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公立医院呼吸科医生郭辉浩(化名)最近心里很矛盾。2月3日,香港两千多名医生、护士罢工抗议,郭辉浩这天一直在医院的隔离病房工作,照顾几十名疑似感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病患,不时查看罢工的消息。
“我很想参与的,相信罢工有机会迫使政府进一步行动。”郭辉浩对《端传媒》说,但他又放心不下病人和同事,“若然我不上班,那病房会变成怎样呢?”他任职专科医生6年,拥有传染病科的经验,自1月2日起就被派驻隔离病房,是该院应对新冠肺炎疫情Dirty Team的主将之一。过去一个月,他总在假期加班,因Dirty Team中不少人都是临时从其他部门抽调,对传染病管理不够熟悉。直到大年初一,他才终于休假回家,但为避免传染,在家也全程戴口罩,与家人分两张枱吃饭,不敢抱一下女儿。
面对传染病来袭,将医护人手分为负责隔离病房的Dirty Team和负责其他病患的Clean Team,以避免医护与病人之间交叉传染,是香港医院自SARS时期习得的经验。2003年,SARS在广东爆发,后传至香港,在人口稠密的社区快速蔓延,香港感染人数及死亡人数之多,居全球第二,当中两成多感染者是医护,最终带走8名医生和护士的生命。整整17年过去了,悲痛和恐惧的记忆却并无消散,当与SARS类似的新冠肺炎病毒来势汹汹,不少香港普通市民和医护人员,第一个想法是:尽可能多的阻止病毒携带者来到香港,SARS不能再重演了。
“现在的数据好明显,未来14日必有社区爆发,全面封关是唯一可以控制爆发程度在可处理范围内。”看著香港确诊案例一日日增加,与郭辉浩想法相似,不少医生和护士一边在病房忙碌,一边期待政府会快速阻止疫源地的市民来到香港,但政府的反应似乎并非依循这一逻辑。对此,一个新成立不足两个月的医护工会“医管局员工阵线”决定直接组织罢工,以此向政府施压,回应封关及确保医疗资源等诉求。该工会短时间内获得超过9000名医护签署罢工宣言,并在2月1日发起投票:3164票中,3123票支持罢工。
昨日,首阶段罢工展开,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傍晚宣布再度封闭数个关口,但仍未包括深圳湾、港珠澳大桥、机场和启德邮轮码头,根据2月2日数据,深圳湾为最多旅客入境的陆路口岸。林郑月娥强调,上述措施与医护人员罢工“完全没有关系”。另一边,经营直通巴士的中旅社今日凌晨表示,会加密香港深圳湾口岸直达香港各区的班次,每15-30分钟一班。全面封关未成,民众忧虑更大,部份地区有市民抗议,而工会今日再发动第二阶段罢工。
这是香港历史上第一次有如此多的医生、护士离开病房,罢工抗议,他们的选择并不是完全没有惹来非议。有人批评他们是贪生怕死的逃兵,有人说他们罔顾患者需求,而在内地微博舆论上则把封关与香港对内地人的歧视联系起来。我们采访了郭辉浩等多位香港医护,他们有的连日罢工,有的选择留守病房,但共同感受到的,是愤怒和恐惧。
隐形“炸弹”
当工会“医管局员工阵线”的会员在2月1日投下历史性一票决定启动罢工的时候,护士家安(化名)并不在现场。他正在自我隔离,等待著自己是否患上新冠肺炎的化验结果。
两天前他刚接到医院通知,一名在1月24日入院的75岁男病人确诊新冠肺炎。住院期间,这位香港居民一度隐瞒到访内地和澳门的纪录,他因此未有被隔离,同房的医护及病人或有感染风险。病房经理向职员逐一查问,之前有否佩戴N95口罩、曾否进行高风险的护理程序等等。
“我当下不知道怎样处理,不知道回不回家好,也不知道去哪里好”,家安叹了一口气,“我对了他几日,期间每天还是回家休息,家人更与我睡同一间房。”此后数天,家安如坐针毡,在家也戴著口罩入睡。
连同家安在内,约有20多名员工在病房内工作,多人曾看医生并进行新冠肺炎的测试,暂时结果全属阴性,不过部门主管提醒,“此刻阴性,不代表完全没有风险”。新冠肺炎存在未知,有说法指,要待患者出现病征,病毒才能被检测出来。
