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复发、举国共情、集体疗愈:强健的美式抗争和残酷的美国史

美式抗争的制度肌理依然壮实有力,它鼓励人们用民间的强健,拖慢遗忘的脚步、对抗残酷的历史。
2020年6月1日,纽约一家商店的橱窗被示威者打碎,店内挂著自由女神像的画像。

美国抗议运动持续至今,深圳河两岸舆论各怀心事,纷纷把香港和美国的情况比较。美国权威媒体对这类比较着墨不多。保守派知识分子麋集的《国家评论(National Review)》发表文章,奉劝示威者吸取香港抗争的经验教训,不要因过度使用暴力而授人以柄:“暴乱不是对抗压迫的工具,暴乱本身就是压迫”。

《国家评论》的论调迅速被总统特朗普“打脸”。6月1日晚,就在他发表电视讲话呼吁和平示威的同时,聚集在白宫前的和平示威者遭到警察催泪弹暴击。去年被特朗普解雇的前国防部长马蒂斯(James Mattis)6月3日发文,将特朗普形容为威胁美国宪法的人。

特朗普治下,大多数示威者并不奢望这次运动会带来迅速而彻底的改变,却依然渴望纾解胸中的悲痛和愤懑。正如华盛顿一位连续三天参加和平示威的年轻人所言:“如果我不在场,心理能量就一直消耗;一旦在场,能量就重新被点燃。我必须做点什么,才能确认我自己的行动主义(activism)”。疫情、失业、经济衰退的多重压力下,全美国反对警方过度施暴的人们,都亟需这场集体疗愈,给悲剧一个合乎人情的交代,为死者,也为自己。

面对这场运动,我的不甘多于愤怒。被武汉警方训诫的李文亮医生含冤而死快四个月了,追责早已草草结束,在中国只留下一面微博哭墙供大家凭吊。大洋彼岸含冤而死的乔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却能让成千上万主张和平的普通人走上街头,为他流泪、为他怒吼、为他鸣冤。

大陆媒体聚焦美国各地的宵禁、警察和国民警卫队,却刻意矮化了示威者上街时的理所当然。美国人知道,即使公权力暂时掌握在恶人手上,只要这社会允许人们彼此相爱,改变的希望就不会熄灭。

当代中国对“遗忘”二字情有独钟。相比之下,我认为美式抗争的制度肌理依然壮实有力,它鼓励人们用民间的强健,拖慢遗忘的脚步、对抗残酷的历史。

四百年的日与夜

5月29日,美国黑人乔治·弗洛伊德在警员膝下窒息而死后的第四天。明尼阿纳波利斯市城南,多家店铺被洗劫、一辆汽车和一座加油站相继被焚。面对记者埃德里安·佛罗里多(Adrian Florido)的话筒,十九岁黑人女孩杰拉·琼斯(Jailah Jones)坐在路障上淡淡地说:“既然黑人建起了这个国家,我们也可以把这婊子烧掉(Black people built this country, and we can burn this bitch down)。”她马上补了一句:“为了自己,我们会重建它。”

席卷美国各大城市的和平示威、暴力抗争和趁火打劫,日夜充斥着这几天美国舆论场。我却一直忘不了杰拉那句话,同时记起1965年黑人作家詹姆斯·鲍德温(James Baldwin)一字一顿的表述:“摘棉花的是我,把棉花背到市场上的是我,被人鞭打着修筑铁路的还是我。我做了这一切,没有补偿。”

两人语气一轻一重,却传递出同一条理解当代美国的关键信息:相比于中国历史,美国史虽然不长,却一以贯之,没有显著的中断和割裂。当我们谈论明清、谈论民国时,很少有人会相信自己的苦痛与口中的“前朝”直接相关;而当鲍德温和杰拉·琼斯谈论奴隶制的历史时,他们却能看到自己现实生活中苦难的来源。

2020年5月28日,美国明尼亚波利斯的示威者在一家起火的商店外拿著倒挂的美国旗。
2020年5月28日,美国明尼亚波利斯的示威者在一家起火的商店外拿著倒挂的美国旗。

今年的普利策评论奖,颁给了试图用黑人经历重塑美国史叙事的《1619计划(1619 Project)》。这套《纽约时报》策划的公共历史项目,不提印第安原住民,反对白人主导的殖民者叙事,转而把首批非洲黑奴登陆北美大陆的1619年定为美国史的起点。项目负责人妮可·汉娜-琼斯(Nikole Hannah-Jones)的祖母曾在种族隔离时代的南部农场上务农,后来带子女迁居爱荷华州,落户在黑白居民泾渭分明的小镇滑铁卢。从妮可撰写的半自述文章开始,系列报道一笔下去,就是四百年:

