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按:新冠肺炎疫情汹涌,如何解读中国防疫现状及历史根由?台湾学者刘绍华上月发表文章〈从爱滋、SARS、麻风到武汉肺炎,中国防疫一再重蹈的“面子”覆辙〉,引发多人讨论。作为人类学学者,她的研究擅从疾病角度切入,“分析当代社会变迁的本质与倾向,以及身处变迁中的个人生命经验与转型”;也从公共卫生与环境变迁面向,去理解如国家或市场等外力、制度在此变迁中所扮演的角色。受人瞩目的,还有她2月18日将于中央研究院举办的公众演讲:“从中国的“后帝国”语境看疾病的隐喻与防疫:从麻风病谈起。”而在1月31日,她接受了学者、作家曾金燕的电话访谈,由专业研究出发剖析与中国当下正在发生的防疫情形之缘由。
刘绍华,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医学系人类学组博士毕业,现为台湾中央研究院民族学研究所研究员。个人专著有《Passage to Manhood: Youth Migration, Heroin, and AIDS in Southwest China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1);译写而成的医疗民族志《我的凉山兄弟:毒品、爱滋与流动青年》(群学出版社,2013;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近年出版《麻风医生与巨变中国:后帝国实验下的疾病隐喻与防疫历史》(卫城出版社,2018),《人类学活在我的眼睛与血管里: 从柬埔寨到中国, 从这里到那里, 一位人类学者的生命移动纪事》(春山出版社,2019)。
防疫:中文书写被压抑的历史
“我要解释为什么现在的防疫是这个样子,就必须去挖历史。”
曾:您在2018年出版的《麻风医生与巨变中国:后帝国实验下的疾病隐喻与防疫历史》,是一部当代中国的防疫史(1949-1978)。您花了十年的时间,从政治(国族、阶级、宗教的政治)、科学(生物医学发展和学科教育发展)、社会文化(疾病隐喻带来的情绪劳动、污名等)维度,书写了麻风医生集体的个人生命史以及全球公共卫生视角下的防疫政策和实践。此书以中文写成,首先在台湾出版,其中一个考虑是和您交流的麻风医生不少已经年老并陆续去世,您希望在文稿完成前得到他们的阅读和反馈,也是抢救集体个人生命史的一个过程。但英文世界对此书的了解甚少,中国大陆也没有发行——内容上无法通过审查。
刘:我觉得英文世界尤其学术界不可能对中国的防疫史没有兴趣。但我为什么先用中文写,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先写英文版再写中文版?写中文,我所需要的史料、叙述远远难于写英文。我要用中文写,把这些史料留下来。而要把它直接变成英文会很难,会变得很精简,英文读者不需要这么多史料细节。有能力做中国研究、需要这么细致历史材料的英文读者,应该本身就具备阅读中文的能力了。对于那样的学者而言,他可以直接看这本(中文)书。可对于一般的读者而言,如果史料这么细致、充分,反而是一个阅读障碍。我很清楚这本书很难被直接翻译,它只能由我自己来写。
曾:都是重写的过程。
刘:写英文书的时候,是以当前的情境为优先的描述、讨论;可是,写中文书的时候,重点是历史。我要解释为什么现在的防疫是这个样子,就必须去挖历史。
曾:这个情况,是不是其实也是中文学术界集体面临的一种处境?以及一有资料就去发表的学术体制对青年研究者形成的压力?
刘:我刚刚讲的是我们非英语系的学者的处境:要让这个书在英语世界的人可以读。那种大家一有资料就发稿的情况在很多地方也都是一样,就是现在学术界“轻、薄、短、小”的一个趋势,有东西就发,然后做深入的、困难的研究好像变得只是历史学家的事情而已。有些人觉得为什么我老是用中文做研究,做得这么深入,然后在中国又发表不来,觉得“没有用”?就是因为中国的学者不能做,我们在(中国体制)外面的人更不能不做,不是吗?中国的学者、内部的学者获得资料的可能性、丰富性可能比我们高,他可能有各种人际管道和资料来源,可问题是他根本不可能发表,根本不敢那样去思考,根本不敢写。我觉得不能期待中国内部的学者来做这样的研究,或者是说做了这样的研究写出像我们这样子的东西。很多中国的好学者,我相信他们有一大堆资料,但是都发不出来,他们能够做的事情,可能是收集资料,收集历史,但是他们没有办法书写出来。少数能够书写的人,可能都是在外面写,在外面发表,跟我们作为非中国体制的“外面的人”情况比较类似。所以说在外面的人就必须写。那在外面的人必须写的情况之下,英文就会是一个很关键的文字。
“很多中国的好学者,我相信他们有一大堆资料,但是都发不出来,他们能够做的事情,可能是收集资料,收集历史。”
还有一些西方学者,他们跟中国有一些资源交换的合作关系,他们会拿到中国(比如医疗卫生)体制里的一些内部资料,然后去做一些研究。但是,他们做研究的口径,我觉得跟中国学者会做出来的东西差异不太大。
曾:这很可悲。
刘:对,很可悲,而且他们不会做比如说类似政治跟文化分析或政治性分析的东西,只能做一些相对技术性的描述。但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样子也好,起码有描述,我们还有第二手的资料可以看到,就当不同的分工吧。
理论上,英文对我很重要,好的中文我觉得也是非常重要。《麻风医生与巨变中国》若我是先用英文的话,很多材料放不进去,我的受访者又读不到。比如,写第一本书《我的凉山兄弟》时,我的受访者们本来就看不懂中文,送给他们中文书和送给他们英文书,对他们来讲没有差别。可是《麻风医生与巨变中国》的受访者不一样,他们(麻风医师)都是知识分子,年纪又这么大。我那时候觉得没办法,只能先写中文,为了两个原因:第一个是保留历史,第二个是为了给他们(受访者)看(和讨论),我必须先写中文。
“后帝国”的防疫实践
“光是为了在中国内地已经有共鸣的人,在外面安全之地的人就不能停止,就不能停止有任何作为。”
曾:此次2019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爆发之际,可否请您向公众介绍中国的流行病防疫机制?此波疫情爆发,政府、专业人士、和公众的反应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新特点?科技扮演了何种角色?