家安的经历并不是孤例。《苹果日报》报道,香港昨日录得一宗初步确诊个案,疑似患者前日入住伊利沙伯医院的内科普通病房,昨日病况急速转差,要转去隔离病房并插喉,情况危殆,将会转送玛嘉烈医院;原来的病房有至少5名护士出现症状,包括发烧或腹泻,需要入住隔离病房留医。
根据目前已知的案例和研究,与SARS相比,新冠肺炎的患者病症更加隐形。有患者最初并无发烧,或只是低烧,而即使未有病症时,病毒携带者已经具有传染性,再加上病患可能瞒报的风险,未知的恐惧很快在香港的医护间扩散弥漫。
家安不得不承认,面对传染病,每日照料的病患就如同“炸弹”。“我们的病人是炸弹,同事的感受是:若收症时,没有做到隔离病房级数的防护,我们就在行钢线。”
当一名病患走进香港公立医院时,他第一时间接触的,很可能是一名仅配戴普通防护装备的医护。根据目前流程,病人入院时,院方会根据有没有发烧、外游史等进行筛选,若有相关纪录,病人才被送往隔离病房;在隔离病房的医护,会穿著全副标准个人保护装备(Personal Protective Equipment,简称PPE),包括防水保护衣、保护帽、护目镜或面罩、N95口罩和手套,全部为一次性,不会重复使用。
不过,普通病房没有要求医护穿全副PPE。在家安工作的病房,医生和护士本来只佩戴普通的外科口罩,只是刚好在瞒报事件前,有医护感觉部份病人或许出现新冠肺炎的征状,故自己转为戴上防护力较佳的N95口罩。
N95口罩、外科口罩、眼罩、防护服等装备的存量到底是否足够,也备受质疑。香港医院管理局(医管局)是管理全港公立医院的法定机构,在1月29日,该机构在记者会强调,有备存三个月的防护装存量,但未透露具体数字。而仅仅一天之后,该机构再表示存量已跌20%。
端传媒曾向医管局查询具体的防护装备存量,未获回复。根据《明周》2月3日报导,医管局一直对外宣称有“三个月存量”的医疗用品,然而,这是指“一般使用”状况下的存量;面对疫情,连普通病人在病房内也戴上口罩,一名护士说,她工作的医院,目前只有一星期存量的医疗用品。
面对起源于内地的、未知的汹涌疫情,装备不足的香港如何防备?早于1月20日北京大规模披露疫情之前,1月19日,杏林觉醒成员、香港公立医院内科医生黄任匡就指出,当时内地披露的疫情可能不全面,“这么大的中国、这么多人,这么可能只是在武汉发生?”他建议香港口岸增设健康申报,甚至封闭与内地连接关口。
不久,民主派政党和一些学者也发出封关呼吁。香港大学感染及传染病中心总监何栢良则在其Facebook上贴文,支持全线“封内地关”,封关是上策,更是单一及最有效的措施。数天之后,1月28日大年初四,香港最大建制政党民建联主席李慧琼与特首林郑月娥见面时也表示,“封关”是其中一项阻止疫情爆发的措施,政府必须考虑;同一日,开明建制自由党荣誉主席田北俊也在脸书指出,希望香港政府“暂时对内地封关一个月”。
“对于一个一生都支持中小企、创造公平营商环境的我是极度痛苦,但是人命关天,非常时刻,做非常事,我真的希望政府今次可以与香港市民同一阵线抗疫!”田北俊写道。
1月31日,香港民意研究所(前身为香港大学民意研究计划)发表涉及1.5万名受访者的调查结果,显示近八成受访者支持全面封关,即禁止所有内地居民入境;逾六成受访者表示,若政府未能有效处理疫情,将支持前线医护人员发动罢工。
医生郭辉浩同样认为,在装备不足之下,面对快速传播的传染病,封关是最有力的措施。“只要你不入来,就不会有人有感染——在公共卫生角度,这是最有效阻止疫情的方法。”
和平示威是没有用的,一去就去罢工
疫情爆发之初,香港的反应和防疫措施在内地舆论中一度受到褒奖,不过在香港本地,这些措施却显得无法回应不少市民和医护的忧虑。
1月8日,在北京尚未大规模披露疫情和承认人传人现象时,香港政府修订《预防及控制疾病条例》,将新冠肺炎列为法定须呈报传染病,政府可以将患者强制隔离。不过随后,政府始终并未计划进行全面的关口管制。
1月20日见证疫情的重要拐点,国家主席习近平作出重要指示,武汉成立疫情防控指挥部,3日之后,武汉封城,湖北省其他城市也陆续封城,阴霾一时笼罩。与此同时,在香港,封内地关的呼声愈发强烈,但政府却始终未作回应。
