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编读手记

读者来函:“巨婴”就可以解释一切吗?

人之间的接触,是无法用好坏、对错、高下、进步落后、有效无效、巨婴健全人,来划分的。

何小S

刊登于 2017-01-19

#编读手记

中国北京一所高中外,母亲们在门外等待他们的孩子完成高考。
中国北京一所高中外,母亲们在门外等待他们的孩子完成高考。

武志红老师的《巨婴国》戳中了很多家庭的隐秘心事,但关于“巨婴”这个概念的解释,还有几点值得商榷思考。

在上一代家庭的权力关系中,小孩处于最底层。人小,所以烦恼不是烦恼,只要听大人的话就好。

如果小孩有情绪,不高兴,大人问话,小孩没心情回答,可能会被骂:“你是怎样?丧著一张脸?”如果小孩还击、驳嘴,可能会挨揍。

如果反过来,不高兴的是大人(因为喝醉酒、打输牌、被老板骂⋯⋯),小孩就成了现成的出气筒:“过来!功课有没有写完?又死去哪里玩?”如果小孩兴高采烈地想要跟大人分享什么,大概只会得到一个白眼,或者一声“闭嘴”的呵斥。

这样的大人大概会被当红的心理学者归为“巨婴”:要求小孩照顾自己的情绪、需要,没有独立完整的自我。

当“巨婴”成为一种指认、判决,然后呢?“我的原生家庭不健康”、“我的父母都是巨婴”,我们好像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可以为其命名,痛苦得以流畅表达,人生的不幸有了解释。然后呢?性别、阶级、历史影响下的家庭权力关系被“巨婴”完全解释了。

“巨婴”是中国特有的吗?弗兰岑的《自由》涉及美国家庭三代亲子关系,其中不乏巨婴。在美国文化中生长的人物们,爱上的、选择共度一生的,也不是优秀独立的个体,而是能弥补他们人生心理缺憾的人选。一个残破的灵魂和另一个残破的灵魂结合,也没换来圆满的人生,只是繁衍出又一个残破的灵魂。

“抱抱我”、“爱我”原本就是人的本能需求,而剥夺一个婴孩享有这一切的苦难类型太多了:大屠杀、战争、自然灾害、政治迫害⋯⋯没有一个民族会甘心承认自己承受的苦难较少(寒冷的西伯利亚,罂粟和鲜血遍布的南美洲,中东,东南亚,非洲⋯⋯)。即使生活在八十年代的美国白人中产,仍然会面临很多来自原生家庭的创伤,正如《自由》当中讲述的故事。

《背离亲缘》是最近两年讨论亲子关系、家庭伦理非常有影响力的非虚构作品。作者安德鲁·所罗门没有定义这些“非常”家庭的型态,也没有给出结论。每对父母面对特殊情况的孩子(侏儒、聋哑、唐氏综合症、跨性别⋯⋯)的态度千差万别。即使面对同一种状况,这些父母都无法形成共识,无论是治疗方案还是理解这个孩子存在的方式。而这些差异是无法用好坏、对错、高下、进步落后、有效无效、巨婴健全人,来划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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