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8日夜晚,台北气温陡降,在民间团体的号召下,被称为青鸟的人群逐渐涌向位于八德路上的国民党中央党部正门,为的是抗议国民党将于两天后在立法院表决多部争议修法。接连几位讲者登台演说后,一群拿著手灯的追星族上台,谈起对于开放中国团客来台的担忧。
站在最前方的是一名戴著口罩、身穿黑色羽绒衣的女性,她的手腕上也悬挂著一支手灯,身后簇拥著同样亮起手灯的伙伴们。她向台下诉说著开放中国团客来台的隐忧:“这不仅影响台湾观光品质,更影响台湾粉丝抢票,中国粉丝破坏现场气氛更是劣迹斑斑。”
“就像现在的中国国民党正在破坏我们抗议的气氛一模一样!他们会拿著超大手牌、LED 灯挡住所有人的视线!”她们反控道,并向台下群众表示,害怕偶像会误解这些扰乱行为是台湾人所为,进而破坏台湾追星人形象,“对追星人而言,粉丝文化的核心之一就是身份认同。”
不过,就在此时,十公尺外的国民党自搭舞台上,立委徐巧芯的助理、国民党青年军谢克洋拿起麦克风,对著青鸟舞台喊道:“你越大声,越显得你像个疯子啊!”
追星族听到了,他们立刻回击,“他们以为我们这些抗议的人都疯了”,这名追星人停顿了一下,左手轻调口罩,随即以坚定且缓慢的语调说:“可是我跟你们讲,我们现在才刚开始。”台下随即爆出一片欢呼。
谢克洋这段被认为是讥讽追星族为疯子的发言,当晚立即被剪辑上字幕后上传社群媒体,瞬间引爆台湾追星族的怒火。而追星族反击的发言片段,也几乎在同时上传,一名追星族在底下留言:“秒剪辑秒上字幕,而且是多国语言版本,果然是追星人!”
这夜的集会,是由台湾公民团体经济民主连合等团体发,当晚有超过六千名民众上街抗议。此前,国民党得知将有这场集会,回应将“以礼相待”,但国民党选择以搭起台子、配备音响与青鸟“打对台”,屡屡出声干扰。
不过,真正炒热该场集会的,还是那段“疯子”的发言,不仅引发追星人的同仇敌忾,也勾起了追星社群最深层的创伤记忆。
当《再次重逢的世界》唱进台湾街头
那晚,迪奇正在和朋友聚会,随手打开 Threads,取代偶像讯息洗版的,正是谢克洋在舞台上对著追星族大肆调侃的画面。
迪奇担心剪辑过的影片有讯息落差,甚至去查看完整直播,确认前后脉络;一开始他只觉得荒谬,接著看到谢克洋持续在脸书上攻击发文及转贴影片者,有追星人被骂“北七”(台语发音,pe̍h-chhi,意指白痴),更激起 Threads 上追星人的愤怒。 怒焰在暗黑的萤幕上串联成点点星火,迪奇无法忍受,心想应该要做些什么了。
隔晚,立法院外便涌现了五颜六色的“偶像手灯”,大多有著手把与透明的圆形塑胶外壳,优异的透光性闪现偶像的象征符号;在演唱会上,透过中控系统,手灯便能发出特定的应援色。追星族们持手灯群起而来,不再是为了演唱会,而是为了向立法院内,国民党党团即将进行的争议法案排审进行抗议,那段“疯子”的嘲讽,则推波助澜了不满的情绪。
“我有看到长辈拿著 EXO 的手灯,也有长辈跑来指著我的手灯说好漂亮,问我是买的吗、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还说这是‘民主的火炬’。”迪奇在19日和20日连续两晚到立法院外参与青鸟行动,和其他原先不认识、却因为拿著手灯而相认的追星族们站在一起,互相“认亲”,原来不只是偶像同担,在政治场域也有相似的价值观。
现场一隅,有一群人唱起了 K-Pop 女团“少女时代”的出道曲《再次重逢的世界》(Into The New World)。2007年,少女时代发行《再次重逢的世界》,这不只是一首青春偶像歌曲,更是过去近二十年间,韩国社会变革的符号象征。
从2016年梨花女子大学的校园抗议,到同年反朴槿惠政府的烛光集会,这首歌的旋律始终萦绕在首尔的街头。当数十万民众高举烛光走上街头时,“我爱你,就凭著这直觉,终结曾经挂心的徬徨”的歌词,在寒冷的冬夜中回荡。
