型的人,而不受其他因素影響?

社會對「美」的定義一直圍繞着女性的「白滑、纖瘦」、男性的「高大、強壯」,但近年身體自愛運動(Body Positivity Movement)佔領了社交媒體,大家的貼文都紛紛出現 #bodypositive 標籤,致力推翻世人對「美」的傳統定義,你對此又認識多少?

甚麼是「身體自愛運動」?

身體自愛運動(Body Positivity Movement)起源於1960年代後期的美國,之後更先後促成了肥胖接納運動(Fat Acceptance Movement)和1969年全國促進脂肪接受協會(National Association to Advance Fat Acceptance, NAAFA)的成立。「身體自愛」一詞,最初是由Connie Sobczak和Deb Burgard提出。當時二人關注厭食症病人的處境,於1996年成立機構 The Body Positive,同時寫書鼓勵人們接納和擁抱自己的身體,推翻社會單一的審美標準。在機構網站上可見,The Body Positive 的宗旨為幫助人們擺脫對身體的仇恨,改善人們的自我形象。

身體自愛運動有如其名,主張不論身體能力、大小、性別、種族或外表,人們應接受所有身體。該運動亦提出一個觀念:美是社會建構出來的,但這樣的構成不應損害或侵犯個人的自信心和自我價值,人們應該接受自己的身體特徵,同時最大程度地愛自己。除此之外,我們應與所有社會正義運動一起努力,以引起人們對種族、性別、性取向和身體能力等問題的關注。

身體接納與女權運動有着密切的關係。1967年,美國評論人Lew Louderback因其妻子擁有豐腴的身材遭受歧視,他之後在美國雙月刊雜誌《星期六晚郵報》刊登一篇名為 “More People Should be FAT” 的文章,成為首篇為肥胖人士平反、亦是首批將相關議題提至公共層面的文章之一。

在Lew Louderback的一文中,他從流行文化、求職、醫療、教育等多方面探討肥胖人士在各種體制下所面對的歧視和壓力;有關討論後來更間接促成了女權人士的抬頭,並陸續加入到身體自愛運動當中。他又倡議主流傳媒和出版社應出版更多有關Fat Activism、Fat Power的作品,讓肥胖人士的聲音得以反映,拒絕主流社會醜化肥胖人士的行為。此外,英國作家Charlotte Cooper在《Fat Activism: A Radical Social Movement》一書中亦提出肥胖接納運動其實也是一種女權和酷兒現象。

時至今日,隨着社交媒體平台的普及,該運動的參與度也越來越高——人們開始樂於在一眾社交平台上展示身體,以宣告身體自主。這項運動不僅挑戰傳統女性審美標準,例如光滑的皮膚、完美的體型和零瑕疵等,同時更挑戰社會上呈現和看待身體的方式。

身體自愛運動的實踐

曾有媒體訪問香港身體自愛運動倡導者Bertha。因為從小肥胖,Bertha從成長以來均有被家人和朋友冠以各種各樣的花名取笑,而作為一個在香港成長的胖孩子來說,社會的氛圍又一直潛移默化地向她灌輸一種「如果我長成這樣,我永遠都不夠好」的觀念,使得Bertha「一直對自己的身體很介懷」。

長大之後,仍然豐腴的身體亦使其遭受到許多人的拒絕與討厭,但同時,豐滿的胸部卻令Bertha成為男性凝視和性騷擾的對象,不愉快的經驗更導致她多年來飲食失調。

不過,在過去的5年中,Bertha開始學會了身體自主、自愛,最終能夠「擁抱自己的身體形態」,並將精力放到生活中更重要的事情上。她坦言,即使已成為身體自愛運動的倡導者,有時也難免會為自己身處「肥胖恐懼」的社會而感到難過,但其指出,無論在世界上哪個國家或地區,社會規範及審美標準都非常相似:年輕、有能力、苗條、皮膚白皙等,這些都是「歧視和階級主義問題」。她又言,當主流媒體上幾乎只塑造和吹捧某一種類型的身體形象時,人們其實是將這種偏見歸入為社會規範中,也同時無形間創造了現今世界的「有毒文化」。