相比学者和不同政党的谏言和建议,“医管局员工阵线”直接提出工业行动,要求政府回应诉求。1月23日,该工会表示,政府须于1月28日的死线前回应诉求,否则考虑升级行动。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在25日的记者会回应,“封关不切实际”,针对医护罢工,她表示,“可能过去7个月大家习惯了用激进手段去表达,但大家应该和平理性。”
在随后几天,政府出台的政策显得半推半就:27日凌晨起禁止湖北居民和14日内到访湖北人士抵港;翌日宣布,会在30日关闭西九高铁、文锦渡等 6 个口岸,来往内地航班减一半。
不过数据显示,实施“局部封关”前后的入境内地访客人次仅仅下降不足三成,意味仍有大批人士经其他关口来港。
就在这一天,1月28日,不少医护由于不满政府未有全面管制所有口岸,纷纷前往加入工会。该工会在旺角租借的办公室开设招募会员,高峰时,大约700人在大厦内排队至街上的行人路,准备缴交会费,工会的会员人数在几日间由12000人增至18000人。根据医管局数据,医管局目前有近8万名职员,包括医生、护士、物理治疗师、医护社工等不同岗位。
这意味著,医管局中超过20%的人加入了这个提倡罢工的组织。
这个工会是一个新生组织,去年12月刚刚成立。2019年反修例风波席卷全港,不时响起罢工之声,惟民间没有建全的工会网络,难以支援行动,故后期各行各业纷纷筹组工会,医管局员工阵线正是在这时候乘势而起的工会。
“游行、请愿、和平示威是完全没有用,他一句也不会回应你,”医管局员工阵线副主席罗卓尧向《端传媒》表示,经历大半年的运动,大家早已有这样的认知,因此工会没有打算采用“发声明、游行、示威、请愿才罢工”的渐进模式,“而是一去就去了罢工”。
罗卓尧说,另一个重要考虑是疫情急速,“若待至游行示威请愿后慢慢升级,届时才封关,应该会死了,若社区爆发后,封了也没有用,病毒到处也是。”
参照数据,香港疫情目前未见大规模社区爆发,舆论也因此认为,封关仍是最有效的防疫措施之一。截至2月3日,香港录得15个确诊个案,当中有11个属输入个案,患者曾到访或来武汉,另有2宗个案曾接触来自或到访武汉的家人,估计为家庭内有限度人传人。至于余下2宗、较近期的确诊个案,患者分别到访顺德及深圳,卫生防护中心表示病源不清晰,不排除在社区感染。
不过也有医护人员的其他工会,无法就此次罢工达成共识。1991年成立的香港公共医疗医生协会(HKPDA)目前约6000名会员,代表医管局、卫生署及大学体系内的医生,此次难以就罢工取得共识。该会在1月31日发表声明,指出“未克策划或参与任何工业行动”,“但尊重同事行使劳工权利”,会提供包括法律的支援。
协会主席马仲仪表示,有不同意罢工的医护或基于道德责任,另外,她也担心工业行动或成为政府、医管局秋后算帐,解雇医护的借口。“可能有人觉得我畏首畏尾,我不想做一个冲动的行为令同事送头,当他阵亡了,我保护不了他。”不过,马仲仪也曾指出,医护罢工需要承担被谴责或解雇等具大风险,他们走这一步是迫于无奈,背后原因是政府的不作为。
作为一种施压手段,罢工会否带来负面影响?罗卓尧不否认,罢工必定会影响部份病人的权益,“只是孰轻孰重的问题”。
他指出,著眼未来,假若疫情在香港如SARS般大规模爆发,将会带来严重的民生和经济损失,对此,他们只能选择罢工这一“最不想用的手段”。罗补充,若最近有大规模的社区爆发,或会考虑呼吁罢工者返回岗位。
而另一方面,医护罢工,剑指封内地关,也引发部份舆论认为,此举是歧视内地人。
对此,医管局员工阵线主席余慧明多次强调,封关绝非针对内地人,而是针对所有非香港居民经由中国大陆入境香港,同时要求所有香港居民经中国回港之后,亦需要接受强制14日隔离。
每日应对多名疑似病患的郭辉浩特别提醒,关口和人流以外,瞒报是防疫的另一个难点。“无论哪里的人,integrity(诚实)才是最重要,”他说自己对瞒报信息的行为感到愤怒,“因为他这样会害到人,他的行为是可直接杀死一个,或者杀死多于一个人。”
不过郭辉浩强调,医护照顾最终不分种族,“无论你是什么人,你来到我们手上,我们也会是这样治疗,给他们最好的。”