这首歌的影响力并未止步于此。2019年,当韩国宪法法院宣布堕胎罪违宪时,支持者们以这首歌庆祝胜利。2020年的泰国反政府示威现场,这股韩流浪潮越过国界,示威者同样高唱这首象征希望的歌曲。
就在几周前,韩国汝矣岛聚集大量民众,对韩国总统尹锡悦的弹劾表决施加压力;当韩国国会通过总统尹锡悦的弹劾案后,首尔大学的抗议现场再次唱起这首熟悉的旋律,“在许多未知的道路上,我追逐著熹微的光芒。”
示威现场涌现的“偶像手灯海”,被视为年轻人及追星族群的政治参与,创造了新型态的示威,“政治归政治,追星归追星”不再是至上圭臬。仅仅不到两周,同样的场景转世到了台湾,但相似的场景却来自不同的脉络。
追星族的怒火:当我们之间出现第三者
触动追星族群敏感神经的,为此前在12月17日所举办的“2024台北上海双城论坛”。上海市副市长华源在致词中提及“推动上海居民赴台团队游”,引发追星族群的强烈担忧及反弹。他们担心,一旦开放中国团客来台,便有可能形成“演唱会旅游团”的现象,进而对演唱会体验及秩序造成冲击,当中更涉及国族及文化认同。这层疑虑指向了举办双城论坛的台北市长蒋万安,以及其所属的国民党,驱使追星族们来到立法院外。
一名追日本杰尼斯偶像“浪花男子”(なにわ男子)的女性粉丝,头戴白色蕾丝头饰,在冬季青鸟晚会上台发言,她提到可能会遭遇中国粉丝透过“偷吃步”的管道抢票、进而在现场为吸引偶像注意而干扰秩序,甚至破坏属于当地粉丝的专属福利。
她说,今(2024)年11月底浪花男子到台湾举办演唱会,喊出“Team Taiwan”,并将歌曲〈初心LOVE〉改为台语版演出。“今天当我的偶像喊出‘Team Taiwan’的时候,一群操著儿化音、中国口音的人,在台下鼓噪著说‘道歉’,在(偶像)唱出台语版的〈初心LOVE〉,只会喊著‘我听不懂,请翻译’。”
这位粉丝更质疑,若开放中国粉丝来台,接机时将会出现“欢迎来到中国台湾”的巨型标语,可能使台湾粉丝陷入“被代表”的问题:“我们(日本偶像)的演唱会是不能够被录的,但中国人举著手机、用针孔盗录我们的演唱会,放到小红书、微博,被抓到就说是台湾人做的,从此再也不来台湾开演唱会。”她反问:“这是你想要的吗?”
在流行音乐产业中,无论是 K-Pop、J-Pop 或是华语流行音乐,在进行海外巡演时,改编或是选唱当地经典歌曲,几乎可以说是标准配备,借此巩固与当地粉丝的连结。
同等地,当地粉丝也会把握偶像来巡演的时机,准备具有当地特色的“应援”,例如食物应援、广告看板应援、卡车应援等。台湾更有颇负盛名的排字应援,会安排全场粉丝举起大型色卡,合力排出要告知偶像的文案讯息。这般偶像与粉丝之间的互动,被称为“双向奔赴”,是偶像商业模式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在海外巡演尤其关键——是偶像在一般演出时不会出现的 Special Version,同时又是海外粉丝极其珍贵与偶像互动的机会。
而台湾的处境却又显得极为尴尬,碍于中国市场考量,许多偶像来台仅能称“台北”而非“台湾”。大部分粉丝是愿意体谅艺人的,所以当艺人突然在社群放上“TAIWAN”或是中华民国国旗时,更是会激起粉丝的感激之情;即便这是前往其他国家巡演时的日常宣传模式,然而放到台湾的处境下,却又显得格外珍稀。
在这样的背景下,台湾追星族忧心未来在自家举办的演唱会,将会因开放中国粉丝而被“代言”。实际上,这层忧虑已有先例。
2023年 K-Pop 男团 TOMORROW X TOGETHER 来台开唱,场馆外便飘著中国粉丝团的应援街旗;同年女团 NMIXX 的台湾演唱会,中国粉丝更发起 LED 卡车进驻台湾街头展开应援活动。若 LED 卡车上仅标注 Chinese、China 或是“中国大吧”等字眼,在目前台湾法规无计可施下仅能劝导,然而当照片发布在微博上时,文案直接写出“中国台北”,令许多台湾粉丝感到被吃豆腐,但游走在灰色地带无法可管,只能吞下。
国族认同遭到长期压制,这也是为什么在青鸟舞台上,粉丝会如此激动地喊出:“我要看见的是,台湾的粉丝终于可以进到偶像的视线!”