“针对黑人的种族主义,以及林肯生花妙笔下关于‘黑人阻碍美国国家团结’的表述,这两样观念从来都是这个国家DNA的一部分”。

尽管有资深历史学家反驳了妮可,举出“以肤色为滤镜的种族观只是近二百年才有的建构”、“区分黑白是南部权贵加强社会控制的手段”、“林肯对待非裔美国人的态度在南北战争中一直不断演进”等等史学界公认的事实,但无可辩驳的是,妮可所描述的历史记忆本身,确实如基因序列一般,以各种彼此呼应的面相,深深刻入美国公众脑海。白人至上主义者、黑人示威者、暴徒、恶警、甚至自由派人士,都以某种方式分享了类似记忆。

在当下的示威活动中,妮可的创巨痛深和杰拉的革命话语,组成了同一枚历史硬币的两面。它们就像是这次示威初期的日夜:白天大体和平,夜幕降临后,打砸抢烧开始,火光就照亮夜空。

从警官沙文(Derek Chauvin)出现到弗洛伊德枉死,美国公众看到的历史问题,很可能不止于暴力执法。店员向警方举报弗洛伊德使用假币时,后者似乎已经喝醉,警员把他拉出车外时一脸嫌弃;随后,弗洛伊德被警方推搡到警车边,一边挣扎抗拒,一边嘟囔着自己有幽闭恐惧症。执法者与醉酒者之间的冲突,可以追溯到把“酒精”和“败德”牢牢绑定的美国清教传统;弗洛伊德的幽闭恐惧,很可能与他曾经入狱的经历有关,直指美国近年来少数族裔比例居高不下的“大规模监禁”(mass incarceration)问题。

此外,他那句“我无法呼吸”,2014年被纽约警察勒死的埃里克·加纳(Eric Garner)也曾说过;失去知觉前的两声“妈妈”,则唤回他在北卡罗莱纳和德克萨斯两个南部州的记忆。

但在聚焦这次民权骚动时,更多观察者会用1960年代后期的种族暴乱与之比较:那时候,逆城市化还是新鲜事物,黑人聚居的贫民区还被看作新病症,警察还没有今天这么装备齐全,非裔美国人集体的身份觉醒和自豪感才刚刚形成。

而今,城市贫民区已成顽疾,警察针对黑人的暴行持续发生;六十年代的领袖人物,多半已经作古。进退失据的特朗普扛过了弹劾,却没挡住疫情。病毒在处于社会底层的那部分黑人和拉丁裔社群中肆虐,随之而来的失业潮又给他们的生活雪上加霜。就连弗洛伊德本人,也因为疫情丢了工作,并在死后被查出是2019冠状病毒的无症状携带者。

这批自发抗争的底层民众一旦加入示威行列,长期淤积在美国都市心脏的困局,就叠加到疫情肆虐的今时今日。

2020年5月31日,美国华盛顿的警方驱散示威者。
2020年5月31日,美国华盛顿的警方驱散示威者。

重返1967年?

五十三年前,美国底特律,趁火打劫的人群四散奔逃,超市保安儒略·多尔西倒在血泊之中。他刚刚被闻讯赶来的警察和民兵开枪打死,警察收到的讯息是:“发现劫掠者(looters),他们有枪”。

五十五岁的黑人儒略确实朝天放过一枪:就在几分钟前,几个暴徒试图闯入他守护的超市抢劫。在暴徒威胁下,他一边央求过路的邻居去找警察,一边鸣枪示警。

警察到场时,暴徒已作鸟兽散,儒略手里攥着枪,望向警察的目光里可能还有释然。

这起惨剧发生在1967年美国“漫长的苦夏”。当年六至七月,美国共发生156起种族暴乱,仅在重灾区底特律,就造成43人死亡,1189人受伤,7200人被刑拘,2000栋建筑被毁损。

儒略的死被记录在1968年美国国会著名的“科纳报告”(Kerner Report)中,成为报告起草者们谴责警方施暴、敦促执法部门改革的直接证据。报告观察到,“对于某些黑人来说,警方已经成为白人权力、白人种族主义和白人压迫的象征……黑人社群内部广泛相信警方暴行的存在,他们认为所谓的‘正义和庇护’背后都是双重标准,白人一套,黑人一套。”