政府不重“防疫”,只重“抗疫”
要给病人最好的,特别是给传染病病患最好的,意味著一整套细致入微的管理流程和系统。
Dirty Team 和 Clean Team是两套人马,但如果Dirty Team同事要回到Clean Team工作,要给出一段时间Washout Period (清洗期),以防止有被感染的医护进入Clean Team工作,造成交叉感染。Dirty Team的医护每日下班之后的去处也是大问题。最好有隔离住房,防止医护传染家人。
然而,医管局未有明文安排Washout Period,有医护向《端传媒》反映,只能在隔离病房工作期间,减少休假,将假期安排在Dirty Team工作后,自制Washout Period。医管局虽表示为医护人员安排每日额外住宿津贴,让他们自行租住酒店,但有医护亦担心,若在工作期间沾染病毒,或招致社区爆发风险。
在隔离病房内工作,需遵循非常严谨的指引,如何关门开门,如何穿、如何脱防护服,到如何走路,都需要培训。
突然得知自己被抽中进入Dirty Team工作的护士 Alex(化名)说,自己的第一反应是愕然。他对端传媒表示,在这次被排入隔离病房工作前,医管局仅仅提供了一天的培训。
“没有预计到计医管局帮不到前线同事,隔离病房有好严格的措施要跟从,病房划分为干净区及污糟区,单是在里面走路也有次序。高层是否太久没有到前线工作?”Alex说,他年资尚浅,原在内科病房工作,从没有隔离病房的经验。如何穿戴防护服也是学问,他也担心,病人助理岗位的同事能否应对突如其来的复杂知识。
Aelx表示,他有同事接触确诊病人后不适,担心防护不足会感染家人,曾向医管局查询住宿安排,局方公开说有租金津贴,但至今细节未明。
在同一间医院工作的内科医生郭辉浩也观察到,临时组成的Dirty Team成员,来自五湖四海,护士经验不足,团队仍然需要磨练默契。他担心面对突如其来的高压环境,同事培训不足,会容易出错。
自17年前的SARS一疫之后,香港不同医院均有增设负压隔离房。该病房采用双门密闭设计,空气不直接流入室外,而是在室内抽取消毒净化,再排出室外,防止造成医院内的交叉传染。医管局多次强调,目前全港常规隔离病床有480张,可于72小时内增至1400张,将被占用的负压病房恢复原本作用,全部合乎标准。
郭浩辉说,因应公立医院的入住率已爆满,1400张病床当中大部份也被视作普通病床使用,需要一定程度改装才能转回隔离用途。最新资料显示,现已有841张隔离病床,使用率达38%。熟悉传染学的郭辉浩却担心,这些经改装抽调而来的隔离设施“多年没有维修、检查”,甚至有部份病房原有的双门隔离措施已经坏掉,忧虑未达到防疫标准。
在郭辉浩看来,香港政府过去一个多月的政策,一开首就预备隔离营、隔离病房,而非主动封关,方针不是预防疫情爆发,而是预备若多人来港,怎样医治,其主要目标是“抗疫”而非“防疫”。
“没有想过防止疫情,而是在想如何用香港这个地方来打这个病毒。由头到尾,也没有想过不让这个病毒进入香港。”郭辉浩说,他对此感到不解和愤怒。
艰难的决定
特首林郑月娥2月3日傍晚宣布扩大边境管制,但强调与医护罢工无关,“任何人如果认为用极端手段可以威迫特区政府都不会得逞。”护士Alex说,他听后感到无奈又愤怒。
“医护人员罢工不是为自己的利益,不是为了加薪、减少工作量,奉上自己的前程,甚至冒着被解雇的风险都要罢工争取封关,但换来林郑一句‘‘威迫政府’。”
从2月4日开始,他计划一连四日罢工。今天早上,他到了医管局参与请愿,希望医管局向政府施压,回应全面封关、增加口罩供应、为医护人员提供足够配套等诉求。突然撇下了病人,Alex说自己也有挣扎,“但你要想想,最后是哪一样帮到更多人?我罢工,是为了减低疫情爆发。”
同日,香港出现第一宗新冠肺炎死亡个案。Alex得知后感到更忧虑,“如果唔阻止,疫情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护士家安也参与了罢工,和很多罢工的员工一样,他收到一封医院联网署名的电邮。电邮指出医管局不同意员工参与罢工,要求他们立即返回岗位,如参与罢工,必须确保按照有关香港法律行事。他说,这封邮件“打压了出声的自由”,但今日还是会选择罢工。