刘:有什么新特点?全都是中国特色,不是吗?全世界每天在看中国人的新闻,我相信大家会觉得像看马戏团一样,不是吗?就是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情况。武汉已经封城,很多其他地方也(事实上)封锁,世界各国也在采取封锁闭关的措施。武汉所有公共交通都停摆,政府就是夸张到,觉得把人关起来,把人孤立在里面,就好了。中央政府也好、湖北政府也好,他们的防疫的方式,好像就是你在里面自生自灭,只要不要传染出来,就叫做防疫。他们没有防疫之下还是要照顾病人的概念,对不对?所以表面上做了防疫的动作,但病人有没有得到照顾呢?民生有没有得到照顾?
后来我看到中国很多志愿者,比如当“摆渡人”,骑自行车或者是电动自行车、开车之类的,去接驳医护人员,在医护人员的家跟医院中间做接驳,因为没有公共交通。从这点来看,我觉得中国的民间不是没有进步,我蛮感动。因为疫情爆发时,当志愿者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有一些家属会强烈抗议,大家需要承受很大的身心压力,我真的觉得这些人好了不起。我会觉得这些人才真爱国,不是吗?你说是不是中国特色?我觉得也是。
曾:过去这几年里,中国的公民社会,从NGO组织被解散,从大量的活跃人士被抓捕,特别是律师被大量的抓捕,到国际NGO法限制国际NGO在中国的活动,以及限制本土NGO的资源获取和能力成长,公民社会的活动空间极度萎缩。媒体大受打压,调查新闻严重受限。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次疫情爆发,哪怕审查重重,引发了公众很大的反弹。我觉得公众的反应、反弹和批评,跟比如说红十字会以前冒出的郭美美丑闻、四川地震时的政府部门的丑闻引发的公众反应是一样的、激烈的,有很多的批评——也就是说公众是有自己的判断力。但是这种社会应急荒谬的情况和官方慈善团体丑闻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甚至更加变本加厉的发生。
刘:是这样的。我觉得某种程度也有点像是中国政府把公众的反应当“细菌”,然后拼命地施加抗生素的剂量。可是,这样的控制终究会溃散的,而它眼中的那个“细菌”是会病变的。这一次,虽然看到很多非常荒谬——比以前还荒谬或者说跟以前一样荒谬的事情在发生,可是中国人的反应跟以前比,当然不能说是非常dramatic(戏剧性)的变化,但是完全没有变吗?不是。审查之下,大家说话的文章常常都是活得比病毒的命还短,然后被删,另外就会有人又从别的地方冒出来,又删又再冒。这说明中国里面有很多人有不同的意见,就是要表达要行动。所以我们在外面的人其实不能停止,我们在外面的人没办法停止关注跟发言,因为哪怕在里面的人可能也许没有办法自己做发言,但是可以做动作,就是帮你把那个发言转来转去。我会觉得可以分工,对吧?光是为了在中国内地已经有共鸣的人,在外面安全之地的人就不能停止,就不能停止有任何作为。
你问科技扮演了何种角色。以前,现实在哪里,我们怎么会知道。现在,网络再怎么封锁,一定都会有漏网之鱼。我觉得这次科技还真的是有点搞笑。中国一天到晚不是号称自己已经什么AI大国、5G大国,什么电动车大国,各式各样的科技,平常都宣称很厉害,说很有钱。怎么这次在封城这件事情上,你的科技怎么都没有办法有效地去维持城市里的任何民生活动?
曾:此波疫情,科技在公共层面的管理、支持民生、医疗安排上,似乎没有起什么大的作用。也可能是政府内部完全知情,但就是不披露,不运用于民众和防疫的需要。
刘:从monitor(监控)的角度,它有科技。可是在这次疫情的监控里面,怎么没有发挥大数据的功能呢?从流行病学大数据的功能角度,一下就可以看到流行趋势了。而那些人就拿数据去发表文章,不管这个趋势和民众的死活。大家批评中央的CDC(疾病控制中心),批评他们只是为了自己发文章。我也想说,CDC在中国有多大?我的意思是说CDC的政治决策权有多大?没有上层授意,他们敢隐瞒这个疫情吗?我不知道(中国政府1月3号开始给美国作了30多次的通报)。他们可能就只是替罪羔羊吧。
“中国一天到晚不是号称自己已经什么AI大国、5G大国,什么电动车大国,各式各样的科技⋯⋯怎么这次在封城上,你的科技怎么都没有办法有效地去维持城市里的任何民生活动?”
曾:您说到这一点,跟您在书里用“后帝国”这个词来做时代划分非常有关系了。这首先是一个政治议题,不仅是一个医学专业议题。您用“后帝国”一词来描述此书的时代划分。“后帝国”是什么意思?在这场防疫工作中产生什么影响?如果1949-1978年的中国是“后帝国”,那1978年至今的中国,又是什么?
