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建筑业是建筑梦想的行业。一栋栋房子盖起,无论家用或是营业,心中的计划都可以一步步落实;在许多国家,建筑业更是带动经济繁荣的核心产业。
而在斯里兰卡建筑业的食物链里,有这样一群人,跟别人一样,他们看着万丈高楼平地起,只不过为此,他们得奋力往水中去。
潜水采砂,伤身又伤环境
他们是斯里兰卡另一种潜水员——在水下工作的砂矿工人。为供应建筑业所需的砂石,他们得带着锡桶与铲,潜入有时深达10米以上的河床徒手采砂,而且往往没有穿戴任何潜水装备。斯里兰卡全国约有1万3千名这样的砂矿工人,占全国采矿业37%。
我们工作的时间不长,一天大概就4个小时。若早上7点开始,11点就结束了。但是那危险却不只4小时那么短。
36岁的西瓦(Dilantha Chamara Silva)自13岁就开始潜水采砂。他认为河床是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为保护耳膜不受到深水高压伤害,他只好塞一小块粘土在耳道将就着用。当他从12米深的河床游上水面时,脸上的皮肤会破裂、鼻子会出血。像其他潜水者一样,西瓦看起来总是比实际年龄更老些。
为了不让河道受损,斯里兰卡政府禁止在采矿业在河中使用机械;负责监管采砂的政府机构“地质调查和矿产局矿产部”注册主管 T. Dahanayake 表示,该部门只对手工开采砂石者核发许可证。因此,即便手工采矿既没有效率又伤身体,所有潜水采砂者还是只能凭着双手工作。
开采河砂不仅伤害人体,更会造成土壤侵蚀、盐水入侵、破坏生态系统和植被等环境问题。根据斯里兰卡环保组织 Environmental Foundation (Guarantee) Limited (EFL)7月发布的报告,滥采河砂导致海岸线缺乏砂源补充,在海浪长期冲刷下,从尼甘布(Negombo)至池劳(Chilaw)的沿海地带是斯里兰卡受侵蚀最严重的海岸线,其中80%至85%的海岸线退化便归因于河床的加剧性开采。
根据EFL的报告,斯里兰卡某些地区的海岸侵蚀程度每年可到12到15米。而在西部沿海地区,超过1000个家庭在20年内因海岸侵蚀失去房子及其他财产。有些流离失所的家户已经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住了将近3年。
但对砂矿工人而言,采砂的高报酬却能让他们过上好生活。
至少,曾经是这样。
面对水中高压,他们用生活放松
有时候,27岁的德瓦纳(Antony Subramaniam Theiwana)每天可以赚到2万卢比(约港币1041元)。10年前开始潜水的他,说需要一个高薪工作,来帮助母亲治疗疾病。
在砂矿工人社群里,世代贫穷十分常见。许多人自12或13岁就开始工作,虽然一开始可能不会马上下水,但还是会做其他如收集与搬动砂石的工作。
这些青少年每天可以赚大约1000卢比(约港币52元),一个月大约有3万卢比(约港币1256元)的收入。对那个年纪的他们而言,这是一大笔钱,比斯里兰卡部分有学位的成年人赚得还要多。
另一方面,斯里兰卡自2004年历经海啸、国内数千座建筑物毁损后,至今仍处于建筑热潮中,对于砂石的需求量继续攀高。斯里兰卡“水资源伙伴关系”(Sri Lanka Water Partnership)国家协调专员 Ranjith Ratnayake 表示,海啸前斯里兰卡每年大约需要700万立方米的沙子,但海啸后,建筑业需要另外1000万立方米,而这也包括非法采砂得来的沙子。
高需求与高获利,使男孩年纪轻轻就辍学。但尽管他们赚了许多钱,却没有多余积蓄。德瓦纳回忆,做这行的年轻人,一天工作结束后,就把钱洒在酒精、香烟、大麻与其他药品上。其中有一种会上瘾的药叫做 Sudol ,德瓦纳说他到现在仍无法戒除。这药能让潜水者在水中长时间憋气,且不会感到疲惫,“我们觉得自己很强,感觉能在水下待2个小时”,他说,许多人在没有医师处方下用药。
尽管德瓦纳现在不再潜水,他一天还是要服用3次药,不然就觉得昏眩。以药治药瘾,这是多数潜水人“退休”后的人生。
一个人必须选择他要寻欢作乐或是就此远离。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用这么难赚的钱毁了自己?
西瓦说曾经被身边人鼓励服药,但当他几天后开始咳血且感到恶心后,就决定不再碰。身为3个孩子的爸爸,他自省采砂可以毁了一个人,也能让人建立起自己的人生,“就看你的选择。”他说当初潜水是为讨生活,但现在决定游上水面,“否则我真的会死”,他说。
但对多数年轻人而言,握着大把时间与金钱,很难让他们想这么多。西瓦表示,大家都知道采砂工作的危险性,也知道它不是长久之计,高压让很多人只想活在当下,忘掉烦心事,每天享受就好。
毕竟,欢愉与体力都跟在水中憋气一样,撑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