郭辉浩依然留守隔离病房,他说考虑到自己的岗位,他只能默默支持罢工的同事。他也希望其他界别会投入罢工,和医护一起争取。
根据《基本法》第27条,香港居民享有罢工的权利和自由。按香港法例《雇佣条例》,雇主若因雇员参与合法工会罢工活动而将其解雇,有机会触犯刑事罪行及被罚款。但罢工法例一般针对雇员争取劳工权益,无明文保障面向政治诉求的罢工,而罢工必须要经由相关工会向雇主递交罢工通知。
2月3日晚上,医管局员工阵线及多名参与罢工的医护人员,与医管局对话,要求高层向政府施压实行全面封关,及承诺不向罢工者秋后算帐。医管局行政总裁高拔升未有正面回应诉求,仅多次重申认同减少两地人流,“我不知大家指的全面封关是什么”,另称会一视同仁,按照人力资源守则去处理。现场医护多次不满起哄。工会主席余慧明随即宣布谈判破裂,展开第二阶段罢工。
公共医疗医生协会主席马仲仪说,她担心工会活动,会成为一颗子弹,他日反过来被政府用来伤害业界,指控其不专业,甚至成为进一步输入海外或内地医生的借口。
再进一步,马仲仪害怕的是,此刻支持医护罢工的不少市民,以后会改变立场,放弃医护,她引述一个曾在香港工作多年的外籍医生的看法:
“香港人好自私,你现在替他们争取封关,他们会say yes back up你(支持你),但当你真的罢工了,你影响到他们那天没有服务,他就会turn around attack你(转向反对你),may be they are the same group of people(可能他们只不过是同一批人)。”
已经离开病房一日,Alex仍然觉得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为了全港整体利益,必须走出来,亦感激留在病房工作的同事。”若然罢工过后,最终政府不回应诉求,有什么打算?他说,自己真的不知道下一步可以怎样做。“真的是很悲哀,这个问题,我真的不懂得回答。”
(为尊重受访者意愿,郭辉浩、家安及Alex皆为化名。)
(端传媒实习记者区婥媛、梁中胜对此文亦有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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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真的是试金石和照妖镜
想了一會兒還是回答你一下,廣泛來說人當然是怕死的,但當大家合力做了一切可以防禦的措施,還是擴散到社區不幸染病,死某種程度上已經「不怕」了,因為該做的都做了,只能認命。
但如果因為某些自私愚昧的人造成防疫漏洞,最後累街坊要香港人集體買單,才會讓人「怕死」。
如果你對咒罵這麼敏感,那麼翻譯成「那些自私愚昧的人要死就自己全家一起死掉好了,不要拖上700萬香港人陪葬」會不會比較順耳?^_<
唔睇數據?9成通關的系香港人,封了,他們上班生活如何?翻自己身份證上的地區都不行?而且世衛都不建議自我封閉,有些人會用非法的手段進入,這樣都對監控疫情沒好處!
特意在一天之後再回到這樓回覆。看來小弟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什麼喪心病狂呀沒有道德呀不一而足。但看來看去只差一樣。諸位在罵罵罵的時候,好像沒有提出理據。原來在疫情嚴重時仍回疫區,沒有問題;原來向醫護隱瞞旅遊史,沒有問題;原來懷疑自己感染了子女,第一時間不是求診而是著哥哥出逃,沒有問題;原來帶病毒在社區趴趴走了十多天,沒有問題;原來感染了自己老母感染到仍在icu,沒有問題。上面單單一項,如果我自己犯了,都慚愧得一頭撞死。但原來,這裡的朋友都很大愛,都很有道德,都很包容此等行徑。
而小弟開罵呢?噢,言詞太惡毒了,畫面唔靚,so ugly,正一辣殺。
說到自己好像身在武漢金銀花醫院,在做南丁格爾似的。各位都是姓岳,練的都是辟邪劍法吧?