起草者们开出的药方涉及城建、就业、教育、公共福利等方面,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以下几条:加强警方对贫民区居民的保护,重建贫民对警察的信任;建立公平有效的问责机制,及时纾解民众对警方的怨气;雇佣更多的黑人警员,并保证他们能够得到公平的升迁;建立“社区服务警员”(CSO)计划,由联邦政府出资,吸引十七岁到二十一岁的贫民区青年加入执法者行列,协助警方在贫民区的工作。

如今黑人警员已融入警队,不少人甚至出任一城一池的警察局长。在巴尔的摩、亚特兰大这些黑人居民比例较高的城市,黑白警员搭配执法也已成为常态。但科纳报告所构想的良性警民关系,在实际操作中依然很难实现。弗洛伊德死时,身边四个警员中三个是白人、一个是赫蒙裔(中国称苗族)美国人。我不知道这样的搭配是否刻意为之,可悲的是,死者生前没有得到其中任何一人的同情。

当年科纳报告的另一端,是渴望“大庇天下寒士”、却已在越战烽火中焦头烂额的民主党总统约翰逊(Lyndon Baines Johnson)。读罢报告,这位总统感到,如果他在骚乱频仍的苦夏之后,依然深究执法部门内部的白人种族主义,并借此发动大规模的改革,民主党内早已出现的裂痕可能会加深,甚至整个美国社会也可能因此进一步撕裂。

其实早在科纳报告发布之前,白人已经对民权运动逐年失去耐心。1964年,大部分北方白人还能支持约翰逊的平权主张,仅仅两年之后,同一批民众却开始认为约翰逊的平权政策进展过速。同时,罗斯福新政以来民主党所依赖的“新政联盟”(New Deal Alliance)也在民权运动如日中天时出现裂痕:在新政和二战中曾经受益的白人蓝领劳工普遍持保守政见、对民权运动无感;早年坚定支持民主党的南方白人选民,更是在六十年代大失所望。广泛传说,1964年《民权法案》签署后,出身南方却支持平权的约翰逊曾经慨叹:“我们(民主党)就这么失去了南方的一代人”。

电影《阿甘正传》里,被设定就读于阿拉巴马大学的阿甘曾在1963年见证一个历史时刻:时任该州州长的乔治·华莱士(George Wallace)挡在校礼堂门口,抗议总统肯尼迪动用国民警卫队施行反种族隔离政策。镜头追着阿甘,拍他一路小跑给黑人学生薇薇安·马隆(Vivian Malone)捡起笔记本,当时的背景音,就是华莱士慷慨陈词、维护州权的声音。

2020年6月8日,美国西雅图警察对示威者发射化学气体。
2020年6月8日,美国西雅图警察对示威者发射化学气体。

1968年,华莱士以恢复种族隔离为关键政纲、作为第三党候选人竞逐总统之位,竟然赢得南方五个州的支持;而短短八年前,民主党候选人肯尼迪还曾赢下其中三州的选票。民主党及其平权成果在南部遭到的抵制,由此可见一斑。

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约翰逊决定不理会科纳报告的建议。1968年四月,马丁·路德·金被白人至上主义者詹姆斯·雷射杀,超过110个美国城市爆发种族骚乱,非裔美国人的怒火蔓延全国,其中又以美京华盛顿的火光最为明亮。此时,抗议警方施暴的声音仍在,但连续四年目睹城市乱象愈演愈烈的大多数白人选民,已开始纷纷要求政府加强警方的武装。

有学者认为,科纳报告虽然没有付诸实施,但起草者们对白人种族主义的谴责,已经招致了白人选民的普遍反感。当年的民意调查显示,53%的白人不同意报告中对种族主义造成暴乱的归因,而58%的黑人则认可报告的结论。1969年初,四年前支持约翰逊胜选的众多北方州转投共和党候选人尼克松,帮助后者在趋于保守的民意中得偿夙愿、入主白宫。此后南部各州共和党势力日盛,民主党苦心经营三十年的选民基础,也终于分崩离析。

今天特朗普所鼓吹的“法律与秩序”,就转引自1968年尼克松的竞选口号。不少自由派媒体担心,如果暴乱进一步蔓延,本来就支持特朗普的保守派选民,会更加坚定地投他一票,总统在疫情爆发初期所招致的非议,也会被渴望安宁、坚持私有财产权至上的那部分公民淡忘。《纽约时报》甚至引述政治学家的研究,证明1960年代后期的暴乱与保守派胜选呈显著相关性,警告示威者不要让历史重演。