刘:是,在书里面我就写这不只是医疗、公共卫生史的问题,这是政治社会史的提问,根本就是一个政治社会史的问题。你说“后帝国”是什么意思,在书里面其实已经就是已经写得很清楚,“在全球迈向后殖民的时代,中共以强制性的社会主义政策,让中国进入后帝国的集体精神状态,雷厉风行祛除新旧‘帝国’(反帝、反封建)与‘殖民’(教会、文化)的影响”,你应该也知道。你主要是要问我在这场新型冠状病毒防疫工作中产生什么影响吧?我觉得影响就是这种后帝国的mentality(思考方式和精神气质)就没有消失过。中国的“后帝国”从未脱离帝国的架构,但里面有两个层次。第一,我们在谈后殖民的时候,里面本来就有一个指向,就是没办法脱离殖民的架构,对不对?后帝国也一样,我也在书里写清楚,它从来没有脱离帝国的架构。第二个指向,1978年之后中国又是什么呢,还是一样,“后帝国”的气质,具有bipolar(双极性)。一方面它在追逐全球化这个“帝国”的标准化。所以有一批人,包括像CDC的这些人会拼命地在世界顶级刊物去发表。某种程度上,这就是一个我在《麻风医生与巨变中国》一书里讲的那种无以名状的新的帝国架构。这个帝国并不是一个特定的实体。他们一方面去追逐这样一个东西。另外一方面,还是一样维持著原先我说的那个“后帝国”的mentality,尤其在这个防疫的对外公布上,还是维持这样的一个mentality。它是一个非常精神分裂式的一个双极表现,我觉得都没有变。只是说到了1978年之后,它还加了一个有两种不同的帝国新情节了,就更复杂了一点。原先我说的那个帝国,在它政权初期指涉的是民国时期延续下来的传统中国的、受西方影响包括教会影响的延续;但到了1978年以后,我指涉的帝国是新一波的全球化这种无以名状的帝国。所以1978年之后,它的情况是比1978年之前那种单纯的那个后帝国的情况更复杂了,更凸显它的精神分裂了。
曾:“中国梦”还是一个“帝国梦”。
刘:是,它从来没有脱离过帝国,其实我想说的就是这句话。它全面驱逐帝国主义的势力,特别是以美国为代表西方的头号敌人,但是实际上它自己就是要建立一个帝国。而且它以另外一个西方帝国苏联当模范,以全盘仿效苏联来推广其“后帝国”的政治及科技改造。
中国在1950年代末开始跟苏联交恶了,1960年代初就断交了,断绝关系了。那一个时期苏联对中国体制的影响,中国学者常常都是否认的,在中国没有多少人会做苏联对中国的影响的那段历史的研究,基本上都想把它拿掉。
那一段历史,尤其在医疗体制上形成的影响,也许已经不是那么全面地都还看得见了,大家好像当成没这回事似的。可是,那十年对中国医疗、防疫史的影响很大。最主要有两个方面。第一个是防疫机制,就是中国的医疗卫生机制是苏联化的,分门别类的疾病防疫站工作机制,2000年左右转向美式CDC(疾病控制中心)统一管控的形式。我相信这次新型冠状病毒政府的防疫反应,政府机构内部的混乱跟这个苏联体制的影响、未完成转变是有关系的。但它具体到底什么关系,那需要有很多内部资料去做研究,包含里面权力的问题,人的位置、安排、工作协调机制,组织里面的资源分配等等。在体制上,苏联的影响在2000年以前的公共卫生机构里面是很明显的,但2000年之后转到美国化的时候,中间的那个转型到底是成功还是不成功,每个地方都不一样。中央的、省级的、市级的、甚至直辖市级的,都不一样。昨天张作风(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公共卫生学院副院长、流行病学资深终身教授)讲的,我就非常同意。上海CDC的转型,他认为是比较成功的案例,所以当时可以成功地控制非典。上海也是中国第一个宣告麻风根除的省级直辖市。每个地方的情况不一样。重点已经不是“苏联”这两个字,而是那旧的机构的影响,后来都是中国特色了。
另外一个层次的影响,是对人员训练的层级、格局跟规模的影响。中国专业人士的训练是采取那种普及式、快速、低阶的方式去养成,很多不合格的人都可能拿到医师执照。这在21世纪,除了中国很多其他地方也斥著这种现象。不仅苏联,当年比如说国际联盟(世界卫生组织)的前身,对当时的国民党政府也有类似的建议,就是要积极发展中阶人才,而苏联是更明显地强调这样做。共产党走苏联路线的时候,在策略上非常强调要发展中阶人才。中国到后来不只是发展中阶人才,而更往下走,发展低阶人才。我在书里有一些表格,描述麻风医师人数、麻风防疫机构(包括麻风村数量)的成长趋势,可以看出来1949年之后,高阶人才一直没有增加太多,但是中低阶人才大量增加。这个趋势规模,刚开始确实是以苏联为模仿对象的一个政策趋势的结果。
差不多2000年左右,整个中国要改成美国的疾控中心(CDC)的制度。那个时候卫生(所)局或者是防疫站很多,要把各种疾病和机构,全部统整在一个疾控中心之下。很多的旧机制里面的人员很不习惯,甚至忧心。因为整个划归到一个疾控中心,那就是中央统一来决策,包括决策资源要如何分配。以前是一个单一的防疫站,一个单一的疾病或是两三个疾病凑成的一个防疫站,那经费给你了,你们自己去公平分配吧。现在全部人都集中在一个中心下,到底是哪一个疾病出头?比如说有一阵子艾滋病很出头,所有的钱都往艾滋病跑。又比如说像麻风,认为它“被消灭”了就没有钱了。所以很多麻风的防疫工作者就不愿意机构合并,他们觉得自己是弱势的病,政府又从来不公开哪些地区已经根除哪些地区没有根除。大家都高高兴兴地认为,在整个中国的层面麻风可以被视为是根除的话,那谁还会管这种受到忽略的疾病,对不对?比如说像四川省就不愿意被合并,四川的麻风病还是放在皮炎所来防疫。从一个体制转到一个体制,内部有很多的振动,里面的人事或很多制度可能还不是完全的,因为中国实在太大了,层级太多了。
“我相信这次新型冠状病毒政府的防疫反应,政府机构内部的混乱跟这个苏联体制的影响、未完成转变是有关系的。”
曾:苏联式的疾病防疫模式,转成美式的CDC疾控中心模式,但是它跟美国CDC疾控中心的工作环境、政治环境又不一样。
刘:对,关键就是透明度的问题。一个机构体制引进之后,政治文化环境可能适应不了。我们已经走向以英美尤其是美国为主导的全球化体制,大家都不可避免地参与其中,欧洲甚至连法国都向美国的这种CDC模式看齐,尤其20世纪前后重大的新型传染病及其应对,让CDC的形式更主导了全世界的疾病控制模式,不走它那条路好像也就变得很难了。二者,就疾病控制变成类似大数据的概念,一个中央中心,进行疾病控制的数据收集、监控和指挥。这样的一个疾控中心放在民主国家里面,会受到其他的民主机制的监督。可是,在中国,这样一个中心,把所有东西都抓起来了,所有资源都抓起来了,内部怎么分配,资源怎么收集,收集之后怎么行动,在中国,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去监督。决策也没有监督、纠错机制。
中央先把所有资源、信息都集中了,攸关众人疾病的问题集中到这么高的层次,却没有一个机制去监督它,唯一能够监控它的,是比它还高的政治层次。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只能去相信、服从那个最高的政治层次的时候,是很可怕的。这次大家都在骂中国的中央疾控中心,著急自己发研究文章。张作风也讲得很含蓄,你们是制造了很多很优秀的论文给全世界来研究使用,但是,到底是发表优秀的论文重要,还是拿这个重要的信息去做防疫的指挥重要?
