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緒林如此決絕地走向死亡,我悲哀地意識到,我沒有真正地體察他的痛苦及其籠罩的生命。這兩年他不時會提及死亡和自殺,但我從未相信他會真正地付諸行動。我記得,在我們還有比較多的交流的時候,應該是前年了,我們曾談起奧古斯丁《上帝之城》中的自殺問題。
我知道,他確實是在思考,或毋寧說設想自殺對於他自己的意義。然而,我絕不曾想到,他最終會走入到熄滅生命的孤獨絕望中,以至於讓自殺成為無可抗拒的誘惑,甚至壓垮了殺死自己的恐懼。然而,我應該想到,其實他是有可能爆發出罕見的行動的意志和力量──在他表面的柔弱和憂鬱當中,他可以霍然奮起以隻身之力對抗世界。正是這樣的勇氣讓他在2000年夏天貼出「愛之和解」後,雖面臨雷霆壓力仍義無反顧地走向北大三角地。這種決絕的迸發也最終讓他敢於在瞬間崩裂生命。2002年春我在宿舍門廳第一次遇到他,他的文弱讓我無法相信他就是兩年前那個在暴風雨中挺身而出的「英雄」。
此後至今,十多年了,我看着文弱憂鬱的他慢慢消耗自己的生命,愛莫能助,但忽視了,沒有想到他會再度爆發以毀滅的方式結束這一消耗。當然,我更願意相信,正如他自己也願意的那樣,他的毀滅──打碎了玩具──將為他揭示真相。他祈禱寬恕,為了走入上主的希望之門。現在,他知道了真相,但我再也無法等到他的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