特朗普斥责民主党占上风的地区管控不力,扬言打算动用军队镇压暴力示威者,这本身也是一场操控选民情绪的豪赌。2016年,一名非裔退伍军人为了报复警方针对黑人的暴力执法,在达拉斯射杀了五位警员。很多分析人士认为,那场比警方暴力更具戏剧性的惨剧,直接助推了特朗普当年的胜选。

国家广播电台的政治评论员马拉·莱亚森(Mara Liasson)则反复强调特朗普此时此刻的心法:“他要显示自己掌控着全局,却不愿承担任何相应责任”,她相信,这样的应对方式不可能长久。《大西洋月刊》也发文质疑,指出即使特朗普想学1968年的尼克松,也不具备尼克松当年的从政经验和公信力;而前者本就比较固定的选民基础,更与后者当年“争取最大公约数”的前景不可同日而语。

6月1日,警察向白宫前的和平示威者发射催泪弹,只为给特朗普开出一条路来,以便他站在白宫对面的圣约翰教堂(属美国圣公会)掏出一本圣经给大家看。1968年的尼克松纵然权力欲爆棚,也从未蔑视美国人和平示威的权利。曾在布什和奥巴马时期担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麦克·马伦(Mike Mullen)表示,他已对这位军方最高统帅的判断越来越缺乏信心:“这不是政治作秀的时候,而是一个亟需领导力的时刻”。

种族矛盾背后的贫富分化

1903年,钢铁大亨卡内基在离华盛顿国会山不远的地方捐建了一座图书馆。此后百余年间,这座新古典主义建筑一直象征着机会均等、阶层调和、企业家回馈社会的美式理想。去年五月,当我再次造访它时,发现这里的一楼大厅成了一家苹果专卖店。原因很简单:地价太贵了。

从卡内基的良愿、到乔布斯的遗泽,从图书馆到苹果店,这座建筑的命运,简直是一句美式资本主义的谶语。

今年5月31日晚,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这家店的窗户被趁火打劫的人群砸烂,路人拍摄的视频里,只见几个人影钻进苹果店内独有的柔光里,像没头苍蝇一样跑来跑去。

按四百年总账来算,闯进苹果店的年轻人似乎有权指着手里的IPHONE 11 Pro Max宣称,他们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但他们或许还不知道,早在2016年,店内用于展示的苹果产品,离店后就已无法使用。

据《纽约客》报道,一位四十五岁的亚特兰大黑人居民支持战略性的劫掠行为:“黑豹党(1970年代倡导暴力抗争的黑人政治组织)当年就很年轻,却被老一辈诟病。眼前这事也一样。年轻人应该领导我们,而我们即使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也该支持”。他坚称:“(年轻人打砸抢的目标)主要是奢侈品店,是富人区,并没像新闻发布会里说的那样危及整个城市。没有人焚烧我们自己的房子”。

2020年6月5日,美国拉斯维加斯的示威者举起拳头,抗议警察杀害弗洛伊德。
2020年6月5日,美国拉斯维加斯的示威者举起拳头,抗议警察杀害弗洛伊德。

黑人学者劳拉·多塔利(Laura Daughtery)在华盛顿地区从事了近二十年社会工作研究。她对笔者表示,不能因为少数私人财产被毁,就停止抗争的步伐。毕竟,失去的人命无法挽回,被砸的店铺却大多能接到保险公司的赔偿单。她认为此时此刻,对底层的共情比平时更为重要:“如果你自己就是一个无家可归、一贫如洗、或者身患重病的底层人,你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亚特兰大市长的回应则与之相反:“当你(劫掠者)提着一只GUCCI包在街上乱跑的时候,你到底在纪念谁?” 言外之意昭然:趁火打劫的行为,早已与乔治·弗洛伊德无关。

在运动初期,打砸抢烧行为曾经让美国32个城市、23个州如临大敌。这几天,随着类似行为逐渐减少,人们开始重新思考城市贫困问题,比如:明尼安纳波利斯市是美国黑白住房占有率差距最高的城市之一,这个事实与弗洛伊德死后的打砸抢烧有无关系?整日为房租发愁、甚至无家可归的黑人,是不是更容易趁火打劫、捞它一笔?