“你是中国人吗?”“我是台湾人。”
隐身在应援 LED 车背后的中国粉丝,似乎面貌模糊,然而在台湾追星族的经验中,与中国粉丝的交涉往来多不胜数,一张张面容清晰可见。
32岁的 LIN 入坑 K-Pop 两年,两度飞到韩国参加偶像演唱会,在演唱会场馆外被中国粉丝用中文问:“是中国人吗?”,LIN 立刻回:“我是台湾人。”这样的回答,当下即被忽略。
“比较不舒服的是,在我说出自己是台湾人的时候,对方的不理会,显见台湾人的国家认同被无视的那种无力感。”LIN 表示。
LIN 的经验并非个案,在社群平台 Dcard 和 Threads 上的追星讨论中,甚至有更多谈及被中国粉丝“吃国籍豆腐”的分享。跳转到小红书上,亦能读到中国粉丝忿忿不平,声称遇到“TD”意即“台独”的撰文——当询问对方是否为中国人,对方回答自己是台湾人,即认定为台独。
这些发生在追星场域的“国际交流”,是航运发展及演唱会商业模式交互运作下的结果。
2010年起,台湾与日韩完成航约修订,开放更多航线的航权,促使日本与韩国低成本航空陆续开启台湾航线,大幅降低了票价,日韩成为台湾中产阶级可频繁前往的假日生活圈。
此外,对 K-Pop 及 J-Pop 粉丝而言,台湾并非偶像巡回的必访之处,想看偶像就必须飞出国;即使偶像有来到台湾开唱,日韩的演唱会票价相当程度低于台湾票价,赴日韩看演唱会不但能体验到原版专属的演唱会规格,还能兼顾旅游享受,权衡价值之后,出国看演唱会便为追星族心中合理的选项。
同时,日韩演唱会的售票模式,也影响了追星族的行动轨迹。尤其是 K-Pop 当红团体在韩国的演唱会,经常有限购一张的规定,抑或是因为竞争太激烈,光是能抢到一张票就值得庆幸。在这样的售票规则下,台湾追星族常有“一个人出国去看演唱会”的传统。即使能透过追星社群找伙伴摊分住宿与包车,当走进演唱会场馆内,仍会有大量与其他国家粉丝进行交流的机会。于是,作为在语言上能够直接沟通的台湾及中国粉丝,“你是中国人吗?”“我是台湾人。”这样的对话,在台湾追星族的际遇中不断复制贴上。
在现实生活的碰撞以外,数位场域亦是另一局的对弈。
实际上,在中文世界的数位传播中,一面小小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已悄然成为台湾粉丝保护创作的独特印记。这个现象来自粉丝社群的“再制”文化——将偶像的影音内容重新剪辑、翻译,再分享到各大社群平台。
尽管像这样的二次创作在法律层面依旧模糊暧昧,但对偶像产业而言,这些由粉丝自发制作的内容往往比官方宣传更具传播力。不过,在数位搬运工络绎不绝下,如何保护自己的心血结晶,成为粉丝们关注的议题。
在此背景下,台湾粉丝发展出一套独特的“数位防线”策略:在影片浮水印中加入中华民国国旗或“台湾独立”字样。这看似简单的标记,轻巧地将政治敏感议题转化为版权保护的工具,有效阻止中国网友将心血“整碗端走”。
这反映出,台湾与中国的国族认同角力,创造出一道阻挡数位搬运的高墙,中华民国的国旗,让通用的中文翻译影音,关上跨洋复制贴上的大门。
尽管这些与中国粉丝的互动,令许多台湾追星族感到不适,但这些感受也尚未强烈到足以驱动粉丝上街。究竟是什么驱使追星族“政治出柜”?必须先将镜头移往今年5月的第一次青鸟行动。
迷妹出柜:当粉籍与政治参与连结
今年5月下旬,十万人聚集立法院外的青岛东路周边,质疑国民党及民众党立委仓促通过争议法案,有国会变相扩权之嫌。这场运动被称为青鸟行动,也是追星族首度在台湾社运中标明参与。当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位用浅蓝色缎带绑著双马尾、穿著同色洋装的女性,手持标语写著:“两兆可以买 HYBE+JYP+YG+SM”,讽刺立法院国民党团总召傅崐萁提出预算超过新台币两兆元、被批是钱坑的“花东交通三法”。