流行病防疫:污名与伦理
“最糟糕的就是这种把人圈起来,你不要出来污染我,我先不管你死活,只要你先不出来污染我就好了的心态。这种心态不仅仅是官方的。”
曾:讲到职业操守和专业工作的机构政治文化,我自己在中国工作过程中,体会很深的是,(上下游)合作伙伴/同仁在具体的工作交往中,政治正确、面子(可以让上级荣耀或得到上级认可的好大喜功的“结果”)、利益输送,往往被放在专业工作和专业发展的考量之上。这种无法诚实地面对事实和不尊重专业的文化,不仅仅集中在政治决策领域,而且由社会各界人士主动地、分散地、积极地参与进日常生活中,成为威权政治弥散整个社会的常态。在流行病防疫过程中,污名、信息不透明和政治性的决策失误带来巨大的伤害。
刘:“武汉肺炎”这个名词最早世界卫生组织也在用。我第一个反应是怎么又犯这个(污名化的)错误。我相信他们完全没有思考,就是方便行事,一个技术层面的方便行事,它一开始是没有带有任何疑似污名的意图:在某个地方发生了某种疾病,后来没多久就更正了。可是大家已经这么耳熟能详了,谁会去记那个术语?重点是人心不变的话,改名字也没有用了。
这是一个历史教训问题。一开始在公共卫生上做这种命名和指涉的时候,就不应该这样做。全世界,媒体、政府、NGO、公众,都应该有约束。就算后来更名,这个污名也不太可能去除。比如说,武汉的人已经跑出去,也不是武汉的人才会得这个肺炎,可是现在这种封城的举动,基本上就是只要你是这里的人,谁管你的旅游史、居住史、接触史,就变成是你这个人和病毒、疾病联系在一起。就跟以前河南人是艾滋病一样,这很糟糕。全世界艾滋病明明就是异性恋得的比同性恋多,可是大家就还是认为首先是同志的问题。现在,在一些国家,中国人又成为新型冠状病毒的代名词而受歧视。那根本是人心的问题,不是科学事实的问题。
曾:现在各个地方都采取封关的措施,针对湖北人排查,这在流行病学上是⋯⋯
刘:在流行病学上,这应该是史无前例的如此规模之大的隔离,好像只有集中营有这种规模吧。即使以前鼠疫在东北曾经有封城,以及其他的封城历史,可是以前的人口密度和城市规模不一样。武汉是一个什么样子概念的城市?
以前科学没那么发达的时候,比如欧洲移民要到纽约,也只是在小岛上隔离,把麻风病人把人隔离在岛上、高山上、低谷里,反正就是离我远一点就是了。
曾:您认为武汉当时可以怎么做?中国现在可以怎么做?
刘:一个合理的、有开放机制和信任机制的公共卫生的做法,是医院必须要有隔离措施。举例来讲,像现在台湾的荣民总医院就规定不得探病,陪诊最多两人,所有进出医院的人必须戴口罩。现在在台湾,呼吁健康民众如果不是探病、陪护或进入特殊场所,是不需要戴口罩的。医院立即分类分工,比如说重大疾病都送到那种设备比较强的医院去,特殊医院,其他医院的工作就是转诊,诸如此类,同时能够维护其他疾病患者的需要。张作风都已经说得很好,都是公共卫生里的ABC知识。
大家都放假的话,就在家自我隔离相当的时间,清点调查。以中国人口调查的严谨度和控制的严密程度,怎么可能做不到一个一个上门调查和监督?在公共防疫上不是没有这些手段,别的地方也不是没有这样做过。可是在中国,它实在太慌乱了,我相信这些人员可能平常就没有过这种合理作为的训练,然后大家也搞不清楚到底哪些人是危险的,哪些人不是危险的,说不定他们自己信息都不清楚。
在这种情况下,官方的态度是反正你们不要出来污染我们就好了,所以把你们圈起来。最糟糕的就是这种把人圈起来,你不要出来污染我,我先不管你死活,只要你先不出来污染我就好了的心态。这种心态不仅仅是官方的。那个红线范围可以拉得很大。但武汉这种城市你怎么封?而且这么大的城市,里面一般的寻常健康的人,还没有受感染的人,他们的身心状况你怎么处置?会留下什么样的后遗症?
曾:关键的是,在中国这样的政治文化下面,不仅仅在政治决策领域、在政府领域是这样的思维方式和心态,社会各界人士,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很主动的、在分散层面上、很积极地以这种思维方式、用这种方法来参与日常生活。我们现在看到各地粗暴的、违反人权、给大家的基本生存都造成伤害的各种隔离、封锁“土方法”。目前这种情况,最缺乏的是信任吗?
刘:我觉得不只是信任,我觉得这根本就是一场共业。业就是业障的业,就是一场共业,这是佛教用语。我的研究,在书里写的,中国的民众是主动或被动地配合这种政治文化,到后来还有就是因为这个政治文化没有一个伦理的规范,所以到后来大家根本不需要对任何事情任何人包括他们自己的integrity(完整性)负责。
“中国的民众是主动或被动地配合这种政治文化,到后来还有就是因为这个政治文化没有一个伦理的规范,所以到后来大家根本不需要对任何事情任何人包括他们自己的integrity(完整性)负责。”
像中央CDC的那些人,我虽然相信不可能是由他们来主导压制疫情信息的。但是,这些人居然可以在顶级学术期刊发文发得那么精致、那么高兴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良心不安,没有一个人出来透露真相。而且这些人是从上到下,不只是CDC的人——因为数据是由下往上送的,作者署名有他们一连串的名字,大家都会拼命地想要把自己的名字放上去。所以这个疫情爆发,从地方到中央有不晓得多少人涉及在内,都是知情的,可能还有没有挂名在上面的人也都知道情况的。
那些人没有一丁点的专业伦理,没有一丁点的做人的基本的道德?这些人都是知识分子——他能够写这种学术英文的话,他就有这种国际交流能力,他没见过世面吗?他不知道国际规范吗?《新英格兰医学》之后应该将这样的论文下架,因为它严重违反伦理。这等于是不当取得资料。举例来讲,比如说你要给一个病患做实验研究,你明明知道他有生命危险,那你到底是要用你的药来提升你的专业声誉,还是要先给他一个你知道可以马上有效救他的药?
