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关注原住民青少年犯罪,长期政策不到位成为痼疾|Whatsnew

澳洲面临整治青少年犯罪的“两难”:一方面受害者和部分民众希望更严厉的措施;另一方面青少年矫正机构也有过度执法之嫌。
2023年9月14日,澳大利亚艾丽丝泉,男孩们在一场关于原住民问题的全国公投之前观看日落。摄:Jaimi Joy/Reuters/达志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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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澳洲中部北领地与南澳州边界的艾丽丝泉,坐落在沙漠红土地带,以附近的壮丽奇特自然景观而闻名,尤其是被列入世界遗产的艾尔斯岩(乌卢鲁岩)。艾丽丝泉占了北领地12%的人口,附近居住着多个原住民社区,原住民占当地人口的20.3%,是当地的政治、商业、交通和文化中心。当地居民若要前往澳大利亚其他城市、办理社会保障义务甚至看医生时,常要乘车数小时前来市中心处理。

然而今年,艾丽丝泉屡次因青少年犯罪问题登上澳大利亚媒体头条。今年三月,一名18岁男子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当时男子乘坐的是一辆在事故前夜被盗走的车辆。三周后,数名人士在参加完该男子的葬礼后,在艾丽丝泉市中心引起骚乱,造成当地一家知名酒馆的玻璃被毁。据媒体报导,参加该男子葬礼的人士来自位于艾丽丝泉东北部、距离市中心有230公里的一个社区,他们之所以在艾丽丝泉聚集,是为了寻找肇事司机。

五月,艾丽丝泉所属的北领地政府宣布,在接下来的两周,将对当地青少年实行宵禁,之后宵禁又被延长了一周。宵禁解除后,北领地政府通过法案,允许警察部长在认为存在严重扰乱公众秩序的行为时,无须经过北领地政府即可宣布72小时宵禁,并可以根据情况将宵禁延长一周。

新法随即引起部分当地原住民社区长老和领袖担忧,他们批评宵禁犹如“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无法从根源解决青少年犯罪问题,并担心新法会加剧针对原住民的种族歧视。

七月,就在新法开始实施后不久,艾丽丝泉再次有青少年暴力事件发生。月初,艾丽丝泉当地有为期两天的大型农业展,吸引大量当地居民驱车前往市中心参观。而就在农业展举行的周末,艾丽丝泉出现一起有80人参与的群聚斗殴事件,一起持刀伤人事件,一起加油站抢劫事件,以及一起对四名休班警发起的袭击。随后,北领地警察部长宣布为期72小时的紧急宵禁,规定从晚上10点到次日早上60点,成年人和青少年非特殊情况不得进入爱丽丝泉市中心。

在三天宵禁后,警察部长宣布不会延长禁令。然而,艾丽丝泉的青少年犯罪问题已引起澳洲国内外关注,也令北领地旅游业受挫;原住民社区领袖呼吁政府需要采取实际有效的长期行动,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为何宵禁饱受争议?

艾丽丝泉的青少年犯罪是个长期存在的问题,然而今年,在经历一系列暴力事件后,艾丽丝泉的青少年犯罪议题成了澳大利亚媒体的头条关注,就连联邦政府总理阿尔巴尼斯(艾班尼斯)也在北领地政府宣布青少年宵禁后,专程到艾丽丝泉与当地政府深究青少年犯罪问题。

尽管北领地政府称宵禁是为了减少犯罪率,但当地一些原住民居民认为,宵禁让他们回忆起殖民时期以来,欧洲白人统治阶级对原住民的歧视、剥削和压迫。(延伸阅读:《澳洲原住民小史:公投失利背后,是哪些血泪债与愤慨?》)

尽管澳大利亚的原住民历史已有数万年,但在19世纪,欧洲殖民者到达澳洲时,他们认为这里为“无人之地”,不仅霸占原住民的居住地来开发牧业,奴役,屠杀、隔离、剥削原住民的事件也时有发生;各州也相应地颁布法律规定来将驱逐和隔离原住民“合法化”。

其中,对原住民实行宵禁成法律规定的手段之一。在西澳州,对原住民实行的宵禁可以追溯到1905年;而在艾丽丝泉,从1928年到1964年,原住民被禁止在日落到日出的时间段进入艾丽丝泉市中心。

2023年9月14日,,澳大利亚艾丽丝泉,在关于原住民议题的全国公投之前,男孩们在小镇上玩耍。摄:Jaimi Joy/Reuters/达志影像
2023年9月14日,,澳大利亚艾丽丝泉,在关于原住民议题的全国公投之前,男孩们在小镇上玩耍。摄:Jaimi Joy/Reuters/达志影像