这则标语的“价值换算”其实在追星界屡见不鲜——社群中流传的玩笑话是,机票万元左右便宜、演唱会门票几千块便宜、偶像周边小卡几千块便宜,但是运费38块很贵。“两兆可以买 HYBE+JYP+YG+SM”点出 K-Pop 四大经纪公司,让追星族对于天文数字金额有了实际的感受。在当时兴起成追星与政治讨论枢纽的 Threads 平台上,原先以追星为宗旨的帐号,也受到启发,纷纷跳出表达政治理念。
制作标语的小瞳对媒体提及,由于追星族群对政治冷感,多数人习惯用中国网站看偶像影片跟节目,所以想以此方式唤起追星族的关注。
小瞳的担忧其来有自,追 K-Pop、J-Pop 需仰赖翻译,中国粉丝大规模上架的翻译内容,确实是台湾粉丝能轻松吸收的管道。正因如此,在台湾追星社群中,“是否该禁止使用中国用语”的讨论可说是每季定番——部分追星族因长期收看中国翻译而使用中国用语,部分追星族则相当拒斥这样的现象。
然而,“追星族政治冷感”的印象,却可能存在误差。
具有十年以上追星资历的迪奇,十年前也曾参与太阳花运动,后续还有高中课纲微调,以及每年的同志游行,但他从未在社运现场以追星族的身份自居。在今年5月第一次青鸟行动,迪奇照著社群上的教学自制珍珠奶茶手灯;这一次12月的冬季青鸟,他也来到立法院外,举起自家偶像的手灯。
“上次的青鸟活动时,就有追星人带手灯上街头。当时有人谴责说,不应该让偶像涉入政治争议的声浪,”不过迪奇观察,实际上现场还是有追星人带著手灯到场,但数量还不算太多。
平时就会关心政治及社会议题的迪奇,决定以追星族身份加入冬季青鸟行动的原因之一,是因为追星的自我认同,遭到谢克洋的攻击。同时,他也说另部分则是受到韩国手灯抗议尹锡悦、偶像艺人如少女时代成员俞利、IU 以及 NewJeans 提供食物给参与示威粉丝、偶像李彩演亲自上街等影响,也让迪奇重新思考,是否要将追星的“粉籍”与自身的政治参与做连结。
“在看到韩国戒严抗议事件及追星人被攻击的情况下,这次上街就有携带手灯。参与时也会寻找追星人或同担相认,有种特别的凝聚情感。”
追星文化中有隐身及切开私人生活的习性,在社群中大鸣大放的粉丝,转身隐没在人群后,在个人生活中却鲜少透露出半点追星的痕迹。这是由于追星长期被视为次文化,一旦脱离追星群体,就可能面临无脑、盲目的讪笑,部分追星族因而隐藏自身的爱好。
趁上班前上街头的阿桑,从小六开始追星,工作后频繁赴日韩看演唱会,他自承以追星族为荣,却仍要面对外界不解的眼光。“我的周遭朋友、硕士班同学或是同事,都讲过‘你又要出国、又要追星’,虽然他们没有恶意。”
因此,虽然阿桑还是会在个人生活帐号分享演唱会纪录,但也会将部分追星实况发布在与个人生活切开的小帐,或是设定为挚友限定,分层管理是因为顾虑会被贴上“疯子”的标签。对于谢克洋的“疯子”一说,阿桑并未感到愤怒,“我觉得他只是想要狐假虎威,但他根本不理解追星族。”
“但我可以理解追星族的愤怒,追星族常会被说是盲目、不务正业。”阿桑知道,许多追星族经常承受污名的委屈与压力。
迪奇是大方公开追星身份者,但他确实知道有许多人隐身,直到近年 K-Pop 蔚为全球流行,地位显著提升,“越来越多粉丝愿意现身,不再觉得讲出自己喜爱的偶像是丢脸的事。”
这两次青鸟行动不只让网路上的追星帐号愿意“政治出柜”、带著偶像的头像表达自身的政治立场,也让那些平时在社运场合较低调的粉丝愿意举起手灯“迷妹出柜”。原先断裂的两个生活圈,在手灯的光线下连结了起来。
重构文化符码:粉丝的专业能力与身份展演