曾:第一个层面是研究资料的不当获取,第二个层面是研究者明明了解这些情况,但是不作为。
刘:对,所以我想之后这些论文真应该下架。而且要有关於伦理方面的大量讨论。
曾:读您的《麻风医生与巨变中国》一书,除了知识和思考方面的受益,我还觉得很疗愈。它有一股⋯⋯安抚痛苦的力量,人文的力量。这次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爆发,我们也看到许多人,尤其医护人员在一线冒著巨大的风险,作出很大的牺牲,在工作、服务。同时看到他们缺乏物资以及冒风险工作的视频、照片,包括我自己朋友的家人或亲人,他们是医生、护士,发著高烧或者没有防护也(不得不)要上治疗前线工作之类的做法,他们主动或被迫地做了许多高风险的行为。而同时在香港,各行各业迅速成立新的工会,与治理能力被大大削弱的政府谈判、抗争,保护医护人员的安全,防止疫情在香港的社区爆发。这次新冠状病毒疫情爆发凸显出来,我们中国人生活、工作的处境,是多么野蛮、粗放。我的感受非常复杂,一方面是非常尊敬竭尽全力有所作为的公众,因为专业人士坚守职责和牺牲,因为志愿者的动员和行动;但是另外一方面,正是因为专业人士往往轻易地成为这个国家政治文化制度的牺牲品,危机到来时无法自我保护,行动时被压制、打击。这反过来也能理解,为什么香港乃至国际社会对中国大陆这么警惕,特别是香港医护界这么紧张,包括面临大陆病人不配合、逃跑的状态。
在你的书里,你写了这些麻风医师的集体的个人生命历史,他们就是在受非常严重的污名压力以及缺乏资源的情况下,去从事防疫工作的。麻风医生还有防疫工作者和病人,他们是怎么样在这个极端压制的政治环境下发展出自己的主体能动性的?
刘:我想主要针对高阶医师来谈。这些高阶医师让我一直很强调一个东西,就是他们的专业传承很好。我要指出和中国大陆的论述不同的是,或者说被压制的历史是,这些高阶的医疗人员,很多是在1949年之前培养的,或者他们的老师是在1949年之前完成培训的。也有一种说法说,文革之前的大学生是真材实料,也就是说,不管是他们的师资还是医疗专业培训体系,还是他们对自己作为知识分子跟国家存亡的关系这些理念,在他们身上,某种程度是根深蒂固的。即使在非常困境的情况之下,被边缘化的情况下,也能坚持职业素养。因为被边缘化,有时候他们没什么机会去参与文革的政治斗争,他们自己是被斗的对象,被斗完之后又要回去岗位工作。对这种知识分子而言,在那种情况下能够去工作,对他们来讲反而是一个寄托。所以他们在那个时候反而把全部精神都放在专业议题,去处理跟他们一样非常边缘的一群人、非常边缘的一种病。把他们的专注力都放在治病防疫上面,从中去获得在科研上的发现,或者是治疗上的一种互动的成就感——哪怕防疫绩效会被官方用来说成是解救了中国广大苦难的底层农村,诸如此类的爱国情操的论述。这点我觉得是非常关键的因素。
曾:现在中国的环境不一样了,至少某种程度上社会的开放度更不一样了,有选择的人,可能就会选择跳到更好的一个岗位。
刘:后来大量培训出来的那些人,绝大多数都跳走了,守住原来岗位的基本上就是这一群老的人。所以我在书里面提到80年代之后还是这群老头在干。可是这群老人已经习惯低调了,很少人知道他们是谁。后来加入的一些人反而很高调,大家都知道他们是谁,甚至会乱写得好像全中国的防疫成就是他们做的,所以写到80年代后的时候,我也挺难受的。很多人还占据著很高权势的位置,压制著这些事实。
曾:这次访谈您还有什么想要补充或者说想说的吗?
刘:再加一句多余的话,如果中国的医疗卫生训练里只有技术而没有伦理,是很可怕的事情。
翻着墙跑这里给政府洗地的,脑子是多有问题?
@anonymous3:
認同對於論文發表的看法,將早期案例的調查結果發布國際,也就等於是研究人員自清他們確實是極其專業、能力一流。
這也讓我難以理解為何Unicorn還會願意為政府洗地,因為李醫師在月底流出疫情資訊時,早已辨識出是冠狀病毒,明顯感染科在更早之前就掌握情況,亦有醫師在12月中就提出要擴大管制卻遭訓誡。這些情況結合起來判斷,一月初的時候武漢政府的反應是相當奇怪的。
可回過頭來,這些研究者證明了自己專業,那”責任”呢?
“发表论文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他们能做好本分,已经很好,不需要将太多事情,尤其是权力者的错误,压着他们头上。”
這不能算是一種合理搪塞的說法,法國協助興建P4,各國之間互通病毒樣本、情報,就算私底下免不了軍事武器化的暗箱操作,但對於基本道德責任要求,總也還是有的吧? 如果這麼簡單就棄守,那中國學術圈是否還能被世界所接受、信任?
非人道的基因剪輯寶寶,也不過是前一陣的事情。如果連千萬國人的性命,都一句”做好本分”了,那還能對整體學術倫理要求更多嗎?
731部隊的日本研究者,進行餵毒國人的時候,是不是只要”盡好本分”把實驗完成,不該把”权力者的错误,压着他们头上”。
731部隊的日本研究者,進行人體支解的時候,是不是只要”盡好本分”把實驗完成,不該把”权力者的错误,压着他们头上”。
我知道這種要求依中國現狀非常不公平,劉老師的”倫理”教育要求更是殘忍非常。
醫者越有倫理,當他面對現實時必然越痛苦且無依:能庇護他的前輩在哪裡呢? 能做為發聲管道的媒體在哪裡呢? 能為其奮戰的律師在哪裡呢?
連國家英雄蔣彥永醫師都落得如此下場。
活在民主體制下,多一篇報導,多一名讀者,四年後的改變就多一分希望。
在中國,是不是只能相信國,相信黨?
