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志] 玩物丧志还是养志,真不是一句了得!
“妳的样子如何,妳的日子也必如何!”──这句调侃的对象,或是金科玉律,近日高调往大陆医院检验容貎,以回应多年的整型谣言,并委律师发声明,警告再有人不知好歹,再作谣传,必送官究治。一时之间,“整型美女”反倒热闹起来。
只是偏偏遇上 Sandra Bullock 。这位跑惯江湖的荷里活女星,没有中传媒的伏,不吃所谓的“美的机制”这一套,在拒绝接受“全球最美女人”大奖之余,还连消带打,批评传媒常借“美丽”之名揶揄、欺凌年纪大和“鱼尾纹都跑出来”的女星。最后,她索性推却杂志《People》的美丽大奖,而将真正的美丽还给每一位正在真实生活的美人。
女人借着对自己身体的夸傲,享受别人的赞赏目光,可以稍微平衡一下她的羞耻和自卑,弥补她身为女人的不幸。
在十八世纪,本来只有贵族才会费心打理自己外表的特权,被法国大革命革了命,于是平民百姓纷纷赶上潮流──男人讲究稳重,女人则以花哨取胜。自此,女人的美体工程就没有停止过。
美丽的标准一直都在因时制宜。以美国为例,曲线毕露又端庄娴静的靓女开始落伍,取而代之的是胸部平坦而轻挑傲慢的俏女郎。四十年代的美女女典型是锋芒毕露的女强人,到了五十年代,又被性感小野猫和兔女郎所取替。六十年代最流行纤纤柳腰,到七十年代则是讲究肌肉和健康的外形成为新宠。美女的典型虽然一直在变,唯一不变的,就是为了美丽,所有代价都在所不惜。
为什么女人爱靓而不惜受罪?心理分析学派早有定论。佛洛依德老祖说过,自恋始于女孩子第一次发现自己没有阴茎时的震撼。她是被阉割的;她的身体是残缺的。这彻底击垮了她对自己身体的骄傲,乃至于她全部的自尊,造成她日后这一辈子浮华虚荣,并不时觉得羞耻和自我厌恶。他们认为女性的自恋是一种必然的防卫机制,甚至是一种对女性特质的矫正。女人借着对自己身体的夸傲,享受别人的赞赏目光,可以稍微平衡一下她的羞耻和自卑,弥补她身为女人的不幸。
瘦身、蛋脸、丰胸丶美臀、长发这些选择,乍看之下不像是甚么“美的机制”,而只是女性单纯而愉快时的自我表现。
女人的美丽于是成为一种对于阳具缺憾的慰藉。女人自视姿色不凡的骄傲,毕竟只是一层薄纱,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深处的自卑感。外貌的修饰只是为了适应身为女性的悲哀。可惜,这并不能扭转女人对自己身体的根本厌恶,也无法消除这种内在创伤,结果,女性在满足和不满、自恋和自卑、傲视和卑视之间摇摆,过犹不及,形成一种心理不稳定和不平衡,而这种自我嫌弃,只会持续地深沉下去。
有别于“女为悦己者容”的 layman 说法,心理分析学派无疑提供了对“美貌的复杂性”的另一种解释。不过,问题依旧在:女人为什么在各方面都敢于突破禁忌标奇立异,却唯独无法超越美貌的规范?女性主义者用批判的眼光看待女人对美貌的追求,认为这是一种苦难与压迫。女人不仅是美貌的受害者,更受了男尊女卑的意识形态荼毒。正是这种意识形态,促使女人不断地保养和改善她们的外貌。女性主义首先严斥美貌的文化规训机制:要求女人青春常驻、貌若天仙,既要苗条,又要丰满,肌肤如婴儿般吹弹可破,还要有“剥壳鸡蛋”的光滑弹性,而最过分的,是要所有女人都非要有一个属于“西方上层阶级女士的姿容”不可。
瘦身、蛋脸、丰胸丶美臀、长发这些选择,乍看之下不像是什么“美的机制”,而只是女性单纯而愉快时的自我表现;但若从“美丽体制”的角度,不难发现那些选择其实具高度的同质性。跟黑人女性或亚洲女性谈到什么是美,她们的答案大抵清一色是“高挑”、“金发或棕发”,绝对不能看起来是黑人女性或亚洲女性那样轮廓不明。女性所选择的外表如此地一致,不禁令人怀疑选择背后可能不只是个人偏好作祟。 Susan Bordo 把个别女人的美貌扣连到“美丽体制”的结构限制,确切的指出美貌乃是社会对女人的压迫,是哄骗女人守本分的最高手段──透过奖励顺从游戏规则而又符合标准的女人,和惩罚不达标及反抗者,让女人相信,唯有战战兢兢地装修身体,才能控制自己的生命。
于是乎,身体保养的技术、美貌的规范、美观的尺度等流行美体工程,说穿了都是一连串用以控制和规训女人的美貌实践系统。
近年来,女性主义更从文化论述的角度去探讨美貌的问题。她们认为,日复一日的美体工程背后,有一只纪律化和正常化的黑手,负责身体的保养和改变,协助生产“柔顺的身体”( docile body )。广告及其他媒体里的女体再现,一方面是以女性的性诱惑作为产品的招徕。由推销豪宅到房车,由即食面到纸巾,甚至是政府及公营服务,我们一面见到女性的身影;另一方面则同时在宣扬一个“普世”的美丽形象,令女性无时无刻地把自己与铺天盖地的完美形象作比较,并不断自我批判,查找不足。于是乎,身体保养的技术、美貌的规范、美观的尺度等流行美体工程,说穿了都是一连串用以控制和规训女人的美貌实践系统。这系统一面将女性视为躯体之美的化身,一面又嫌弃大部分女人是“邋遢”、“老”、“丑陋”、“倒胃口”。
不同的女性主义都要把女人爱美心态从个体心理学的小框框拿出来,重新放置在“政治”里头。 Personal is political ,它将美貌视为一种政治现象:女人被迫顺从一种任谁也达不到的标准,她们却要做到“很甘心”、“很自然”。就是有部分女性侥幸做到,美的机制都消弭了女性作为个体之间的差异,让她们全归在同一个楷模之下。
美丽!美丽!美丽!多少恶行假汝之名而行。
所以作者的論點,是讓政治的身體高於美學的身體?我想如果讓政治高於一切價值,就是一種摧毀文明的愚蠢,我們都經過了愚蠢的 20 世紀了,還要搞這套?不覺得這種論點正在複製其論點所批評的某種意識形態的模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