醫護們,請你在有能力作出選擇時先放棄病人。否則將來病人過多,沒有資源,自身染病,人手短缺時。你只能被迫選擇不得不放棄更多的病人。
楼下激动?难道你们不隔离武汉人?呵呵
粵語是個優美的語言,只可惜被一群逃犯繼承了!用得如此惡毒也是理解。
@chichiu 說得好好
以及人都是怕死的,遇到巨大壓力的時候也直覺會選擇自私,我覺得這是不需要否認的,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需要討論什麼樣的政治制度能壓抑人性的惡發揚人性的善。否認自己怕死大可不必。
@ena 我對香港人怎麼看內地人/中國人沒有興趣,也沒有什麼想法。惟那位「披星戴月人」朋友情緒激動,口吐芬芳,我覺得屬於比較嚴重的traumatize反應。任何人到了這種情緒化,壓力巨大的狀態都需要調整。醫學上有個術語叫做情緒的身體化,我擔心他的情緒久而久之會帶來身心變化,於己於人都並非好事。他的情緒真實,並非常常出粗言穢語謾罵的人,這種情緒變化更需要引起注意。
我相信大家都不怕死,而是怕死於那些人的自私和愚昧上。
@小包子
那些人隱瞞外遊史,逃避隔離然後害死所有香港人,難道不值得咒罵嗎?
當然你可以說這是個人素質問題,問題是當每個隱瞞外遊、女兒以自己名義租酒店給武漢回來的父母拒絕隔離躲避入院等等的個案都是中國人時,就會讓這個國家給人不好的印象。日本、法國的民眾都因為中國人炫耀自己來自武漢發燒也要吃退燒藥隱瞞入境玩樂等等自私的行為嘩然,這種反應很難避免。
如果紅磡那個男病人主動全部去申報去隔壁,沒人會這麼大的反應,現在跟他們住在同一大廈、甚至好幾區的人要為他們隱瞞又亂跑的自私行為買單,難道咒罵幾句也不可以嗎?如果他們有超級傳播者,造成上千感染,光是咒罵幾句也不足以償還他們造成的人命罪孽吧。
很少在端看到除了五毛之外的读者用肮脏污秽的语言骂人并且咒人一家都死,有些忍俊不禁。有些读者说这是在歧视内地人。我是内地人,我倒不觉得这构成对我的歧视。但这种语言和歇斯底里的态度是很让人遗憾的,恐惧和自保的心态让人堕落得很快。在新疆我见过很多汉族人这样。也许各种地方的人在面对某种未知的恐惧的时候,都一样脆弱吧。这种心态严重的端友最好看一下心理医生,对工作生活影响都太大了,也降低免疫力。
Netflix纪录片《流行病:如何预防流感大爆发》提到:“只有医生、政府、民众三者通力合作,才有可能击败病毒”。
内地政府就不说了,完全是疫情的始作俑者,万恶之源;民众所被希望做出的合作,由始至终是“不信谣不传谣”、“听党的话”;于是,(尤其在武汉乃至河北)重担都压在了医护身上。那是莫大的灾难。
尽管走向不同,但香港同样适用这个框架。政府失效,在所谓的“全民抗疫”中,医护先行,采取罢工行动,“以争取全香港人的福祉”。我表达过我认为这样的诉求是合理的。但就目前情况来说,我会认为客观上这同样是把医护摆上台,让他们过多承受不属于他们的责任。
如果香港人真的是要“全民抗疫”,医护以外的行动就需要尽快跟上(此前关于罢工的“香江雾语”中,就有很多香港朋友努力向大家解释罢工的理据,这也是一项行动),接过压在医护肩上的压力。
而回到一场社会运动的角度,一些端友所提到的策略以及取效的问题,当然是要被考虑的。另外,以不同动机支持医护罢工(一场社会运动)本无可厚非,但我认为他们在表达时还是要意识到,就目前来说,你们还是在慷别人之慨。如果你恨政府拿医护做磨心,那你同样应该避免。
以封關的暫時經濟代價來防止疫情社區擴散是非常之合算的事,等到社區擴散全港經濟如SARS般攬炒,那才是更大的經濟代價,明眼人都知道如何計數。林鄭恐怕想的不是經濟,是怎麼舔支共能獲得政治利益罷了。
支持醫護罷工,林鄭還是消極不回應訴求的態度太冷血,太讓人痛心了
我认为现在“痛心疾首”的情绪驱动大家,其作用是相当有限的,应该理性处理正在进行的事情,消灭这场疫情,而不是对抗。内地可能无法在事后成长,但香港可以的,所以不需要担心事后香港会遗忘。另外,我认为香港经济的特点,封关会发生无法接受的代价,内地反而还好,不完全依靠贸易,有的省份生产能力是经济大头,香港则不是。
还是首次在端的评论区看到如此激烈的言语攻击。我也是内地读者,感谢端的报道,把我从内地充满煽动性的关于香港医护罢工的报道中拯救出来。
看完报道,去查了wiki才知道。当年SARS,香港是全球第二灾区,难怪港人对新冠会如此恐慌。我是大湾区的五毛:)电视可以看TVB,经常能看到很多公益广告,教导市民防范传染性疾病。倒是内地在SARS结束后,似乎很快就忘记了。以至于这次新冠疫情,几乎是重蹈覆辙。
对于医护罢工,我持保留态度。但对于香港在疫情期间封关,我举双手双脚赞成。那既然政府不愿封关,那必然要沟通争取。除了医护,还能指望哪个业界来争取呢?