@anonymous3:
關於湖台辦,在撤離包機上的問題–
“陳時中在2月3日的例行記者會表示,台灣包機上防疫會採取最高等級防護的「全程全人隔離」(即所有人全程都須穿戴帽子、N95口罩、隔離衣),並提供即時的醫療照顧,且所有可能接觸的人員如機師、空服員、地勤、海關、航警等都會全程穿戴全套防護裝備。疾管署副署長、指揮中心應變監測官莊人祥說,若包機由台灣派人派機至武漢,座位安排將採取「前後空一排、有間隔的座位」。
不過,由於包機由陸方安排,台灣方面負責協商返台事宜的陸委會、海基會與指揮中心對於包機相關安排似乎掌握不足,起飛前3小時仍沒有具體說明諸如包機起降時間、飛機型態與確切返台人數等細節。而據搭乘該班機台僑攝錄的影片顯示,陸方提供的包機座位看起來並未如指揮中心早前所述安排「前後空一排、有間隔」的座位方式,也無實施「全程全人隔離」措施。”
中共官方把國民黨、民進黨人都踢開,否決掉CDC讓”返台者安全,在台者安心”的預防措施,然後理所當然地把事情搞砸,讓返台人士從想像中的”瘟神”變成真正的瘟神。2020.2.3這一刻,中共官員再一次地把政治凌駕於防疫之上,再一次的暴露出在控管上的無能。
之後呢? 沒有下一台包機了,或許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相較於之前陸生回台的爭議部分,似乎許多台灣人對於陸生有敵意跟歧視,然而相較於不得不回鄉的學生,對於台商跟陸配還有到大陸旅遊者的敵意應該是更深-畢竟他們並不是沒有選擇-在新聞資訊自由的情況下,還有人選擇到武漢會合出國旅遊、帶血友病小孩回家鄉過年。更進一步說,李明哲乃至於之後的多人無故失蹤事件,或多或少產生一個共識:一個台灣人到了大陸,基本上就等於是死人了,不論是出事或失蹤,台灣政府都救不了你。不要天真到以為中共會理會民進黨政府,也不要以為台灣人會因此就不會選擇民進黨。
在這個前提下,我認為綠營支持者對於陸生的態度算是相當寬大。
以包機事件的後續發展來看,相關台人的表現也令人質疑:在”選擇國籍論”之後,湖北人受困者家屬與親中派領袖聯合起來向政府施壓,卻被人發現後者兩三年前公開鼓吹台陸家庭放棄台灣籍;受困台人抨擊執政黨,卻支持把事情搞砸的政協;返台台商透過親中電視台抱怨雙主菜便當菜色不佳、隔離場所沒有庭院放風、沒有提供台灣特色零食…待援者的表現與湖台辦的表現,讓民進黨政府重新獲得主導權:並非是政府斡旋不力、而是待援台人不知好歹、湖台辦欲置台灣於險地,台灣方面早已仁至義盡。
如果方便的話,不知可否請教你對於台灣當局在這方面表現的看法呢?
想看对”转移武汉病人至省外”这一提议的正反分析
这次新冠状病毒并不可怕,如果没有前期的疏忽,它根本不会引起如此大的影响。而武汉封城现在看来毫无必要,因为逃离武汉的500万人并没有为中国其他地方造成恶劣影响。相反,省外的病人得到了相对很好的医疗,甚至由于确诊及时,反而减少了传染机会。武汉封城相当于用100个武汉人感染死亡率超过4%的疾病为代价,减少50个外地人感染死亡率不到0.5%的疾病。与1968年香港流感(50万香港居民感染,扩散以后造成3万多美国人死亡)以及2009年美国猪流感(5600万人感染,1万多人死亡)相比,此次新冠状肺炎无论从感染人数还是死亡人数都远远比不上。而且无论对于中国政府现阶段的处理方式上有何批评,人权的侵蚀,民生的忽视等等,但就疫情本身的扩散来看,基本上还是局限于中国境内(日本邮轮真的不应该责怪中国政府或者中国人民)。对于这一点的批评无知而冲动,我一概不认。每天都有人生病死亡,海外区区数百例患者,至今仅3人死亡,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受到如此大关注的新闻。我看到有人因为台湾撤侨来骂武汉台办,我不为他辩解。我只是想问问投票给民进党的朋友,你们选民进党是为了骂中共的吗?如果是,那他们做得很好。如果不仅仅是这样,那么在撤侨一事上他们同样做得很不像话。老弱妇孺现在在哪里?还在武汉,为什么?因为第一班机没有送他们。那么接下来呢?没有接下来。对不起,我无法理解这个逻辑。之前看到有朋友提到所罗门的审判,我认为很合适这个场景。最后回到刘绍华的文章,她写得很好,也很真实。只是对于一点,我并不赞同。就是科研人员的论文发表。刘女士很勇敢,我很钦佩,但不能以她为标准要求每一个科研人员,因为很少有人能做到,索性就放飞自我了。蒋彦永医生前车之鉴,后来的科研人员根本不敢越雷池半步,者本来就无可厚非,而论文发表本身不也是信息公开的一种迂回的方式吗?另一方面,科研人员不是医生,发表论文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他们能做好本分,已经很好,不需要将太多事情,尤其是权力者的错误,压着他们头上。
說到一手資料,這裡沒人有什麼立場能批評劉老師吧!《涼山兄弟》那本書,她是真的去了四川涼山做田調兼志工;《痲瘋醫生與巨變中國》,她也真的走入麻風醫生們的生命史。不懂這裡就有人不見待中國政府被批評?不認為民主政府能處理的比中國更好?你太小瞧民主了,中國官員對上級負責,民主國家官員對人民負責;就是要對你身邊嚷嚷的小區大媽,還有上來為黨粉飾太平的你負責。中國已經沒有需要對社會負責的國家機器,怎麼可能期待它善待人民!
要看一手资料是么?财新、三联、第一财经等等那么多家媒体的前线采访看过了么?还不能说明湖北省、武汉市政府应对无方么?还是说您认为这些媒体的一线报道作为读者认知疫情现状的二手材料「不可靠」,必须得到疫区亲眼亲耳才能取得「可靠」的资料?