而對於女性身體常被社會作出審視批判的主要目標,Bertha則認為任何性別的人在當今社會中也面臨着相同的問題,例如男性也會因身材不夠高大、不夠有天賦而被羞辱;跨性別者可能會因自己的性別變化,卻因面臨性別不足的身體羞辱;殘疾人可能會因為能力不足面臨羞恥。她強調「身體羞恥」基本上是源自一個人的偏見來侮辱他者的身體,而非接受人人身體平等,然而事實上並沒有一個人比另一個人優越。

在中國大陸的知乎網站上,有網友提出疑問:「亞洲何時才會出現「形象自愛」運動 (Body Image Campaign)?」,他其後又提出了三個問題:這是為何?亞洲什麼時候才會出現類似的思想潮流?公開討論他人的外貌何時會被視為政治不正確?引來網友們的關注。

有人表示:「在中國,或許心理奴役女性最深的不是男性,是女性自身」;另有人認為「所有的困擾來自於內心」,覺得人要看不起別人可以找出無數理由,不可能全部禁止,又稱這種運動只是個表演秀,將內心的問題投注於外界解決,其實並沒有甚麼用,亦嘲諷「中國人對於沒有用的事情是沒有興趣的」。也有人提出這是幼年教育問題,指出有些人習慣於用世俗標準要求自己和他人,但從來不會自覺懂得尊重個人,而且會「站在道德(非真正合理道德)制高點罵你」。

英國攝影師Sophie Mayanne則於2017年發起「Behind The Scars」企劃,旨在呈現各種形狀和大小的疤痕,以及它們背後令人難以置信的故事。從那時起,Sophie拍攝了450多幅傷疤肖像和故事,以鼓勵世界各地許多的男人、女人和兒童擁抱他們所處的皮膚。她曾在訪問中表示:「人們認為疤痕『醜陋』或應該要『隱藏』。 但如果你發現別人的身體差異讓你感到不安,那就是你的問題, 而不是他們的問題,你有責任去反問自己為什麼這樣的想法。」Sophie Mayenne了解到疤痕塑造出人格和身份的象徵,而每張照片的背後更是自愛、接受、挑戰和積極的行為。

黑人女性常被排除於「身體自愛」以外?

今年7月初,《BBC新聞》發布了一條關於身體自愛運動的影片,標題為「Why is my body not important?」(為什麼我的身體不重要?)。節目製作組邀請了身兼大碼模特兒,亦是網上身體自愛群體的活躍黑人成員Enam、Kayela、Lyza, Nyome和Vanessa,一同分享他們曾經歷過的排斥和不平等待遇。

當中,Nyome表示自己曾在一則廣告中出演主要角色,但當她與廣告商討論,卻發現自己的薪金比其他人少了2000英磅,另外更被刪減戲份,她對此感到很糟糕。Nyome更直言沒有意識到身體自愛雖始於肥胖的黑人女性,當她開始與人討論此問題,卻被人反斥她這樣是剝削別人的權利(You’re diminishing other people’s right to be body positive)。

另外,Vanessa亦表示自己曾在巴士站附近做生意時,遭遇路人不友善對待,有人說她肥胖,又向她拋擲奶昔。Lyza認為,肥胖的黑人女性在整個社會中被視為「無性」,而且被標籤為「媽咪形象」(Mammy Image)。

Kayela則講述曾有雜誌社找她討論關於身體自信( Body Confidence)及赤裸身體的潮流,但雜誌最終出版後只有白人女性的照片被刊出,Kayela反問「為什麼我的身體沒那麼重要?」(Why is my body not as important to put in?)。雖然她認為如果將這事說出去會像是一個「憤怒的黑人女性」、「侵略者」(Aggressor),但不說又不能改變甚麼。

有人認為身體自愛運動是一場秀,有人認為是實現社會正義的一環,你怎樣看?

文:端傳媒實習記者陳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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