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长1.63米的古筝,近日引发不少香港市民猛烈抨击香港地铁的管理规定。
9月17日,有网民上载照片,一名中学女生背着一个古筝进入大围站,3名港铁职员马上围上来,指出《行李规章》规定,任何一边超过1.3米长的行李都不能进入港铁,女生被迫离开,因为她的古筝长1.63米。
一星期后,又有女网民在Facebook上爆料,就读香港浸会大学音乐系的弟弟带着大提琴在大围港铁站上车,到了九龙塘站却被职员要求下车。职员用量尺量度大提琴的面积,指出大提琴超出港铁附例规定的4厘米,还随即递出一封警告信,纪录这位学生的个人资料,更要求他不得再带大提琴上车,否则会正式检控。
“大提琴很有攻击性吗?很危险吗?会带来滋扰、带来不便吗?我完全不觉得!”这位女网民愤怒地写道。有网民进一步批评,港铁职员执行《行李规章》时并不是一视同仁:“明明水货客的箱子是大提琴整整一倍,却可以容忍他们在面前走过!”
古筝和大提琴事件激起不少市民不满。10月3日晚上6点,过百名愤怒的示威者聚集在港铁大围站大堂,大喊“港铁职员可耻”、“包庇中国走私贼”、“直接向港人宣战”等口号。他们带着各类型乐器包括古筝、大提琴、喇叭、二胡甚至手风琴等大型乐器,在大堂即场作演奏,试图用音乐挑战存在已久的香港地铁管理规定。
水货客涌现,行李规定不断收窄
市民龙文慧是10月3日港铁示威行动的发起人。她是一名中乐导师,常常带乐器进出港铁,在她印象中,港铁东铁线职员,最初并不是“不近人情”。
“记得1994年,我还是初中生时,第一次带扬琴入闸,那时根本没有职员过来量度我的乐器,更不会有人要求我离开。职员都明白,学生带乐器都是去上课或表演。”龙文慧回忆说。
事实上,早在1991年,当时管理东铁线的九广铁路公司已经订下《行李规章》,但据当时的职员表示,初时并未严格执行。
但进入21世纪后,情况开始转变,导火线之一或许是经常使用连接深圳口岸的东铁线的水货客。
2003年起,中央政府批准内地居民以个人游方式前往香港旅游。当时人民币兑港币汇率不断升值,令香港日常用品价钱相对低廉,吸引两地居民将货品转售内地,赚取差价。大批市民每日推着一箱箱香港货品,蚂蚁搬家一样源源不绝运回内地,俗称水货客。水货客的涌现让东铁线平台及车站变成驿站,充斥人群及货物,东铁线经常发生人撞人的意外。当时,九铁公司就此收紧行李规章,将随身行李大小上限由200厘米降到170厘米,希望可以减少大型行李对市民的滋扰。
2007年,九铁与港铁合并,港铁开始不断引入“行李重量限制”、“行李车体积限制”等新规例,指出超过限制的行李,必须购买行李票、甚至使用更昂贵的托运服务,但仍然无法令水货客减少。
2012年9月开始,香港入境处采取“风沙行动”打击水货客活动,截至2013年1月底拘捕涉嫌从事水货活动的599名内地居民,而到了2014年年底和2015年8月,该数据累积上升到1735名内地人和2463名内地人以及15名香港人。截至2015年2月,已经有28500名内地居民因进行水货活动而被拒绝入境。
港铁最近一次修改《行李规章》,是在2013年2月,将行李重量上限由32公斤降至23公斤。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水货客将超重的货品分几次运出,反而令月台及车箱上的水货客人数倍增。
不断收窄的《行李规章》无法限制水货客,反而令不少香港人感觉“殃及池鱼”。“政府不处理好水货客,反而令我们经常无辜遭殃!”2013年,一位推着年货回大陆探亲的香港人,曾经对传媒埋怨重量限制订得过低,令他们的行李超重。
两铁合并,统一规定不合时宜
事实上,目前港铁《行李规章》所引发的问题源于一个历史遗留的问题。
香港铁路原本由两家公司运营,九广铁路公司运营东铁、西铁、马鞍山铁路和青铁,而地铁公司则运营香港所有地下铁路。2007年,九铁和地铁合并,九铁公司停止其97年历史的铁路服务,港铁公司成为垄断香港铁路事业的寡头。
“两铁合并”后,地铁公司和九铁公司的附例被统一,令很多原本只在地铁被禁止的行为,在九铁都一并禁止。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香港铁路迷组织“香港铁路发展研究组”成员认为,九铁是过境铁路,乘客不少都穿梳中港两地,所以地铁和九铁的行李规定本来就不应该一样。
“东铁当年车箱设有行李卡,超越限制体积就要寄仓,也需要付钱买行李票。”即使东铁乘客要带大型行李,也可以“用钱解决”。两铁合并之后,港铁完全取消了行李卡和行李票,行李大小规限仍然没变,导致市民容易触犯附例。
立法会议员涂谨申对端传媒说,2007年两铁合并,运输及房屋局局长郑汝桦曾承诺在两铁合并后的12个月内,就港铁附例作全面检讨,但后来却不了了之,“当时她(郑汝桦)也应该要取消(一些港铁附例),现在却不肯取消,又不肯修订。”
目前港铁中的不少附例被评为“不合时宜”、“不切实际”。“例如九铁仍营运东铁线时,并没有摄影限制,但地铁却列明禁止摄影,两铁合并后,一并禁止摄影,”香港铁路迷组织“模拟铁路发展中心”成员黄先生称,“我去年在大围站拍摄列车照片作个人娱乐,有职员上前阻止,接着便有职员人手广播说『车站范围内严禁摄影』。”
此外,在港铁内“企图进食任何食物或饮用任何饮品”也会触犯附例,“我拿着饮品,会否会被当作企图饮用而罚款?”
规定不外乎人情?
尽管港铁规定引发争议,但前线职员还是不得不执行这些规定。一位任职港铁查票组的不具名员工表示,事实上港铁职员执行规定时一般会弹性处理,但现时公众迁怒港铁员工,令他们以后执法会更有压力。
“这次为难学生的员工,通常是年资较浅,希望争取表现的前线人员。我们普通员工不会这样搞,上司要求我们执法,如果我们看到是学生,都会『只眼开只眼闭』地通情合理地处理。”这位港铁职工对端传媒表示。
港铁车务营运主管李圣基9月15日在电台指,希望事件不会令携带古筝的学生不开心。对于左右做人难的港铁职员,李说:“从人性化来看,我也不反对同事行使酌情权,问题是如何厘定酌情权准则。”
2015年5月,香港运输及房屋局局长张炳良在立法会对议员提问时回应说,在2012、2013和2014年,港铁公司分别作出2182、1350及936项检控。
港铁事务总监苏家碧在示威当晚回应指出,港铁职员没有选择性执法。又指港铁每月都有540万人次乘搭,每月有8000至9000宗过重物件个案。港铁日前已称会于一个月内检讨行李规章,对于能否暂时豁免持有乐器的乘客,苏说个别乐器仍然有一定风险,如果豁免了会被其他界别指不公。
看来港铁与音乐人,甚至与大众市民的不协调,仍然会持续一段长时间,大家步入港铁车箱时,除了小心车门,似乎还要小心触犯一些荒诞附例。
(文本有关图表对港铁规定的解释有误,图表《你可能触犯的港铁规定》已于10月12日18:00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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