@一海 我在北京 生活也挺方便。但我不会就此对湖北境内的海量的求助帖视而不见。
@Unicom
偷换概念用得很娴熟嘛…还来指责刘先生的学者素养,谢谢您带来的快乐。
学术论文写作规范问题:二手资料不可靠,一手资料最权威?所以用二手资料写的论文不可信不具有说服力没有价值?在下见识短浅,请您推荐几篇符合您标准的“真材实料”的社科著作涨涨知识。
完美必胜论与双标:其实蛮佩服您这么双标来回切换畅通的脑袋瓜的。一边批刘的文章与看法漏洞一大堆(因为不在现场不在体制),一边又替中共政府说好话(武汉封城史无前例做得不完美多担待)。一会儿用“完美必胜论”指着对方不是篇体制内的学者用一手资料写的文章,一会儿用以日本政府代表的民主制度不也做得不好吗,来为中共政府的各种行政愚蠢开脱。这么精分能加工资吗。
共业一词还蛮传神的,夹边沟无数冤魂正看着我们。
台湾撤侨方面,似乎是大陆方面没有让台湾要求的老弱者乘第一班飞机回台吧?看您这说话口吻,似乎您是挺积极的想要把这些人当成北京政府的人质?
这篇是1月31日的访谈,请楼下不要以2月15日的情况评判被访谈者的观点。
另外既然楼下提到日本,日本选民可以要求内阁解散总理下台吧。您敢实名要求「亲自指挥、亲自部署」的某君下台否?
@Weber
喷的就是你这种随随便便的就否定一切,头脑简单的家伙。
我不是说这次疫情的处理就没有值得检讨的地方,如果包括李文亮医生等人的警告能被及早重视,那么现在武汉的局面会好得多这也是我们必须面对的事实。
可是就算民主国家能发现的更早,谁又能保证他们之后的处理就能好到哪里去呢?就算民主制度能更早一点的发现问题,如果你在动员资源和执行政策上动作迟缓,那这跟晚发现又有什么区别?
这次的日本就是一个很好的反面教材。
日本算不算民主国家?日本的医疗和防疫体系算不算先进?可为什么日本在已经清醒的认识到了疫情的威胁的情况下仍然无所作为,拒绝封闭边境反而放任疫情在本国扩散?他们体制的效率又体现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大的国家连一艘小小的钻石公主号也处理不好?反而是放任乘客在船上交叉感染?我又怎么能相信如果有类似规模的公共卫生危机发生在日本乃至台湾他们就能更好的化险为夷?
我再重复一次,世界上本来就不可能存在绝对有效滴水不漏的隔离政策,我们也不需要你们感谢。
现在武汉选择封城也只能做到尽可能的拖延疫情的传播。但这能给别的国家和地区争取宝贵的准备时间,尽快动员医疗资源与人手。如果大陆政府真的是不管不问,那我们大可以放任这些病毒携带者在世界范围内流动。正好,我也想看看如果瘟疫在台湾爆发你们到底能处理的怎么样。
至于武汉台胞撤侨的问题我也懒得跟你争什么了。你们要是觉得大陆会在撤侨名单里做手脚,或者不愿意让大陆的航空公司来执行撤离任务,那大不了就不让这些人回去呗。
你们也放心,我们也省事儿。
我想簡單問一個問題:
當武漢病例數還剛突破百例時,外國學者簡單估算就能推測實際病例應該是十倍以上。
而當武漢疫情早已無可救藥時,檢驗能力不足應對疑似患者的情況才被披露出來。
武漢醫療系統什麼時候出現拐點的。
什麼時候醫院開始出現大量的肺炎患者,什麼時候開始病例過多而不得不放棄病人,什麼時候醫師開始查覺實際病例跟官方確診數字兜不攏。
他們在那時做了什麼?
管軼22日到達武漢發現一切荒腔走板,請問在之前,有P4實驗室的武漢,有疾控中心的武漢,有現代化醫療體系的武漢,你們的相關醫師、學者,人在哪?聲音在哪?
那個敢說應該要感謝中共把武漢封城好讓台灣人有餘地說風涼話的,湖北台辦私自執行的包機已經充分的讓台灣人理解中共官方的防疫作為了。
零分。
還好意思說『摁』在境內,法國什麼時候變成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日本? 新加坡?
我倒好奇國際大眾因為病毒潛伏期長而惶惶不安的時候,你如何能對中國的邊境控管如此洋洋自得?
我就簡單吐槽一下:請樓下解釋一下武漢萬家宴。
中國在這波疫情顯露出(再度的)死迴圈自陷自溺:因為輕忽防疫而使得確診數無法反應實況,又因為確診低估而輕忽防疫。
這還只是單純『無能』的解釋,如果初期對疫情爆發是刻意忽視的,那就只能說是瘋狂了!
另外一個顯而易見的死迴圈:因為體制腐朽而產生一堆智障,因為一堆智障而讓體制腐朽。
無藥可救。
即使中国当前的政治确实存在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可我们还是不能否认现在国内有大量解放后培养的年轻医师不顾个人安危奋战在抗疫前线,充分展现了他们极高的社会责任感和职业素养,搞半天这到刘女士眼里就变成这些年轻医师缺乏伦理训练,只有民国时期培养的老医师才靠得住了?
以解放后防疫事业的成功来巩固政府的合法性有什么问题吗?难道台湾今天的医疗体系非常先进那那现在的台湾政府就不会用医疗体系的成就来给自己挣选票了?
我们应当接受合理的批评,接受对武汉现在真实情况的记录,接受对事件起因的反思。
但宣传中国政府对武汉疫区彻底不管不问是一个非常严肃的指控。我希望刘女士能客观评估局面,认识到武汉现在的实际困难,认识到调集资源和动员基层组织都需要时间,而不是一出了什么事情就首先否定一切,首先想的是宣泄情绪和售卖自己的政治立场。
这反映的是一个学者的专业素养存在问题。
现在全国物资都在往武汉调运,也有数万医疗卫生人员在湖北支援。
我不知道刘女士为什么会觉得政府在对疫区不管不问?
