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報

質疑「狼牙山五壯士」的歷史學者被判敗訴,律師批評政治審判

刊登於 2016-06-29

 狼牙山五壯士雕像。
狼牙山五壯士的故事經中共宣傳,在大陸幾乎無人不知。

備受外界關注的「狼牙山五壯士」後人起訴歷史學者洪振快侵害名譽權和榮譽權一案,日前在北京西城法院作出一審判決。法庭判決洪振快敗訴,要求其在媒體上向「五壯士」後人「賠禮道歉」。

判決認為,洪對歷史的質疑是「打着言論自由的幌子」的歷史虛無主義,損害了「中華民族共同記憶」;但洪振快的辯護律師之一王興指出,這是一場政治審判,目的在於禁止用歷史研究來戳破當局的宣傳謊言。

狼牙山五壯士

這是中國官方大力宣傳的抗日戰爭故事。 官方版本可以簡要概括為:河北省保定市易縣狼牙山戰鬥中抗擊日軍的5位八路軍戰士,在子彈打光後,用石塊還擊,最後寧死不屈,毀掉槍支後縱身跳下數十丈深的懸崖,三死兩傷。中共建政後,五壯士的事跡被編入小學語文課教材。(資料來自BBC中文網)

案件可追溯至2013年8月,廣東警方以某網友發布的「狼牙山五壯士」微博內容不實、造成不良社會影響為由,將其行政拘留。2013年9月,中國自由派《炎黃春秋》雜誌時任主編洪振快撰文《小學課本「狼牙山五壯士」有多處不實》,質疑警方處理的依據,並批評警方以虛構信息、散布謠言的罪名直接抓人,稱此舉為「開了一個談論歷史有可能獲罪被抓的先河」。此後,洪振快又發表文章《「狼牙山五壯士」的細節分歧》,以歷史考據的角度質疑官方宣傳的真實性,從而引發輿論爭議。

對此,「五壯士」其中兩位的後人葛長生與宋福保,認為洪振快惡意誹謗和損害其父輩的名譽,於2015年7月向北京西城區法院提起訴訟。

西城法院日前作出的判決指,「五壯士」及其精神已獲全民族廣泛認同,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內容。洪的兩篇文章在無充分證據情況下,多處作出似是而非的推測、質疑乃至評價,強調與主要事實無關或關聯不大的細節,引導讀者對「狼牙山五壯士」及其事跡產生質疑,否定主要事實,降低其英勇形象和精神價值。文章經網上傳播,傷害了社會公眾的民族和歷史情感,也損害了社會公共利益。

判決書還寫道,「五壯士」及其事跡所凝聚的民族感情和歷史記憶以及所展現的民族精神,是當代中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來源和組成部分。洪振快的文章也是對中華民族的精神價值的損害。

判決後,洪振快對紐約時報表示,不同意該判決並準備提出上訴,「這個判決並不出乎意料,我們已經看政治風向正轉向左側,左派們要維護所謂的紅色文化。」洪振快還透露自己的新浪微博帳號已被封,因此無法公開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意見,「我捍衞自己的權利被剝奪了,中國媒體也不引用我的話。」洪振快的律師王興和周澤的微博帳號,亦被限制評論或轉載。

王興認為從法律角度來看,判決具有明顯缺陷,因為原告沒有具體指出洪振快的文章的錯誤。而洪振快的文章是基於公開的史料進行歷史考究,並無不當。

BBC評論判決指,因「五壯士」是中共宣示自身抗日功績的一面旗幟,判決並沒有聚焦在洪振快的質疑是否有理有據,而只是強調「五壯士」及其精神已經獲得全民族的廣泛認同。

這明顯是一起政治壓力之下進行的政治審判,這事關於言論和學術自由,但法院裁定不支持這些自由,顯示了當局缺乏信心。

洪振快的辯護律師之一王興

根據洪振快的考據,「狼牙山五壯士」的歷史文獻內容有多處存在矛盾和爭議,比如「是否拔群眾蘿蔔」的細節,在不同文獻中記載不一:五人之一的葛振林在1957年的口述中說了爬上山之後拔蘿蔔解渴的事情,而另一人宋學義在1970年的講話中說「我們從群眾蘿蔔地過,將蘿蔔拔起按下,牢記革命紀律,不白拿群眾一針一線」。

但原告葛長生認為,此次起訴不僅為了捍衞名譽,更深層的原因是為了抵禦社會上抹黑中華民族英雄的思潮。他認為洪振快的文章屬於「歷史虛無主義」,指「否定我們共產黨的英雄,否定我們共產黨的領袖,否定我們共產黨的歷史」。

其實對「狼牙山五壯士」提出挑戰的歷史學者不止洪振快一人。據紐約時報,日本岡山大學研究日本現代史的中國教授姜克實表示,他在日本找到的多個歷史記錄中發現中國的官方版本有重大漏洞。對於洪振快一案的判決,他認為「這個判決意味着,學術被壓制了,中國給歷史文件貼上了封條,不能研究它們」。

近年來,不時出現網友對中國近代歷史中的共產主義英雄形象提出質疑,包括黃繼光和邱少雲等。BBC評論認為,這是中國民眾對真相的訴求。而北京法院法官在判決中強調,洪的行為是「打着言論自由、學術自由的幌子,利用歷史漸行漸遠,利用歷史資料之間記載的細節差別,片面強調所謂的人性和本能,進而歪曲、否定革命先烈的英雄事跡」。

聲音

勝利的光榮屬於廣大愛國擁軍力量,屬於成千上萬的公正、理性、正義的網友,屬於全體中國人民。他們是真正有權做出終審判決的陪審團,這次他們裁定:把歷史虛無主義釘上歷史的恥辱柱。

崑崙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 郭松民

歷史是勝利者寫就,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這些對歷史的定位非常符合眼下的現實氛圍。將歷史求證與考據,視作虛無主義,無非是要從正當性上預設壁壘,來防止歷史學者用確鑿的史料翻這堵牆。

文化觀察家 傅桓

歷史虛無主義

習近平上台後,中共加強了對意識形態的管控。當局曾下發文件批判歷史虛無主義:「歷史虛無主義」的要害是針對黨領導下的歷史問題,否認人們已普遍接受的事實,極力貶損和攻擊毛澤東及毛澤東思想,全盤否定毛澤東時期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作用,目的是削弱甚至推翻黨的領導的合法性;歪曲改革開放的種種說法則認為,改革中出現了官僚資產階級、國家資本主義,認為中國改革不徹底,只有進行政治改革才能完善經濟改革等等。(資料來自BBC中文網)

來源:紐約時報中文網BBC中文網明鏡新聞澎湃新聞

本刊載內容版權為端傳媒或相關單位所有,未經端傳媒編輯部授權,請勿轉載或複製,否則即為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