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後,日頭照著長長的三條街巷,悶熱之中,找不到一處可以躲避的空間。這是前去拜訪查建英時,在她家樓下遇上的第一件尷尬事。沒有雜貨鋪,沒有小吃店,沒有茶館咖啡館理髮廳。在日壇公園,曾經北京城裏最閒適的區域,街道上乾乾淨淨,一望無際。
一見面,抱怨立刻得到共鳴——「以前從來不是這樣!就這半年,我從紐約回來,發現剪頭髮的、買東西、吃拉麪和羊肉串的小店的都沒了......全給『拆牆打洞』了。」查建英聲音不高,散散淡淡的樣子,快人快語。
和海歸人士聊中國變化,是和倫敦人聊天氣一樣的萬用話題。但查建英說,這一次回來,感受真的不一樣。不只中國不一樣,美國也不一樣了。世界似乎又到了一個「關鍵節點」。
出身官員與知識分子家庭,在北京長大的她,80年代初赴美留學,87年回國,原本滿腹衷腸,要在文化復甦的祖國大幹一場,沒想到六四槍響,打碎希望,也從此打亂了人生。她回到美國,以與中共政權決裂的姿態加入美國國籍,也放下了剛剛嶄露頭角的母語小說創作,改用英文進行更職業化的非虛構採訪、寫作。但她放不下中國的朋友和故事,也舍不下她的老師夏志清批評的「China obsession」(中國情結),90年代之後,終究開始了候鳥一樣,在紐約與北京之間穿梭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