现在所有的专家都表示封锁一座千万人口城市是人类防疫历史的没有过的。那么做一件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当然在操作细节上会遇到一些之前没有遇到过的问题。你不能因为存在一部分的瑕疵就把整个隔离政策批成是彻底失败。这不是一种负责任的评价。
刘女士的观点从表面上看是在同情大陆的状况,但通篇文章实质上都是在表达无聊的优越感,觉得台湾的医疗体系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天下无敌。觉得台湾政府就怎么怎么的有人情味。
你以为这种规模的公共卫生危机发生在台湾,台湾就能处理的比大陆要好吗?
台湾现在就没有排队抢购物资的情况出现吗?台湾现在就不存在口罩短缺的现象吗?
台湾现在就没有人在网络上发布谣言吗?
我这两天经常会从台湾的电视节目上看到有专家夸赞说台湾的防疫做得怎么怎么好,说台湾医疗资源丰富有1200多张负压病床,连日本都只有1900张。
拜托,台湾有2300万人,是武汉的两倍。
我也不知道未来如果真的有意外情况发生,这点病床够干什么的。
你应该感激大陆的封城隔离政策,因为有这个政策把疫情尽可能的摁在境内,刘女士才能在那里毫无压力的说这些风凉话。
認為科技幫助了疫情的那位讀者也太寬容了,網上下單送飯送菜讓你自生自滅得好受一點,你就滿意了嗎?
科技可以做的遠比現在多得多。隨便舉個例子,就說最簡單的數據統計。醫院拒絕提供其他醫療服務,其他需要定期醫療的患者電腦建檔了嗎?統計過嗎?跟蹤過嗎?一刀切的時候有想到他們的需求嗎?既然科技如此先進,為什麼愛滋病人取個藥還要像越天塹一樣?為什麼得不到救治的病人要在半夜朝醫院垂死狂奔?
再說句帶情緒的話:科技大國發展的科技都是統治的科技,怎樣對戴口罩的人進行人臉識別,這是能申請幾億防疫基金的項目。活在科技盛世,是你我之幸,enjoy。
现在武汉确实存在医疗资源不足的问题,但我不知道武汉怎么就“维持不了正常的民生需求”了?
是市内食品短缺了还是全城断网断电了?
你就是黑共产党也得讲究基本法不是?
看到电视媒体只报道好的一面,不许报道负面的东西,似乎局势一片大好,都有点丧事喜办的味道了。中央防疫之余一再强调舆论引导,用防疫的标准维稳,用维稳的方式防疫,是对在这次疫情中受难的民众的最大的辱没。 很多人竟然还是支持的,常说屁股决定脑袋,可是我怎么看到这些韭菜被割得久了,反而长出镰刀的脑袋了?
新聞上說幾句武漢加油就不算讓武漢人自生自滅了?多少患者延遲治療,甚至到死都無法住院?還有醫院物資竟然得靠自己募?募了還被紅十字會胡亂分配。蓋了醫院沒物資,蓋醫院有用嗎?某些人對政府的要求也太寬容了。
廢除了帝制,創立了共和,但朝廷還是那個朝廷,奴才還是那個奴才,朝廷的意識形態依然比公共衛生和人民福祉更重要,這還不後帝國嗎?哈哈哈。
中国CDC发文章是疫情爆发之后的事情,数据也是来自于爆发之后去武汉调查获取的病例。所以指责中央CDC未能尽责站不住脚。
个人认为政府并没有让武汉人民自生自灭,而是想尽办法地支援武汉,如医疗护士的前往,医院的建造。并且在舆论宣传上,也是鼓励武汉加油。
前有网友怒斥管轶夸大疫情只为泄愤,现有网友批评刘绍华“二手资料”看多了……真是大国崛起好顶赞
哎呀,看不到第一手資料真的是太可惜了,我們這些外人都只能看二手資料也難怪會偏頗呢~~一手資料、一手資料,端傳媒前幾年花了多少篇幅報導那些”一手資料”採集者的下場,我就想問問你們這些人有沒有羞恥心、有沒有腦袋、有沒有眼睛?
像一海這樣的讀者會說”端會變得像是立場”也是好笑,為什麼這樣的媒體會在香港誕生? 為什麼還要特意成立”端”? 中國不是已經有南方報系、財新、新京報了嗎?
自甘墮落!
这个所谓 帝国 后帝国的概念 如何定义?又基于何提出?
现在做的封城不让患者转移到异地治疗不就是“圈起来自生自灭”么。
面子果然很重要。
多批评几句你们还受不了,武汉的疫情爆发成现在这样,是不可避免的吗?12月底的时候病人才多少,为什么不早管控?!
受访者对武汉疫情的规模根本没有准确认识,居然拿台湾的的措施来作为合理的榜样…台湾多少病人?武汉多少病人?还一个个上门调查…理论家摆屁股真是好笑
同意 dahufa 的观点。
当我看到讲这次科技没有帮助疫情的时候也是很诧异的。
这次我们能有疫情地图,杭州政府使用健康码通行, 还能有盒马和叮咚送菜等等表面上就能看到的东西。大家还是实实在在感受到技术发展对这次疫情的帮助。当然这些是否有帮助也可能见仁见智。
中国本土的批评性研究缺乏使得我们难以从更客观的角度去看待当今中国的社会问题。很多时候外部的批评就是立场先于事实。端传媒这样发展下去就和立场新闻也几无差别了。
同意 dahufa 的观点。
当我看到讲这次科技没有帮助疫情的时候也是很诧异的。
这次我们能有疫情地图,杭州政府使用健康码通行, 还能有盒马和叮咚送菜等等表面上就能看到的东西。大家还是实实在在感受到技术发展对这次疫情的帮助。当然这些是否有帮助也可能见仁见智。
中国本土的批评性研究缺乏使得我们难以从更客观的角度去看待当今中国的社会问题。很多时候外部的批评就是立场先于事实。端传媒这样发展下去就和立场新闻也几无差别了。
嘲讽刘绍华用二手的知道她做了多少年的田野么?把人饿死才多久,居民买菜困难,医生没有足够医疗资源,病人被困家中又才多久?
作者大概是所谓的“二手资料”看多了,所以有些内容偏颇到让人忍不住笑出声。 你要是能稍微接触到一些真实信息也不会说出:“好像把人关起来自生自灭就好了”这种话。
共业这个词用的好!
好一个中国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