不要因为国内在宣传医护的无畏精神,就认为医护人员的生命就该牺牲,成就光荣。国家,城市出现危机,第一责任人应该是负责治理的政府,而非某行某业某人。大家都是普通人,要救人也要保护好自己才对啊。
我作为内地人,在疫情早期就因综合看到了国内外的报道(包括端)而警惕,也提前备置了口罩,在疫情蔓然期间也一直自觉禁足在家。很多内地人也如我一样,有公共道德心,不都是四处播毒的蝗虫。也有更多内地人因为这次疫情,在国内非常有限的舆论环境中,开始质疑、问责政府。但我们在墙内,香港的读者未必了解。
诚然,确实也存在少数瞒报个人病况的新冠传播者,很多内地人也会谴责、甚至在网上辱骂他们。
我心目中的端,一直是端正平和的,希望大家放平心态,就事论事。
从防疫的角度讲,封关当然是要支持的,罢工也是要的。可是不知道这笔账能不能算清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吗?最后会损失什么?从其他角度讲,如果封了关,会有多少其他方面的损失(例如经济损失,必须要在大陆香港间频繁往来的人的损失)?这些应该在报道中有所涉及。
真正香港人才會支持醫議罷工行動
樓下既樓下寫簡體個個 難得睇端 但竟然講野咁失智 重係有情緒行先 而唔咩叫大是大非 真係晒左個會藉黎睇端 苦哉
樓下,你說得那麼理性,你自己說說,香港人如何提出訴求而讓政府聽取?
另,抱歉,我不認為自己惡毒。人人都十分清楚武漢情況如何惡劣,這賤人還巴巴的上去。牠自己是拿自己及家人的性命作賭注。牠媽媽是誰害嗎?是我的惡毒言論?不過牠媽媽也是應有此報的:是誰教出這精緻的好兒子來?報應來得很快。天眼恢恢疏不漏,信焉。這些賤人的狗命我一點也不珍惜,反正牠們都是自找的,但香港社會就因為牠們的自私而惶恐不安。更甚者,香港是國際大都會,每日國際交通頻繁,根本已有不少病例是由香港轉到外地的。德國還有些支那賤狗留學生假稱自己是香港人而順利入境。那些小粉紅蝗蟲還覺得自己好威威上fb ig去秀自己的逃亡行動呢。我惡毒?我惡毒只限於言論,而你們那些好同胞,惡毒是出於行動,是真於國際有損的。
清楚為何香港人那麼堅持要全面封關了吧?原因為何,睜開眼看清楚支那蝗蟲在香港在台灣在日本在歐美在全世界做些什麼好事吧!
楼下的恶毒的咒骂已经丧失理智了,这也难怪,连医生都被恐惧与仇恨影响了判断,很难要求一个普通人继续保持冷静。可是封关是不是一个好主意,收获什么,牺牲什么,需要大家充分认识到。需要穿梭两地揾食人士的利益想必大家是不在乎的,没关系。那每天从内地进口的蔬菜水果肉类怎么办,需要你口中遍布病毒的蝗虫帮你运送吗?从其他地方进口是个好主意,想必每日数以亿计的生意,在诸位眼中就是分分钟的事情,现成的蔬果摆在泰国码头,今天封关,明天就运往香港。我并不认为中国就会这样做,只不过想大家能否问问自己,这样咒骂一群为自己的衣食住行默默服务的人好吗?