五十八年前,不无偏见的科纳委员会就已发现:“黑人中间,特别是年轻人,正在升起一种新情绪:自尊自重以及强烈的种族自豪感,正在取代对现行体制的无动于衷和逆来顺受”。五十八年过去了,那一代年轻人有的跻身上流、搬出了贫民区,有的却至今打不破阶层和种族的壁垒。后者虽然在民权运动中找回了自尊自重,却没能逃过无底洞般的贫困。他们看不到改变的希望,在岁月蹉跎、几代人野蛮生长之后,再一次丧失尊严。

随着中产黑人阶层的崛起,黑人内部的共同体意识已不再像六十年代那样紧密。这次运动中,黑人社群内部的阶层鸿沟,有时比族裔之间的鸿沟更大。亚特兰大黑人市长谴责趁火打劫人员的言论,就被当地黑人区居民斥为“特权黑人之声”;最初报警举报弗洛伊德的明州小店却受保护,因为这家店的阿拉伯裔老板,历来被居民看作自己人。这里面的亲疏远近,一望而知。

但即使黑人贵如一市之长,也不免担心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因为警方过度施暴时往往不看收入,只看肤色。2005年奥斯卡最佳影片《撞车》里出现过衣冠楚楚的黑人夫妇被警方逼停猥亵的场景,类似恶性事件在今天依然时有发生,提醒着每一个非裔:你就算再怎么腰缠万贯、受人尊敬,在警徽面前也只是个犯罪嫌疑人。

葛莱美年度歌曲奖得主、黑人艺术家唐纳德·格洛弗(Donald Glover, aka Childish Gambino)2018年的名作《这里是美国》唱道:“在这世界上,你就是个黑人,你就是个条形码,开着那些外国豪车,你就是条大狗”。这首歌曲的MV也很著名:赤裸上身的格洛弗卖弄身段,时而化身供白人取乐的经典黑人形象“吉姆·克劳”(Jim Crow),时而跳几段剥削黑人刻板形象的白人黑脸走唱秀(minstrel show)。他带着嗑药般的兴奋,枪杀怡然自得的黑人艺术家、扫射黑人教堂合唱团,继而在血浆四溅的白墙前,穿着GUCCI卖弄身段,却在最后一个镜头里,在水泥森林惨白的日光灯下,被一群白人警察狂追。

配着格洛弗惊恐面容的最后一句歌词是:“对一条狗,一条大狗,讲什么体面的生活”。YouTube上,这段MV的点击量达到了六亿七千万。

读者评论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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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當我們談論明清、談論民國時,很少有人會相信自己的苦痛與口中的「前朝」直接相關」作者到底在說哪個時空的中國,怎麼跟我常聽到的百年恥辱論述不一樣。

  2. 美國游行無數,仍舊是美國;蘇聯游行了一次,就成了歷史。

  3. 美国警暴问题的根源其实是枪支泛滥,民众普遍持枪使得警察在执法时需要在假设对方持有致命武器的前提下进行,这才是美国警察动不动就使用致命手段对待嫌疑人的根本原因

  4. 最近众议院在推警队改革的议案。如果真的能成功,对于之前拿骚乱大做文章的中国政府会有点难受和尴尬。因为如果美国真的在群众抗议之后,把警暴问题在制度上解决了,那就真的证明民主制度的优越性了。
    不过改革警队的方案在美国国内也受到了很大反制,能否推行、效果如何有待观察。另外警暴问题其实是社会不平等的衍生表面问题,就算解决了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变黑人的处境,只不过是让群体在底层活得稍微舒服一点罢了。甚至警察问题还会不断地再冒出来,拦都拦不住。当然这都是另一个层面上的问题。

  5. 经济弱势的人们需要社会主义和社会福利来保障生活。

  6. 大家可以繼續留言。

  7. ———————-(隔離號)——————-
    Virus contained.

  8. 呵呵呵,抗争几十年,黑人一样生活在底层,选了总统又如何?都是些幻觉而已。如此显而易见的双标,某些自由派却装成孔乙己的模样:窃怎么能是偷!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说是偷!哈哈哈哈哈

  9. 美京華盛頓 哈哈哈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10. 他讓我想起李文亮。其本人是什麼好像已經無關緊要,他的死亡才是關鍵象徵,被賦予超乎本尊的意義。

  11. 即便喬治.弗洛伊德也跟喬治.弗洛伊德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