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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批俄罗斯人在制裁和异见镇压之下出逃

面对严厉的外部制裁,再加之担心普丁可能宣布戒严并关闭边境,一些俄罗斯人踏上了逃往异国他乡之路。

2022年3月13日俄罗斯,圣瓦西里主教座堂附近,一辆警车停在封闭的红场。

2022年3月13日俄罗斯,圣瓦西里主教座堂附近,一辆警车停在封闭的红场。图:AP/达志影像

华尔街日报记者 Sune Engel Rasmussen / Alexander Osipovich 发自芬兰瓦利马、伦敦

刊登于 2022-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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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踏上逃亡之路不仅仅是乌克兰人。一些俄罗斯人也在逃离家园。

一名男子担心,可能过不了多久就没法给妻子买到胰岛素了,于是他带著满满两行李箱的药物,还有两箱衣服,和妻子一道去德国找女儿。

另一人安葬了自己的母亲后也急忙离开了,他正寻求去以色列定居。他说,战争宣传让他感到窒息。还有一名女子曾在反战游行中被拘,获释后她迅速收拾好行李,带著幼子飞往亚美尼亚。

一位上周一入境芬兰的俄罗斯人说,他乘坐的火车驶过俄罗斯边境后,身旁的一名乘客高喊,“荣誉属于乌克兰!”

面对严厉的制裁、愈加严重的孤立局面,加之对俄罗斯总统普丁(Vladimir Putin)不断升级的高压统治感到畏惧,成千上万名俄罗斯人正离开他们的国家。尽管与逃离乌克兰的两百万民众相比,这一数字显得微不足道,但这或许只是离境潮的前奏,今后可能会有更多人因为政治自由度降低以及经济上的困难局面而离开俄罗斯。在如今离开俄罗斯的人群中,有不少是专业人士和富人,此外还有记者、活动人士以及文化界人士。

36岁的茱莉亚·扎哈诺娃(Julia Zakharova)是一家美国公司的员工,周二,她越过俄罗斯边境、进入芬兰境内的几分钟后说,“我爸爸说,‘走吧快走吧,你们不能被困在这里。’”她的丈夫来自希腊,是一家科技初创企业的首席执行官。近几年来,她和丈夫一直乘飞机往返于俄罗斯与希腊之间,但现在他们决定在可预见的未来搬到希腊,原因之一是她已经怀孕七个月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是不会在俄罗斯生孩子的。”扎哈诺娃说。

最近几周离开俄罗斯的国民究竟有多少,准确数据无从获取,而所有离境者是否都会长期待在国外,答案也不清楚。尽管如此,不同国家提供的数据显示,这一数字已成千上万。

根据芬兰边防卫队(Finnish Border Guard),今年2月约有4.4万人越过俄罗斯边境进入芬兰,去年2月这一数字约为2.7万。开往芬兰的汽车票和火车票均已售罄,芬兰国有铁路运营商VR表示,将设法在芬兰赫尔辛基-俄罗斯圣彼得堡之间增开更多车次。

有些人离开俄罗斯后去了土耳其、格鲁吉亚、亚美尼亚等国,这些国家给予俄罗斯人免签入境待遇,或是放宽了入境要求。

格鲁吉亚经济部长表示,最近数日有2万至2.5万名俄罗斯人进入该国。以色列《国土报》(Haaretz)周二援引移民官员尼塔·布里斯金·佩列格(Neta Briskin-Peleg)的话说,自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来,以色列已向俄罗斯人发放了1,400份移民签证。

眼下,离开俄罗斯的机会正迅速收窄。俄罗斯实施了报复性领空禁令,限制欧盟、英国、加拿大等国航班进入俄罗斯。由于俄罗斯航空业受到制裁,租借出去的俄罗斯飞机也在海外机场被扣。俄罗斯主要航空公司的国际航班已经停飞,该国载旗航空公司俄罗斯航空(Aeroflot)只保留了飞往白俄罗斯的国际航线,其余国际航线均已暂停。

一些俄罗斯人担心,普丁可能很快会宣布戒严令,他可以借此进一步扩大审查范围,并关闭边境。普丁在3月5日表示,目前还没有必要宣布戒严令。

俄罗斯发起入侵行动几天后,圣彼得堡的一名演员兼导演曾在一场反战示威中被拘。获释后,她立刻为自己和五岁的儿子买了去亚美尼亚的机票。

她说,她在机场等了16个小时才等来一架飞机,进了飞机,上面挤满了俄罗斯家庭。刚到亚美尼亚首都埃里温,她就得知,曾有一名警察去了她在圣彼得堡的住址。她对返回俄罗斯感到担心,但她说,她身上的钱只够在埃里温生活一两个月。