此次冬季青鸟行动之所以让大众认知到追星族的现身,除了手灯之外,就是在现场轮播标语的 LED 卡车。从组织动员到发动不到24小时,集资九分钟达标,这辆 LED 卡车展示著过往示威现场少见的缤粉色彩与可爱设计,追星族们更是拿著手灯与卡车合照,仿佛来到演唱会,缓和了示威的紧张气氛。
LED 示威卡车已是 K-Pop 产业中的特殊文化,这一波粉丝使用 LED 卡车进行意见表达的风潮,最早可追溯到2019年12月,女团 BLACKPINK 的粉丝租用了卡车绕行 YG 娱乐公司,透过 LED 灯板表达诉求:要求公司让 BLACKPINK 有更多出演电视节目的机会、让成员们有 solo 歌曲出道。随后在疫情期间,当粉丝们无法进行现场抗议,LED 示威卡车更成为了将粉丝意见实体化、可视化的存在。
疫情后仍有越来越多粉丝透过示威卡车传递诉求,类型五花八门,从偶像恋爱到资源分配不均皆有,更会在文字呈现上力求创意,每每成为韩国网路的讨论焦点,网友还会戏称“卡车司机的收入真是可观。”
不同于韩国粉丝的三行诗创作,这一辆冬季青鸟示威卡车所展现的,是台湾追星族的快速回应及多语言转换能力。
“手灯是我自己买的”回应 PTT 网友影射追星族并非自发参与;另一句标语“台湾不需要뗭꼭랑 更不需要꺽민동”,需要同时具备中文、台语及韩语能力才能够运用谐音“解码”,与转换日文的“りしれ供さ小”是类似的概念。而语气强烈的语句,包裹一层密语后,便成为追星族辨认彼此的暗号。
暗号不只存在在标语,由于偶像产业中大量使用符号象征,使得一般人眼中并无特异之处的物品,追星族都能一眼辨认出意义。一名网友质疑一位上台发言的追星族连“粉籍”都没有揭露,另一名网友随即点出台上追星族的手灯属于哪一组偶像——手灯不只是手灯,手灯即身份。
X 帐号 @mmm_twlzl 绘制的手灯护台湾图,当中绝大多数的手灯,都是来自 K-Pop 偶像。不过,当这些立法院外的手灯集会照片传到韩国网路后反引起另个困惑:为何台湾人不用本地偶像艺人的手灯?
这要从 K-Pop 的产业特色谈起。在 K-Pop 世界中,手灯是偶像形象的核心元素,常在艺人出道前就设计完成,用以呼应偶像的整体概念。韩团经常透过应援教学、周边商品、MV 拍摄等方式与手灯互动,还会为手灯取名,粉丝间也会贩售手灯的装饰物。相较之下,J-Pop 较少这样的连结,华语流行乐更是把手灯视为演唱会的一次性商品。然而在 K-Pop 文化中,手灯已成为粉丝身份的重要象征。
在19日的青鸟公民舞台上,一段直指粉丝认同本质的发言,便呈现这样的追星与国族意识的连结。她说:“粉丝文化的核心之一就是身份认同,而作为台湾的粉丝,我们的身份认同跟台湾息息相关。身处在这片被政治现实左右的土地,我们没有办法忽视现在立法院里面发生的事情。”
娱乐及偶像产业早已与政治表述捆绑,她提及多次看到“中国台湾”、“中华台北”宣称时的失望——“一次次的妥协与无奈,背后都是政治立场,而这些行为侵害的,不仅是我们的自由,更是我们的身份。”
而手灯护台湾图所反映的,并非偶像市场版图,而是身份认同政治。身份认同从粉籍到国族,一路驱动著台湾追星族们,带著手灯走上街头。
在发言的最后十秒钟,台上的追星族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最后补充一句,”她谨慎的语气带有一丝骄傲,“手灯是我自己买的!”
(尊重受访者意愿,迪奇、LIN、阿桑为化名;本文歌词翻译引用自 your s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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