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无法登在报纸上,但这张富有新闻价值的照片,回传到雅加达的报社总部,可以帮助新闻同事了解现场状况。
照片能捕捉瞬间,展现事件的原貌,而新闻报导更需要好的照片与文字相成,协助读者贴近事实。通常,品质差的照片会被编辑淘汰,不能刊出,但却有些优秀的新闻照片,虽记录下历史的重要瞬间,却碍于国家及报社规定,而注定永远登不上版面。
比如印尼的新闻报纸,考虑到国家风情及文化因素,一般有一个共识:出现遗体、血泊、或有宗教或种族意涵的照片,一律不刊登,许多珍贵的好照片因此被埋没。有鉴于此,在印尼成立超过半个世纪的罗盘报(Kompas),日前在雅加达举办新闻摄影展“Unpublished”,将创报52年来,无法刊出的100张新闻照“遗珠”,公诸于世。
其中展出的新闻照片,最引人注目的,是艾迪.哈斯比(Eddy Hasby)摄于1999年东帝汶危机暴发时,在当地首都狄力所拍下的黑白照。照片主角是因为支持东帝汶独立而被射杀,躺卧在血泊中的大学生 Bernadito Gutteres。
照片中,Gutteres伏在修道院前,身上的血流在柏油马路上,十分震撼,但当时,因为这张照片出现血腥画面而并未刊登。同一现场,美国时代杂志 TIME 的摄影师约翰.斯坦梅耶(John Stanmeyer),也拍下一张类似的照片,最终得到国际摄影奖而声名大噪。
问摄影师有何感想,会感到可惜吗?
“有点可惜,但没有关系,因为我在拍摄这张照片时就知道,这张不能登。”艾迪.哈斯比对端传媒表示,当时情势非常混乱,虽然身上穿着防弹衣,也和其他记者站在一起,但随时有可能被误杀:“这名支持东帝汶独立的大学生,误闯中立区。我没看到是谁杀了他,我看到他时,他已经躺在马路上,满身是血。”艾迪.哈斯比说。而根据John Stanmeyer的回忆,Gutteres当时是被当地警方所杀害的。
尽管知道照片不能刊出,但纪录现场是记者的使命,他依然拍下这张照片,“虽然无法登在报纸上,但这张富有新闻价值的照片,回传到雅加达的报社总部,可以帮助新闻同事了解现场状况。”
1999年的东帝汶危机,大约有1400名东帝汶人死亡,30万人以难民身份逃往印尼,国家的基础设施及供电系统全被破坏。当年才30岁的艾迪.哈斯比,因为过去两年多紧密跟踪报导东帝汶独立事件,危机爆发时,第一时间和另两名文字记者被一起派到东帝汶。他和同事当时驻守在东帝汶首度狄力长达一个月时间,长期躲在饭店内,由当地人接应,曾经好几天没有洗澡。
当年,艾迪.哈斯比身上的摄影工具是三台相机,分别是Nikon的黑白菲林相机、彩色菲林相机、及一台数码相机。“当年的数码相机,非常难得,因为价钱不菲。”艾迪.哈斯比说,当时从东帝汶传照片回到雅加达,得透过卫星传送,一张照片大约得花一分钟,非常耗时。
艾迪.哈斯比1966年出生于苏门答腊,23岁时展开记者生涯。他大学时攻读法律系,因为热爱新闻工作而放弃律师工作,选择新闻为一生志业。第一份工作是在日惹的地方报当任文字记者,两年后,发现自己喜欢影像胜过文字,转任摄影记者,并加入印尼大报罗盘报。
他至今从事新闻工作约28年,刚踏入新闻业时,也经历过没有新闻自由的时代,被视为独裁者的印尼第二任总统苏哈托(Soeharto),执政31年间(1967年~1998年),印尼的言论自由受到严格管制,他无奈地说:“那几年,记者就像政府的传声筒,新闻就像政府的文宣品。”,新闻内容不外乎以政府资讯为主轴,幸好,他还是从拍摄国家庆典、艺术、文化、运动等新闻中找到乐趣。
今年艾迪.哈斯比51岁,已是家户喻晓的资深摄影记者,为人谦虚,没架子,与端传媒记者侃侃而谈当今媒体所遇到的困境。“面对数位化浪潮,纸媒被迫转型,我就得不断学习。”艾迪.哈斯比说,时代虽然在改变,但身为摄影记者的他,还是维持一贯的拍摄技巧、新闻价值判断等专业,改变的只是习惯,他表示,自己非常适应新闻摄影的数位时代:“老实说,我现在比较喜欢拍摄动态影像。”
艾迪.哈斯比勉励所有新闻摄影记者或摄影师,一定要保持热忱,持续学习。“我不打算退休,要一直拍下去。”他透露,明年有个拍摄计划,去记录爪哇运送甘蔗的火车。他要继续透过影像说故事。
遺體挖掘那張所提到的地震應該是 2006年發生的,不是201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