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端网络观察：扣押1028天获释，孟晚舟“公主归来”掀起大陆网络朝拜热潮

9月25日晚，华为副董事长、华为创办人任正非长女孟晚舟搭乘中国政府包机降落深圳宝安国际机场，结束在加拿大1028天的扣留。孟晚舟的归国在中国大陆社交媒体掀起巨浪，网民纷纷将其视作中国崛起、强国外交的胜利；中国官媒也对孟晚舟给予超高待遇，全程直播其归国之旅。

在加扣留逾三载，孟晚舟获释为何引起中国网络狂欢？复杂身份背后，网民如何理解孟晚舟回国意义？我们带你爬梳孟晚舟归国前后数小时网络舆论，一窥“华为公主归来”背后的讨论风波。

“公主归来”！孟晚舟归国获“追星”热捧

9月24日，美国司法部与孟晚舟达成延期起诉协议，暂缓其检控至 2022 年 12 月。加拿大司法部旋即结束引渡程序，允许孟自由离开加拿大。新华社旋即发布孟晚舟将乘政府包机归国消息，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转发并评论：“欢迎回家！”

相关消息发布后，立即登上微博热搜。短短二十四小时内，央视新闻官方微博连续发布27条孟晚舟归国相关微博，将其成功回国称为“强大中国的胜利”，并以视频及图片形式直播其离开住处、登上飞机的过程。飞机临近中国领空后，更开启独家直播，同步更新孟晚舟落地过程。

官媒的大力造势在微博等大陆社交平台获得热烈回响。据不完全统计，央视新闻和《人民日报》两个平台共收获1.1亿人次的直播观看量，认证为军事博主的微博民粹大v @张超微博 发文宣扬：“加拿大人口3800万，观看孟晚舟身穿中国红走下飞机的观众人数比加拿大的人口还多，几乎是两倍了”，网民们纷纷以暗含孟晚舟名字的“轻舟已过万重山”、“行舟晚唱正归途”表达对其归国的欢迎。更有知乎网友发帖：“授予孟晚舟女士共和国英雄的理由”，内文中更表示：“中国是第二大经济体又是联和国常任理事国，中国可以从政治和经济两方面对加拿大进行史无前例的制裁，从而提高中国公民在世界上的地位，叫中国人知道他不是没人管，给中国人撑腰。”

据现场图片视频可见，孟晚舟身穿红色连衣裙、佩戴国旗徽章走下飞机红毯，有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为其递上花束。现场除广东省副省长张新、深圳市长覃伟中等政界人士接机外，更有大量工作人员手举红旗、拉起“欢迎孟晚舟女士回家”的红色横幅在飞机下迎接。深圳机场中，大量群众聚集接机，现场唱起爱国歌曲《歌唱祖国》；相关场景被媒体录下转发后，不少网民表示“这场面堪比外国元首访华的欢迎仪式”“破防了，好震撼啊”“大公主这热度都超过神舟十二三位航天员了”。

孟晚舟在机场发表演讲：“感谢伟大的祖国和人民，感谢党和政府的关怀，感谢所有关注和关心我的人。作为一名普通的中国公民，遭遇这样的困境，滞留异国他乡三年，我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党、祖国还有人民的关爱与温暖。”

她亦表示：“我们坚决拥护以党中央，忠于自己的国家，热爱自己的事业，在政府的管理规则下，努力发展好企业，为国家为社会多做贡献”，并称“如果信念有颜色，那一定是中国红！”

机场之外，对孟晚舟的欢迎也极其隆重。有网民发出视频，显示华为总部灯火通明、欢迎大公主回家；深圳公交车，多个广告牌打出“欢迎孟晚舟回家字样”，而地标性建筑京基100、深圳最高楼平安金融大厦等更是亮起红色欢迎字幕，从香港远望清晰可见。然而同一时间有不少东北网友正在经历拉闸限电，有网友表示自己家里有老人需要使用呼吸机但因为停电无法使用，更有网友表示看到这条亮起大红LED灯欢迎孟晚舟的新闻对比起此刻正在停电的东北，感受到某种“中国特色隐喻”。

孟晚舟落地进入隔离后，央视在微博晒出一份热搜截图，显示“孟晚舟”相关词条逾五十条，称“今日的热搜家国情深”。网民纷纷以追星语句吹捧“公主归国”、“姐姐好帅”，并大呼“祖国强大真好”“这才是热搜该有的样子”。

对于姐姐孟晚舟的归来，华为“二公主”、与孟晚舟同父异母的姚安娜也发文庆贺。她写道：“姐姐的飞机已飞过北极上空，很快就回到伟大的祖国，没有祖国的强大，就不会有姐姐的自由和家人的团聚”。然而，姚安娜的贴文很快被网民检查出存在多处错字，如“已”写成“己”，“祖国”写作“袓囯”；不少网民援引其出道采访时所说的“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姐姐而不喜欢我”，讽刺“一个爹的姐妹俩，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罪犯还是英雄？国籍身份引争议

“孟晚舟以‘不认罪’方式获释，这很关键。”孟晚舟获释后环球时报的这则社评，直接点出中国官媒的关注重点：以不认罪且不接受巨额罚款的方式获释，被视作“中国人民的重大胜利”。

对此，官媒《环球时报》总编辑胡锡进在微博中表示，过去的1000多天对孟晚舟来说是颠覆性的，对国际关系来说也颇具颠覆性。他强调孟晚舟的获释是在中国政府的强大协助下，得以以不认罪的方式得以获释，这令人欣慰。

