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

讀者來函:岳昕——「後89一代」的一點星火

趙思樂認為行動青年和媒體青年的交集很少,很難通過合作間接推動社會變革。因此,岳昕作為一個行動和媒體相融合的青年湧現出來,是非常難得的。

岳昕基本符合趙思樂總結出「後89」的一些特質。最明顯的就是「去政治化」和「普世價值常識化」這兩個特質。我們應該儘自己的一份力,聲援她支持她,做她的後盾,讓這一星火苗在社運寒冬裏能夠長久的燃燒。

岳昕基本符合趙思樂總結出「後89」的一些特質。最明顯的就是「去政治化」和「普世價值常識化」這兩個特質。我們應該儘自己的一份力,聲援她支持她,做她的後盾,讓這一星火苗在社運寒冬裏能夠長久的燃燒。攝:Feng Li/Getty Images

落日餘燈

刊登於 2018-05-03

#讀者來函

【編者按】有話想說嗎?端傳媒非收費頻道「廣場」歡迎各位讀者投稿,寫作形式、立場不拘,請來函community@theinitium.com,跟其他讀者分享你最深度的思考。

自4月23日以來,北大的岳昕同學的一封公開信,引爆了批判北大的社會輿論,雖然該信很快被微信刪除,但她的自述、關於她的專訪、報導,以及對她的聲援源源不斷在網絡上傳播着。4月30日,岳昕在自己的公眾號上發布了最新回應,袒露自己的心路歷程,並表明了她要繼續站出來,為了爭取一個更好的制度的決心。至此,關於岳昕的所有文章像一塊塊碎片一樣組合在一起,給我們提供了勾勒出一個立體的岳昕的可能。

在這裏,我想嘗試利用自由撰稿人趙思樂關於「後89一代」的系統論述,去分析岳昕的行動。

據我觀察,岳昕基本符合趙思樂總結出「後89」的一些特質。最明顯的就是「去政治化」和「普世價值常識化」這兩個特質。

趙思樂定義的「後89」指的主要是出生在1980-1995年代的青年(95後年輕人暫不討論),他們成長於市場經濟既定的年代,對於89學運沒有主體記憶,體制對於他們來說始終是一個虛偽、墮落卻強大的現實存在。前述的定義是趙思樂於今年2月提出的,而今岳昕的出現讓95後被包括在「後89」之中有了現實依據。

據我觀察,岳昕基本符合趙思樂總結出「後89」的一些特質。最明顯的就是「去政治化」和「普世價值常識化」這兩個特質。比如,今年1月岳昕在接受公眾號圍爐專訪時說到,她覺得自己過着正常的生活,不會給自己貼「民主鬥士」的標籤,她沒做過過於敏感的事情把自己置於險境,她在訪談中先後提到了「公民意識」、「公民社會」、「人權」、「言論自由」、「民主」等詞語,這些足以說明她對於普世價值有相當的認識,以及她追求民主但並不想成為政治上的對抗者。

岳昕是高三時在南方週末上發表了第一篇稿件《北京街頭的「一字之差」》,她在文章中糾正了北京街頭宣傳標語的英譯錯誤,從對市政問題的關注開始,隨後她反映了北大宿舍洗手間門壞了無人修理的問題,接着她就女權話題寫了不少稿子,以及提出了如何在人大代表選舉中合理地行使權利的建議,而且長久以來保持着對工人群體生存現狀關注。這和「後89」主要關心社群/社會話題的特點相吻合。但和「後89」稍有不同的是,岳昕明確地認知到她關注的不同議題都脱離不了「人權」這個基礎,可以說她對廣泛的人權議題並不冷感。

在行動手段上,岳昕希望的是通過一個個小的個案,去培養大家的公民意識、推動公民社會走向成熟,以及在未來推選出獨立候選人,以此逐漸完善中國的民主,即使是針對北大對「沈陽事件」的處理,她也表現温和,採取的是和同學一起聯名要求北大信息公開這類法律框架內的行動。這也符合「後89」的特徵。

岳昕在「信息公開風波」的前後表現出了「職業化」的特點,面對「沈陽事件」,她很快就站出來和其他同學一同聯名要求信息公開,她經歷了信息公開的整個流程,並堅持保存了學校的回覆,在遇到輔導員施壓時也進行了錄音,之後她在公眾號發出的公開信也得到了廣泛的傳播。

我們應該儘自己的一份力,聲援她支持她,做她的後盾,讓這一星火苗在社運寒冬裏能夠長久的燃燒。

但是她在回應中顯露出了其缺乏戰略性思考和風險承受能力較弱的問題。起初她對形勢的研判就存在不足,信息公開確實是合法行為,但是學校高層很容易把權利運動視作民主運動,認為她是要搞學運,要「顛覆國家」,她對此缺乏心理準備。她可能想到了學院會以不能畢業對她施壓,但沒料到學院會直接找到她的母親挑起母子矛盾,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她發布公開信最直接的原因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讓校方說清真相,修復她和母親的關係。但這一封公開信掀起的輿論浪潮超出了她的預期,由此家人為了讓她噤聲甚至以死相逼。這使得她因為連累家人和朋友而責備自己,也害怕家人的身體會因她而垮掉,她差點囿於心中愧疚選擇保持沉默,掙扎了一週才終於說服自己繼續站出來。

這一場行動,她完成了發動和升級,但斡旋與談判、交代與收場這兩個階段仍等待着她去推動。令人敬佩的是,她已經扛過了心理掙扎,自省讓她對面臨的風險有了更深的認知,讓她明白了「分明是這個世界逼着人去爭」這一點,也許她可以完成一場完整且成功的運動。

現在,岳昕已經做出了親情和自由的犧牲,同時她也獲得了成長。第一次在南方週末上發表文章,在大學裏組織多元性別平權小組 「ColorsWorld」,參加支教和NGO活動的她,是一個沙龍青年和公益青年,她既有公共討論和寫作的能力,自己組織了線上線下的討論平台,又參與各類公益活動,和普通工人接觸,保持對大眾的敏感。當她在南方週末上開設專欄,運營自己的公眾號,並接受別人的專訪時,她介入了公共傳播,對於公共議題有了一定的輿論影響力。當她的公開信引爆輿論,她的名字和事蹟被更多人知曉後,她從沙龍青年進階為真正的媒體青年。當她決定為了促進信息公開機制、反性騷擾性侵害機制、約談機制的完善而戰,面對學校的壓力絕不軟弱和退縮之時,她隱隱地顯露出了對抗之姿,她要通過改變制度扭轉受侵害者的艱難處境,並維護同學們的合法權利,某種程度上她已經是一個行動青年了。

趙思樂認為行動青年和媒體青年的交集很少,很難通過合作間接推動社會變革。因此,岳昕作為一個行動和媒體相融合的青年湧現出來,是非常難得的。可與之相對,她也要承受雙重的打擊,一方面她發的任何文章都會被刪除,另一方面她後續的行動也可能會遭受北大校方進一步的打壓。

為了避免事態發展到最壞的地步,逼迫岳昕只能表示明確反對和抗爭,成為革命青年和異議青年,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我們應該儘自己的一份力,聲援她支持她,做她的後盾,讓這一星火苗在社運寒冬裏能夠長久的燃燒。

僅以此文表達我對岳昕同學最深的敬意。

參考資料:趙思樂.中國的「後89一代」:凝視深淵,抑或忘記大象(系列文章)

本刊載內容版權為端傳媒或相關單位所有,未經端傳媒編輯部授權,請勿轉載或複製,否則即為侵權。

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