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时赛葡萄牙队踢进一球,法国北部里尔的球迷区,两万多名观众开始安静退场。葡萄牙队捧起欧洲杯的同时,场外响起葡萄牙球迷欢庆的爆竹声。一场沉闷而艰苦的决赛就这样结束了。
2016年7月10日深夜,法国最终没能捧起欧洲杯——对于这个略显意外的结果,和我一起在里尔球迷区观战的法国人, 出人意料地平静接受。
一个葡萄牙球迷拍拍他经过的法国球迷的肩膀,竖起大拇指,用流利的法语说:“法国队踢得漂亮!两支球队踢得都很漂亮!”
“胜负不重要,这届欧洲杯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惊喜。”几个小时之前,里尔市民贝特朗·贝思纳(Bertrand Besnard)对端传媒记者说。
47岁的贝思纳带着父亲和三个孩子一起来到里尔球迷区观看决赛。他骄傲地指着球迷区的人群说,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惊喜”。
“恐怖主义没有赢”
两万多名球迷把这片13000平米的里尔球迷区染成红白蓝三色:国旗、假发、脸谱、花环……这让贝思纳想起去年3月,《查理周刊》遇袭后,法国各地300多万人参加了“共和大游行”——他们举起国旗、唱着“马赛曲”, 疗愈彼此的伤痛和畏惧。
“有些伤痛必须大家在光天化日之下聚集在一起才能缓解。今天,我觉得好多了。” 贝思纳说。
法国球迷对恐怖袭击有着清晰的记忆:去年11月份的巴黎恐怖袭击发生时, 德法友谊赛正在法兰西球场进行,同一时间,法国队射手安托万·格里兹曼(Antoine Griezmann)的妹妹正困在遭到血洗的巴塔克兰剧院,所幸最终逃生。随后,法国进入紧急状态。那次恐怖袭击之后, “共和大游行”的壮观景象再没发生过,直到本届欧洲杯,法国队用一场接一场的胜利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法国民众聚集在一起观看球赛。
“这些苦难让我们在场上更加自信了,”决赛前,法国足球队队长洛里表示:“我们能感受到整个法国都在支持我们,感受到球员和法国人民一起庆祝的快乐。”
洛里的感受在决赛时刻完全应验了。除了可容纳8万观众的法兰西体育场座无虚席,全法七个大城市还设置了能同时容纳30万人球迷区,其中巴黎埃菲尔铁塔下的球迷区最大,能容纳9万2千人。7月10日晚上7点左右,离决赛开始还有两小时,巴黎、波尔多、里昂、里尔的球迷区相继宣告爆满,封闭了入口。
决赛当天,为避免人流拥堵,里尔球迷区的开放时间从以往的18点提前到15点。球迷区边上的立交桥全线戒严,警察们在桥上用望远镜观望着桥下的动静。球迷区里不时有一队队的保安和持枪的便衣穿梭,直升机在球迷上空盘旋巡逻。
在里尔球迷区,法国政府部署了600名共和国安全队队员、480名警察和200名保安。要抵达球迷区,人们需要经过长长的入口,依次通过四道安检:过滤不合规物品、检查包裹内容、全身触摸检查和金属感应器检查。
让贝思纳感到欣慰的是,作为东道主,法国平安无事度过整个欧洲杯赛程。“我不能说我们战胜了恐怖主义,但这至少表明,恐怖主义没有赢。” 他说。随着决赛落幕,法国承办欧洲杯的重任顺利完成。
扭转法国厄运?
“在恐怖袭击、水灾和无休止的罢工之后,总算有点提振士气的好消息了。”半决赛过后,家住巴黎美丽城的史岱凡·德尼(Stéphane Deny)兴奋地说。
对德尼来说,法国队能踢赢德国本身就是一场奇迹,赛前法国媒体预测法国队只有三分胜算,上一次在决赛阶段打赢德国已经是1958年的事了。他希望法国人的运势能像和德国的那场比赛一样,上半场被压着打,但最尾幸运地得到一颗点球,下半场便畅通无阻——“但愿下半年我们的日子可以好过一点。”
德尼难以忘记2016年上半年、欧洲杯开幕前他所经历的悲惨世界:一个极度寒冷和多雨的春天,塞纳河溢出堤坝,巴黎有几支地铁线路不能正常运转;与此同时,奥朗德政府匆忙上马的劳动法改革引起了法国工会的罢工潮,暴力对峙时有发生。
欧洲杯开赛前后的几个星期,德尼出门就能闻到垃圾恶臭,航班取消,地铁脱班,他还要在人满为患的地铁里随时担心被恐怖袭击——法国就是以这幅姿态迎接了世界各地前来观看欧洲杯的球迷。
法国足球队内部也不得安宁,官司缠身的明星前锋本泽马未能入选国家队。开赛前,本泽马出人意料地开腔炮轰主教练屈从种族歧视的压力,随后得到前法国队球员坎通纳的力挺。这让德尼更加担心了:2010年世界杯,法国队因队员与教练不和,上演了举世瞩目的罢训大戏,最终止步小组赛。
这些烦恼随着欧洲杯上法国队的一次次胜利而奇迹般地消失了——法国迎来了一个清凉的夏日;数论谈判之后,法国的交通运输恢复了正常;抗议劳动法改革的工会游行也在欧洲杯开赛后大为收敛;本泽马在法国队半决赛获胜后更是破天荒地发推特向球队及“工作人员”表示祝贺——这一切都让法国人对决赛充满了憧憬。
决赛前一天,在波兰华沙参加北约峰会的奥朗德表示期盼着一场重大胜利为法国经济、社会、文化、外交带来变化。在距离2017总统大选不到10个月的关头,这些“变化”对他来说至关重要。过去的几个月里,奥朗德的支持率不断刷新历史新低,并在今年6月跌至11%的谷底。
不过,即便在决赛失利之前,法国学者们也普遍不认为一场球赛能扭转奥朗德政府的颓势。
“法国队表现和总统支持率没有因果关系。”法国著名民意调查公司益普索的负责人布利斯·特音图里耶(Brice Teinturier)告诉媒体,“90年代末,法国经济境况好转,希拉克政府的支持率一直在上升通道,法国队98年夺得世界杯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法国民意研究所主任杰荣姆·福柯(Jérôme Fourquet)更进一步断言,法国并不是一个足球之国,这与意大利、西班牙等国不同,足球对其他领域的影响力微乎其微。
“我也知道,足球就是足球而已,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冷静下来,德尼轻描淡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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