孟晚舟的获释也引起微博上爱国领袖新一轮的猎巫行动。微博民粹意见领袖、插画师 @乌合麒麟 立即发布一张名为《归舟》的插画，图中一条长著七鳃鳗锯齿、头顶美元符号、披著美国星条旗的巨大𩽾𩾌鱼跃出水面，追咬挂在红色的中国应急救援直升机上的黄裙女子。女子脚边是一个脱落的电子脚铐，暗示著孟晚舟离开加拿大。

《归舟》一经发布，迅速在中国互联网上传播。网民纷纷解析画中含义，有人盛赞“中国救援机上还有太阳初升的映影，正义终将打败邪恶”，也有人以此类比《战狼》电影中的中国救援，称“关键时刻祖国是最强的后盾”“祖国一定会带你回家！”

然而，相关评论也引发部分质疑声音。有网民回溯孟晚舟与美国达成的协议，表示“看不懂，所有的媒体和宣传口都对她的admission和agreement闭口不提，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孟晚舟承认了她对HSBC的欺诈，签了协议，华为将被定在defraud的耻辱柱上…明明在外面输的一塌糊涂，墙内却还举国欢庆…”

《南华早报》的温哥华通讯员Ian Young也在个人推特中晒出相关协议全文，证实孟晚舟承认她就华为与在伊朗营运的旗下子公司Skycom之间的关系，向HSBC作出了不实陈述，指这间公司是华为合作的第三方，从而导致该银行提供的服务违反了美国对伊朗的制裁。

也有网民通过视频截图扒出孟晚舟归国使用的护照是香港特别行政区护照、孟晚舟丈夫孩子都是加拿大国籍等，质疑“顶级人上人终于回国了，至于这么大搞宣传吗？”还有人发出因质疑鸿茅药酒被跨省抓捕关押97天的谭秦东医生与孟晚舟的照片对比，讽刺孟是特权阶级。

对于此种质疑声浪，帝吧官微、如皋老猫等微博“猎巫”意见领袖账号迅速开始接收网民举报，带领普通网民对孟晚舟相关争议的发声账号进行人肉网暴，同时蔑称其为“二狗子”、表示“我不介意看到那些垃圾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同时有部分账号在推特等外网平台检索相关发言，号召网民对“伪公知”进行攻击、嘲笑外网“酸”，抨击相关质疑人士“格局小了”、“无知”。

孟晚舟归国是“人质外交”？

在推特和脸书等墙外社交平台上，孟晚舟的获释被视作中国“人质外交”的一个铁证。有网民写道：“明明系人质外交，中国媒体却写到似系中国人民的胜利”，“祈求孟公主一去不回头，无谓再找借口逃离中共怀抱”。

相关质疑并非杜撰。据BBC和纽约时报报道，孟晚舟从加拿大获准离开后不久，中国亦释放在华被扣押的两名加国公民。

加拿大总理特鲁多称，两名被中国扣押的加拿大公民康明凯（Michael Kovrig）及迈克尔‧斯帕弗（Michael Spavor）已经获释，并于驻华大使多米尼克·巴顿 (Dominic Barton) 陪同下，与25日早上返抵加拿大。他说：“对我们所有人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他们正在回家的路上，回到他们的家人身边。在过去的1000天，他们展示了力量、毅力、韧性和优雅。”

康明凯和迈克尔‧斯帕弗在2018年12月11日——孟晚舟被捕后不久，被中国政府指控危害国家安全、在中国大陆境内参与多项间谍活动而遭到逮捕，加拿大政府指控此事件为中国政府对孟晚舟事件的报复。

中国官方则坚称从中国获释的两人所犯下的刑事罪与孟晚舟无辜的政治蒙难在性质上截然不同。

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表示：事实早已充分证明，这是一起针对中国公民的政治迫害事件，目的是打压中国的高技术企业。对孟晚舟女士所谓“欺诈”的指控纯属捏造。就连被美方指为“受害者”的汇丰银行也出具了足以证明孟女士清白的文件。美国、加拿大所作所为是典型的任意拘押。

环球时报的社评亦指出：“加拿大及西方颠倒黑白的敍事蒙蔽不了世人的眼睛，改变不了人们对孟晚舟案来龙去脉的常识性判断。”

中加双方几乎同时释放扣留公民的行为，让不少网民开始猜测此次孟晚舟获释中国所作交易。有网民忧虑此举激化中美矛盾，恐对中国长远形象不利；也有网民尝试探讨孟晚舟、华为价值的是否值得中国政府进行此次交换，但相关发言迅速被粉红围攻，甚至称“有来无往，非礼也！”

帝吧官微还在其推特账号上发布一张CSIS Canada的推文截图，将其欢迎两个迈克尔（Micheals）的发言解读为加拿大承认两人是间谍。据德国之声此前评论分析，“两个迈克尔”对加拿大来说，是与中国谈判的筹码；而此次双方皆释放扣留人士，也被多家媒体解读为“人质外交”。

然而，与中国对孟晚舟回国举国欢庆的态度不同，加拿大对两名获释公民的处理颇为低调。据Bloomberg的消息，加拿大总理贾斯汀·特鲁多（Justin Trudeau）在停机坪上迎接并拥抱了获释的两人，预计他们将私下与家人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