回到主题,香港的罢工医护不是逃兵,他们是被情绪控制的抗争者。他们正在不适当的时间,用不聪明的方式,进行一场不必要的运动。
支持醫護罷工
@此帳號已不存在 你洗地洗到沒有閱讀能力嗎?瘋狂自打臉面感覺興奮嗎?好羞恥啊!看清楚香港人的民意吧!一月中已有學者及前線醫護人員提出全面封關了。到了今天2月4日,剛有第一宗死亡個案。但我不會rip它。這賤人新移民在疫情高峰期時仍回武漢,染病回港,惹到連自己老母都染病。覺得自己有問題時,為免隔離,先將自己一對蝗蟲子女交給同樣賤的哥哥,然後伯姪三人周圍逃走。現在自己死了,老母在深切治療部等死,老婆工人及兩小蝗蟲都隔離中。中國人最重要一家人齊齊整整,希望牠們盡快一家團圓。牠們居住的黃埔花園,現在人人自危,惶恐不安。沙士淘大慘劇,令人思之不寒而慄。當時淘大數百人感染,數十人死亡。
看到這宗新聞,能不讓香港人視大陸人為死仇??????????????????去你的禽獸大陸人,好意思指責香港前線守護市民的醫護人員???你好好去死一死吧!
香港政府想推醫護人員去死 罷工也是合情合理
連口罩防護衣都買不到的無能政府 親中官員政客卻日日有口罩戴 醫護卻面臨存貨不足一禮拜的險峻風險 誰還想在這樣的危急關頭工作?更不用說一波波來自中國的病患讓香港醫護早已在崩潰邊緣
大陆人你们等着死神的亲吻好了,疫症就是你们瞒上瞒下瞒出来的,现在全球都为尔等畜牲所害,你们还有脸出来指责别人?屌你老母!!!
樓下的那位,你知道外籍醫師說的「同一批人」是指誰嗎?拜託文章看清楚一點,是指接受醫療服務的香港市民啊!如果有個有效溝通的管道,誰會想要罷工?誰會想要上街遊行?吃飽太閒沒事做啊?
口口声声说为了全港的利益,但是行为确实是损害他人利益而利己的,这种自相矛盾的运动是不是很眼熟?“你的革命,全港买单”,这套路玩了大半年,是越来越熟练,反正行为后果不用去考虑,最后都可以归咎政府。
外籍医师看的比谁都透彻,“都是同一批人”
支持罷工。
https://www.facebook.com/icablenews/posts/1047855998739801
香港人已經比SARS時聰明了,政府的決策錯誤要用醫護及其家人的命來填,這是不合理的,這也是為何這麼多香港人選擇支持醫護罷工的原因。至於退路問題,其實早就沒退路了,這次抗疫之戰,是在香港本來已經長期人手和資源不足的醫療狀態下,再加上防護裝備不足和隱形病人不斷出現的重壓。要是繼續不封關不罷工,不僅醫護有性命危險(許多醫護已被送入隔離病房),還隨時連累醫院普通的病人(已有幾宗案例),以及引起社區爆發,到頭來並不是犧牲幾個醫護這麼簡單。醫護罷工從來不是為他們的個人安危,而是為了整個香港。
至於與武漢醫護人員的情況作比較,實在毫無意義,哪個地方希望醫療情況如武漢般崩潰?各省市也不是自行封關封城封路封村甚至封屋嗎?大力頌揚武漢醫護的迎難而上精神,恰恰是推他們進火坑的舉動,你認為他們需要多一個口罩,多一件防護衣,還是網民看客廉價的歌頌?別把喪事當喜事辦。
事情这样发展,真的很悲哀。只能说香港社会各界对政府管治能力信心全面崩塌。但我觉得医护人员采取罢工来抗争这件事不是很明智。就像最后一个问题问的,参与罢工者对“罢工后万一政府无应对怎么办”这个问题无答案,其实就被将死了。用罢工来提这样的要求,直接没有任何退路,医护人员赌上的是自己的职业声誉来博政府的响应,而政府其实有很大的议价空间。政府可以每次让步10%,两三个回合下来离医护人员的要求还很远,但时间流逝医护人员顶的道德压力会越来越大。这种博弈医护人员的胜算真的不高。
特别在武汉前线医护人员缺乏防护还迎难顶上的对比下,普通大陆人很难对香港医护人员的要求产生同情。当然大陆人怎么想可能对香港已经无所谓了……
那个外籍医师的话太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