“我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她说。

长期以来,普丁都在试图压制批评者的声音,而更大的压力正在朝异见者涌来,俄罗斯议会上周通过一项法律,对故意散布“虚假”军事信息的行为最高可判处15年监禁。

“我们甚至不能将其称之为战争。”伊万·谢尔盖耶夫(Evan Sergeyev)说,他正带著妻子和5岁的儿子前往巴塞罗那,在那里和朋友住上一段时间,至于要待多久,现在还没法确定。普丁将入侵乌克兰称为一场“特别行动”。

在即时通讯应用Telegram上,俄罗斯人对离境涉及的各种细节互通有无,包括如何获取签证、不同地区的新冠检测要求以及机票信息。

随著大批受过良好教育、思想开明的俄罗斯人离开祖国,该国的长期发展受到威胁,而这并不是俄罗斯第一次遭遇人才外流。上世纪70年代,当苏联为规模更大的犹太人移民潮打开国门时,众多科学家、工程师和医生投向了以色列和西方的怀抱。

普丁入侵乌克兰促使西方对俄罗斯实施了一连串制裁,对俄罗斯造成了冲击,一名50多岁的俄罗斯男子眼看著莫斯科货架上的药品逐渐消失,心中十分焦急。后来,这位自称供职于一家美国公司的男子终于找到一家还有胰岛素卖的药店,他把行李箱塞得满满的,直到拿不动为止,然后和妻子坐上了开往赫尔辛基的火车,他们打算从那里飞往德国,和在当地上学的女儿住在一起。

“我们当时想,如果我们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就太迟了。”他在赫尔辛基机场候机时说。

许多离开俄罗斯的人都属于长期以来对普丁感到不满的人群。而在俄罗斯国内,仍有很多人一如既往地支持普丁,部分原因在于近年来俄罗斯国有媒体加大了宣传力度。普丁认为有必要对乌克兰政府“去纳粹化”,试图以此为乌克兰战争正名。他谬称基辅正被美国人支持的一伙新纳粹分子控制。

54岁的马克西姆·库维钦(Maxim Kuvykin)说,近日他在莫斯科随处可见字母“Z”——俄罗斯政府将其作为一种爱国标志,用来在入侵乌克兰的问题上团结本国民众。

库维钦在赫尔辛基机场候机的24个小时里说,他身边的人渐渐“被洗脑了”,包括他的母亲,母亲去世后没多久,战争就爆发了。母亲的葬礼结束后,他决定移居以色列,由于他是犹太人,因此持有以色列护照。“我妈妈读过世界上所有的书,但最后这五年,她经常看电视。那些宣传起作用了。”库维钦哭著说。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知道,普丁会失去理智,去攻击一个邻国。”他补充说,“现在我逃走了,我不想掺和进来。”

即便他们在欧洲国家安定下来,许多俄罗斯人依然会受到制裁的影响。Visa Inc.和万事达卡公司(Mastercard Inc.)上周六表示,它们将暂停在俄罗斯的业务,如此一来,它们的信用卡在俄罗斯之外就会变成毫无用处的“废卡”。Visa和万事达卡的代表没有立即回复记者的置评请求。

然而,最主要的受害者或许都是俄罗斯普通民众,而非普丁以及在他执政期间积累了大量财富的寡头。那些俄罗斯民众一旦离开俄罗斯,资金就断了。

在芬兰边境,一些人保持著反抗者的姿态。55岁的达莎·基里洛娃(Dasha Kirillova)是一家马术俱乐部的老板,她的丈夫在圣彼得堡创办了一家街头艺术博物馆。她说,她的包里装著一叠现金,一到杜拜,她就要把这笔钱转给乌克兰艺术家。她去杜拜是为了看她的女儿。不过为了照顾马匹,她打算很快就回来。

“但如果我们的国家变成朝鲜那样,我们肯定会离开。我会把马带到高加索去。”基里洛娃说。

“普丁是个疯子。”她说,“我觉得最可怕的是,还有那么多人支持他。”

36岁的纳坦·卡尔特(Natan Kalt)曾是莫斯科的一名IT员工,战争爆发后,他飞去了亚美尼亚,但他打算搬到邻国格鲁吉亚,他在那里有些朋友。短期内他可能不会返回俄罗斯,因为他担心自己对普丁和战争的反对立场会给他惹来麻烦。

“我担心古拉格会重新出现。”卡尔特在埃里温说,他正住在当地一家酒店,那里住满了拖家带口的俄罗斯人。(译注:古拉格即苏联时期的劳改营。)

其他人则对普丁以国家名义所做的事感到深深的羞愧。

“我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恐怖的事。”一位在赫尔辛基机场候机的女子说,“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了。”

英文原文:Russians Rush to Leave as Sanctions Bite and Putin Clamps Down on Dissent Over Ukraine W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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