有学者指出,北领地政府今年为了实行宵禁,实际上中止了1992年推出的《反歧视法》;北领地原住民正义协会也担心,实行宵禁时,原住民青少年会受到警察的针对性执法;学者也认为,宵禁会对当地无家可归者造成严重影响。

北领地政府曾在2007年推出“孩子是神圣的(Little Children are Sacred)”报告,揭示了在北领地远郊的原住民社区中存在儿童性虐待的行为。然而,该报告的作者也清楚指出,要解决问题,先要为原住民提供足够的支持和权力去自行探索他们社区中出现的医疗、住房等问题,并反对政府采取“一刀切”的干预措施,认为这样会阻碍社区自发做出改变。

尽管如此,时由霍华德领导的自由党联邦政府2007年宣布在北领地实行长达五年的“紧急法令”,并变相延长到2022年。当中包括对北领地儿童实行强制健康检查,禁止在边缘原住民社区销售和购买酒精饮料,并向边缘社区推出由政府主持的收入管理系统,规定参与该系统的人士,其开支不能超过个人收入的50%。

除了针对犯罪做出的措施,该紧急法令也有少部分促进“转型正义”的措施,包括根据1993年的《原住民产权法案》让城镇政府向原住民签租约,意图解决殖民时期以来,政府占用原住民土地的历史遗留问题。(延伸阅读:《澳洲“原住民之声”修宪公投,为何开始就注定失败?》)

2007年,工党获得联邦政府选举的胜利,但工党政府并没有废除刚推出的紧急法令,只是重新包装相关政策,当中的酒精禁令更是一直延续到2023年。据统计,当时超过70个原住民社区受到紧急法令约束。其效果也富有争议。尽管有统计认为2023年紧急法令解除后,艾丽丝泉新录得闯入商户和家暴犯罪率要比前一年多了一半,然而批评人士指,紧急法案令原住民受到警察差别对待,更容易被逮捕和关押,也让殖民主义的幽灵在北领地持续不散。

原住民社区领袖和倡导人士一直呼吁政府要开始考虑更有持续性、在酒精禁令被取消后能继续减少犯罪率和推动社区发展的政策。然而政府只是继续“头疼医头脚疼医脚”,随着禁令被解除、犯罪案件数字上升,北领地政府在2023年年初宣布推出新酒精购买限令,包括限制销售酒精商店的营业时间和购买数量。

解决青少年犯罪问题从何入手?

有学者与原住民领袖批评,政府长期只是依赖禁令,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措施去解决艾丽丝泉青少年犯罪问题。长期以来,除了犯罪问题,困扰着艾丽丝泉的还有住房紧缺、缺少就业机会等问题,当地原住民父母一代或多或少是殖民种族隔离政策的受害者,酗酒、失业、心理创伤等问题严重,青少年在缺乏管教的情况下,出现逃学甚至犯罪现象。

在艾丽丝泉实行针对青少年的宵禁期间,澳大利亚各大媒体访问原住民社区领袖。他们指,政府在宣布宵禁之前并没有与当地原住民社区领袖商讨做法或咨询他们的意见。也有当地青少年代表指,艾丽丝泉在过去几年有推出不少由社区主导、成效显著的项目,比如为青少年提供一个24小时营业的青少年服务中心,让在街上不愿回家的青少年有地方可去,从而减少他们在街头产生纷争的几率,然而项目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而被中止。

2023年,联邦政府宣布将会向北领地投资2.5亿澳元,其中5000万将会用于社区和边缘地区基础措施建设,包括会在远郊社区建立一个运动场和篮球场;3000万将用于在远郊社区建立培训基地,为原住民提供职业培训。

青少年犯罪也并非只是北领地原住民社区出现的问题。在墨尔本所在的维多利亚州,由14岁到17岁未成年人发起的犯罪案件在2023年达到将近两万件,数字比2022年要上升29.4%,也是自2009年起最高的数字。据澳洲统计局数据,到2023年6月为止,全澳全年青少年犯罪率要比先一年高6%。澳广新闻曾做过统计,自2020年起,除了首都领地和悉尼所在的新南威尔士州外,其余各州的青少年再犯罪率持续上升。

然而,澳大利亚也面临着整治青少年犯罪的“两难”境地:一方面,随着青少年犯罪率上升,受害者和部分民众希望政府能采取更严厉的措施整治;但另一方面,媒体也陆续报导有青少年矫正机构过度执法,甚至违反人权;而执法过程中,也出现非白人青少年被针对性执法等现象。如何从根源解决青少年犯罪问题,澳大利亚政府和社区仍在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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